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舒迪和聞紹棠被綠蕊爹娘安置到了上座。二人推讓了好久,最後還是被綠蕊娘親按到了座位上。
其余人見舒迪坐下,也都各自找了位置安坐。綠蕊爹娘又是一番忙碌,大家人手捧著一杯茶水坐在屋里聊了會兒天,一時間倒也是賓客俱歡。
這本就不大的正房原就架了一張高腳木桌,如今又大大小小坐了十多個人,立刻就顯得擁擠起來。只因綠蕊爹娘的殷勤招待,使得舒迪一幫人也不好意思出去。
在這尷尬的空當,嚴躍對著舒迪身邊的趙逸軒低聲講道︰「咱們現在讓你的一丈青與我的大將軍斗上一斗吧?」趙逸軒本就覺得一屋子人擠在這里,無聊的緊。只是這孩子是個聰明的,所以舒迪不說話他也只耐下性子等著。如今嚴躍叫自己,就朝舒迪看了一眼,心里卻是極想出去的。
「好啊!軒弟,拿上你的一丈青與躍弟的大將軍,咱們去院子里斗上一斗,看看到底誰的促織更厲害些?」一旁的聞紹棠搶先接過了話兒來,一臉興趣的對著趙逸軒和嚴躍笑道。
「你們去吧!」屋子里本來就擠,他們幾個又都是小少年,舒迪索性就順水推舟答應了他們。
「姑娘,我們也去看看熱鬧!」紫袖紅弦幾個姑娘也趕緊起身,跟著走了出去。
呼啦啦一下子就只走的剩下了舒迪。敏娘,綠芸,綠蕊爹娘以及一臉歡喜的綠蕊。
「綠芸,你要是覺得好玩的話,就也出去和她們湊湊熱鬧吧!」舒迪看了眼規規矩矩坐著的綠芸,對她笑道。
「好,那綠芸也去了!」綠芸看舒迪並不介意人都走掉,應了一聲就也起身去了院子里。
綠蕊爹娘看綠芸出了門,起身站起將門關了起來。舒迪正納悶的瞬間,就听得撲通兩聲,綠蕊爹娘雙雙跪到了自己身前。舒迪大驚之下,趕緊去扶綠蕊娘,口里連聲說道︰「大叔,嬸子快快起來,舒迪我怎受的起您二人此番大禮,折殺佷女了!」
「姑娘,請您今日務必受了我夫妻這一跪!小女若不是姑娘相救,怎能安然無恙回到我夫妻二人身邊?」嚴林說完此話,綠蕊娘的眼里已是眼淚汪汪。
「大叔嬸子,雖說我救了綠蕊妹妹,但她亦幫我良多,若不是她,也不會這麼快就能讓栽贓陷害隨園的歹人陰謀敗露,還我母女清白。所以你二人還請快快起來,不然佷女也只好給您二位跪下了!」舒迪一邊觀察二人神情,一邊去拉那綠蕊娘親。
「是啊,賢夫妻快快請起吧!我家姑娘心性直爽。二位若是再推辭不起的話,那我們也要跟著姑娘跪下來了!」一邊的敏娘幫著舒迪勸慰綠蕊爹娘。
「這……」綠蕊爹娘本想再磕幾個頭,又怕舒迪真給他們跪了下去,那樣可就大大不該了!不磕頭吧,又覺得如此大的救女之恩卻無以為報。一時難以取舍,就滿臉猶豫的愣在了那里。
說起來我對綠蕊也是像妹妹一般,二位也算是長輩,哪有小輩兒這麼生生的受長輩如此大禮的規矩?您二人快快起來,不然舒迪我可真要慚愧的無地自容了!」舒迪一邊說一邊朝著門口發愣的綠蕊使著眼色,讓她幫著自己勸爹娘起來。
「爹,娘,既然姑娘讓你們起來,你們就快些起來吧!我們姑娘是個好心眼的,綠蕊以後好好服侍姑娘就是了!」說話的同時,她走了上來扶起了自己的爹爹。
舒迪見此情形也趕緊扶起綠蕊娘,那婦人看自己漢子站起身來,也就未曾再做推辭,順著舒迪的手勁站了起來。
正當舒迪無所適從,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陣的呼聲︰「大將軍,咬它。快咬!」
隨之而來又是一陣的嘆息聲︰「哎……」
舒迪對著綠蕊爹娘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笑道︰「他們斗的可真熱鬧,綠蕊,不如我們也去看看吧?」
綠蕊爹娘笑了一聲打開門放出了舒迪,綠蕊,身後還傳來隱約的談話聲︰「姑娘雖聰慧,到底也還是年輕,倒是我們忽略了!」
舒迪眼楮盯著兩只斗的正凶的促織,心里卻是嘆道︰「總算出來了!讓兩個成年人對著自己下跪還真是難受的緊。她畢竟是現代穿來的,被人生而平等的觀念浸泡了二十多年,心里對于這些所謂的尊卑本就不在意,也就更不適應別人對著自己跪來跪去的,尤其還是讓本該是長輩的人來對著自己跪拜。
說實在話,舒迪來之前就想到了綠蕊爹娘會對自己禮遇有加,卻沒想到這夫妻倆會對自己行如此大的跪拜之禮!若不是當時自己死命阻止的話,她絕對相信這夫妻兩個會對自己來實實在在的再磕上三個響頭!雖說自己當時救下了綠蕊,她的初衷卻更多是為了隨園的清白,而今兒這夫妻又對著自己行此大禮,莫非?他們舍不得女兒就此遠去,想求自己將女兒留下來?
