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林傾宸才感覺到腿有些酸脹,就對盧氏說道,「母親,這天色還早,您歇了午覺再回去吧?」
盧氏疼愛的替她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攜了她的手朝正房走去,將她按坐在床上,又讓鳴芳替她月兌了鞋子,蓋了一條薄被,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也是個要強的,里里外外都不想得罪人,可眼下這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大,外人只看到宮里的富貴繁華,卻怎麼知道這是踏著多少人的尸骨爬上去的,你也不要一味的把人想的太好,能風風光光站在人前的人,又有幾人是未經爽染的?大過年的,人多手雜的,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不干淨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也聰明著點,能推了就推了吧,如今別人有的你也有了,別人沒有的你也有了,能守得住才是才是最後的贏家。」最後幾句,盧氏幾乎是貼著林傾宸耳朵說的,眼里也是平日沒有的嚴肅。
「母親……我心里有數,就是王爺也跟女兒講過這其中的厲害,您就放寬心吧。」林傾宸震驚于盧氏的這番話,可她說的又句句在理,甚至比自己想到的還要透徹,可見她平日對自己的事也是有諸多思量的。
「有件事你不妨考慮一下,你準備年後開業的成衣鋪子,依我說宮里的繡娘固然名頭響亮,手藝也精湛,可畢竟不如外面的繡娘好拿捏,我原先開成衣鋪子時用的繡娘里倒是有幾個好的,干活都很踏實,也沒什麼小心思,只是因為年紀大了沒人願意雇佣,不如你收了她們,讓她們帶帶新手,給她們一口飯吃,她們也會念著你的這份情,你自己也能松泛一些。」
到底是生了母女感情的,處處都為自己考慮,林傾宸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笑著挽著盧氏的手說道,「都依母親的。」
扭頭看見雅兒坐在自己平日坐的書案前看書,就笑著朝盧氏眨了眨眼楮,「母親,雅兒越發乖巧了,您請的女先生是不是太嚴厲了?」
盧氏伸著指頭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是不是這丫頭又在你面前抱屈了?那女先生不知道比趙先生要溫和多少,每每被雅兒稀奇古怪的問題弄得面紅耳赤的,我看也只有你這個姐姐能回答他們那些千奇百怪的問題。」
盧氏露出無奈的笑容。
雅兒立刻扔下書跑了過來,抱著盧氏的胳膊左右搖晃著,嘟著嘴說道︰「母親,這哪里是我在抱屈,明明是你在抱屈好不好?」
屋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外面收拾的人也干勁十足,不多時就將一應物件都收歸好了。
等容兒被抱回來時,腦袋一點一點的,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玉墜、金鎖、荷包,加起來有十來個,這還不包括兩個婆子後面托盤里的物件。
林傾宸就詫異的問吉祥媽,「容兒都瞌睡成這了,王爺怎麼不早點讓你們回來?」
吉祥媽連忙解釋道︰「小王爺今日可給王爺露臉了,對每一位來客都笑容滿面,人家逗他說話,他也跟著學,怪腔怪掉的把一個人客人笑的從凳子上掉了下來,他還拍手直笑。客人們給點東西他也大大方方的收了,還給人作揖表示感謝,王爺就這麼抱著,連動都沒動,就將客人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都搜刮了來,還喜得客人直夸小王爺靈慧。席間都是王爺一直抱著,王爺還喂了幾根壽面,一點都浪費,連圍嘴都沒用,前胸處干干淨淨的,比兩三歲孩子吃的都好。」
林傾宸忍不住扶額苦笑道,「不出明天,王爺的大名就要遠播京城內外了。」
古人都講求「君子抱孫不抱子」,雖然不見得人人都要遵之,可總有個限度。在內宅抱抱也就算了,沒人會說三道四,可宗澤翰居然抱著容兒當眾喂食,這樣傳出去,他這個王爺的威名豈不是要軟了三分?