舒迪想到這里就又嘆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那樣的話,那他們對著自己行此大禮的說法也就解釋的通了!也許自己當初不該阻止他們的跪拜,這樣他們心里就會少些內疚,也好求自己將女兒留下來了!
自己這次帶綠蕊回來看他爹娘,一是想到若綠蕊跟了自己離開合城,去往雲城,總是要回家告知爹娘的。再就是,自己跟來也能讓綠蕊爹娘見見女兒服侍的姑娘,心里也好放心一些。即便她爹娘改變主意。不舍得綠蕊離開,自己跟了來也省了她們來回告知的麻煩,畢竟綠蕊也是幫過自己的。此去雲城,連她都不知道未來如何,帶一個不情願的人上路,也只是圖增麻煩罷了!
晚上找個時間再問問綠蕊吧,若是她改變主意想留下來的話,就給她一些銀子留下她,也算是還了她幫自己的情分了!
舒迪主意打定後,心就定了下來。此時再去看那兩只促織,才發現軒兒的一丈青已將嚴躍的大將軍打的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勝敗已是分明!舒迪笑了一聲,轉身出了籬笆門,綠芸隨後也跟了上來,舒迪對她望了一眼,自顧沿著小路朝前走去。
黃土小徑上偶爾走過一兩頭大黃牛,哞哞的叫上兩聲,路邊青黃參半的草叢中夾雜著一些叫不上名兒的野花兒。因為沒有太陽,倒也不覺得熱,主僕二人順著小徑不過一刻時間就走到了一條小溪前,溪水潺潺而過,清澈見底,幾條小小的魚兒隨著流水的沖力。在長著青苔的石間游來游去。
舒迪忍不住就撩起裙擺蹲了下來,又將袖子挽起來,一雙白玉素手伸進了流水中,對著其間的魚兒逗弄嬉戲起來。
綠芸站在舒迪身後,看著她戲水逗魚兒,嘴巴張了幾次,最終還是未曾說出話來。
「綠芸,你是不是想問我會不會讓綠蕊留下來?」舒迪沒有回頭,卻冷不防的問了綠芸一句。
「姑娘,您怎麼知道綠芸想問這個?」綠芸愣了一下,略微吃驚的問道。
「因為你是個細心的人!」舒迪不想對此多做解釋。一語帶過這個話題,轉過頭來看了綠芸一眼︰「我跟來綠蕊家里,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讓綠蕊父母見過我們之後,放心的讓她跟我走,二則是若她父母相見之後,生了眷戀之心的話,那我也就直接將綠蕊留下來,交還給她爹娘!」
「你若是舍不得合城的話,我也同樣可以放你離開!合城這麼大,你又是個沉穩的,換一家主子未必不能安穩生活。跟著我,卻是要吃苦受累,甚至還要經受更大折磨也說不定。畢竟,我也不知未來如何?」舒迪說完,輕輕的嘆了一聲,又轉過頭去繼續撩撥著那一汪溪水。
「姑娘,綠芸既已決定跟了您,就不會再輕易改變。綠蕊妹妹有爹娘疼惜,綠芸卻只有一個懦弱的兄長,和一個蠻橫霸道的賣掉綠芸的嫂嫂!綠芸不想再被賣第二次!所以不管綠蕊妹妹如何選擇,綠芸都認定了姑娘!即便前路荊棘密布,只要姑娘在,綠芸就願意跟著您闖過去,哪怕傷痕累累,也不會後退!」
「綠芸,我之前倒是小看了你!原來你也是這般重情重性的好姑娘!你這般真心待我,我該怎麼辦呢?」說到這里,舒迪歪下腦袋,想了片刻復又對著綠芸笑道︰「有了!以後姑娘幫你尋個好後生吧!」說完自己忍不住捂住嘴巴咯咯笑了起來。
「姑娘,您才多大的人兒啊!」綠芸听到舒迪此話,一臉緋紅的朝著舒迪啐了一句。