「這有什麼?王爺抱的可是自己的嫡長子,你不讓他抱容兒,難道還讓他抱別人的孩子?」盧氏當著眾人的面瞪了林傾宸一眼,又回轉身幫著吉祥媽將容兒身上的掛件都除了,吩咐她帶著容兒回房休息。
見林傾宸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就坐到她身邊,小聲說道,「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這句話一點都不假,王爺是什麼人?他這麼做必然有這麼做的理由,你也不用替他擔心。我還是那句話,沖鋒陷陣的事交給男人去做,你只管養好孩子,有時間就倒騰一下自己的生意,沒時間了就交給得用的管事去做,別人說什麼就讓他說去,你只管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千萬別在心里停留,更不要讓它生刺。」
「母親,這個道理女兒懂得,不過就是這麼一說。」林傾宸笑呵呵的請盧氏重新落座,又想起一事,問道︰「母親這兩年可曾去過蓮花山?」
盧氏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惆悵,「我年年都去,神廟的香火不會因為改朝換代而冷清,只是那善臨法師卻再也沒有在蓮花寺出現過。」
「沒出現也算正常,這世上有人來的來處,定然也有人去的去處,既然我們有緣在蓮花山遇到善臨法師這樣的得道高僧,也說明我們與佛法有緣,這廟里的香燭燈油還是續著吧,母親,您看呢?」林傾宸憶起過往,對盧氏說道。
盧氏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理兒,橫豎是一份心意,這些年我一直都讓董管家按月送去香油錢供奉著,保佑家宅安寧,保佑你們身體康健、事事順心。」
林傾宸見雅兒正在打量書架上的書籍,就笑著對她說道,「雅兒,姐姐這里有件跑腿的事還想請你幫忙,你願意不?」
盧氏但笑不語,隨著林傾宸的目光看向雅兒。
雅兒聞言,轉身看著林傾宸,眼里露出幾分狡黠的光芒,「姐姐讓我做的事定是極有趣的事,哪里會有不願意之說?」
林傾宸見盧氏也不反對,就對雅兒說道︰「桌上有我這些日子畫的十幅送子觀音圖,論理應該是我親自送過去,只是如今身子不方便,就想著讓你替我跑這一趟,順便也替我在神靈面前多上幾柱香,感謝他讓我們一家平安和順。」
盧氏有些訝然的看著林傾宸,又看看雅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這麼重要的事,我能辦好嗎?以往都是我跟著母親去的?反正母親年年都要去,不如姐姐把這件事托……」關乎神靈之事,雅兒收起了玩笑之心,一臉謹慎的看著盧氏和林傾宸。
盧氏這時也說道,「雅兒到底年紀太小,這件事恐怕讓她去辦也顯得稚女敕了一些。」
林傾宸看著盧氏說道,「母親的心事我都知道,我這個做姐姐也不會委屈了自己的妹妹。原本我跟王爺商量,用翰王府的名義將送子觀音圖送去蓮花寺,讓大師們念幾遍**,將之贈與前來求子女的女子,也算是為容兒和月復中的孩子祈福。如今有了妹妹幫忙最好不過,一切事務我都會讓文管家打點妥當的。再過兩三年,雅兒也……母親以為如何?」
盧氏看著身量漸高,臉上稚氣未月兌的小女兒,想著林傾宸話中透露的意思,就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雅兒這孩子聰慧有余,潑辣不足,我也不放心她到遠處去,既然是王府一路護送,想必出行也是極為妥當的。既然你有這心,我也不攔著,只是要做就要做好,也不能枉費了你對菩薩的一片誠心……」
听了盧氏的建議,林傾宸笑的眼楮都眯了起來,連連點頭稱是。
母女三人這邊剛說完,宗澤翰也回來了,林傾宸就說起了讓雅兒替自己去蓮花寺的事,宗澤翰也欣然同意,又派文管家親自備馬車送了一家四口出城。
夫妻倆難免要說說容兒的抓周禮。
「听說容兒今日抓了個遍,最後獨留下了硯台、算盤和將軍盔?」宗澤翰扶林傾宸躺在床上,臉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容宣泄而出。
說起這個,林傾宸也很驕傲,「我看著他好像是看花眼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將來他無論做什麼,只要是正確的,我都會支持他。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多學一些總沒有錯,也比他頂著一副冠冕堂皇的華麗外殼招搖過市的強。」
「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皇子們到了三歲都會進宮請專人授課,從四書五經到兵法、雜學、史學、治國之道,以及習武、騎馬、射箭,都會有所涉獵,其學習強度不比十年寒窗苦讀考狀元輕松,到時候只怕你會心疼的偷偷哭。」宗澤翰戲謔的看著林傾宸,好像那種景象他早就看到了一樣。
林傾宸撇了撇嘴,心想自己也是從幼兒園開始的學習的好吧?這點覺悟還是有的。不過話說回來,容兒屋里伺候的人她也是篩選了又篩選最後才確定了這幾位,若是以後進宮上課,身邊是不是也要有幾個小廝跟班之內的,這種事恐怕也要早點打算才是。
(先上草稿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