「男婚女嫁,本就是人生大事!難道你以後要當姑子,不嫁人了?」舒迪忍笑回道,看到綠芸一臉的羞臊,止住笑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免得我家綠芸姑娘臉上滴出血來!」
「姑娘,你怎麼知道綠蕊爹娘想讓綠蕊留下來?」綠芸轉移話題。問出心里的疑問。
「你今日也看到了綠蕊家的情況了,她爹娘都是腦子活泛的人,年紀又正是壯年,弟妹雖還小,卻也過了最難養的年紀,以後自然是越來越省心。我看綠蕊的爹爹雖說身體還虛些,不過因為身子骨壯實,只需要再休養一兩個月也就完全康復了!綠蕊又是他們家的長女,若在身邊的話,自然又能幫爹娘又能被爹娘照顧。這合城那麼大,她找個富貴人家隨便做些伙計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過個兩三年到了歲數,她爹娘再幫她配個合適的後生,這豈不是美事一樁?」舒迪邊說邊將袖子拉了下來,站起來繼續說道︰
「何況此次府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綠蕊又險些喪命于陰謀中,如今安然歸來,她爹娘自然更是不願她再有丁點兒不測!在她爹娘眼里,我雖是他們女兒的救命恩人,到底還是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的姑娘,即便是機靈一些,畢竟也還是個小姑娘。此去又是路途遙遠的雲城,去了之後會有何種際遇或何種磨難都不得而知,兩相比較之下,誰會舍得下讓女兒再次身赴險境呢?」
「姑娘到底還是聰慧,綠芸我就只能想到第一層,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綠芸對著舒迪搖了搖頭,自嘲道。
「你能想到這些已是難得了!畢竟這其中的曲折你還是沒我知道的多,自然也就想不到那些微末細節的東西了!」舒迪笑了一聲,安慰綠芸道。
「出來了這麼大一會兒,我們回去吧,也免得綠蕊她們找不到我們著急起來。」舒迪平復了因綠蕊家里出現的突發*況而帶給自己的一些不豫情緒後,又與綠芸朝著來時路而去。
走了幾步拐過一個小彎兒,就看到一個翠綠的身影閃了一下。
「是綠蕊嗎?」。綠芸開口問道。
那個身影並未回話,只是更加慌忙的轉進另一個胡同,徹底消失了影蹤。
「姑娘,剛才過去的那個姑娘好像綠蕊,您看到了沒?」綠芸對著舒迪問道。
「只看到一個翠綠色的影子,面容倒是未曾看清楚。」舒迪搖了搖頭回道。
「我也是不確定,所以方才才叫了一聲,不曾想那個姑娘倒是走的更快了些,一閃就不見影蹤了!」綠芸皺起眉頭,不解道。
「許是與綠蕊穿了同色的衣服,而你又叫的大聲,人家姑娘羞赧之下就趕緊離開了吧!」舒迪猜測道。
「嗯,可能就是姑娘您講的那樣,我只是認錯人了吧!」綠芸听舒迪這麼一講,也不再糾結此事,二人快步朝前走去。
「還沒走到綠蕊家,就看到院子里散亂的站著幾個人,有軒兒,薰兒,還有著急的紫袖紅弦。軒兒眼尖,最先看到了綠芸舒迪,當即就指著舒迪的方向,大聲叫道︰「姐姐在那里!」
幾個人順著軒兒的目光也都看到了綠芸舒迪,紫袖快言快語的沖著舒迪喊道︰「姑娘,您再不出現,我們就全部出發去找您了!」
舒迪笑著揮了揮手︰「紫袖你這個丫頭,就會調侃我!我這麼大的人了,又是跟綠芸一起出去的,難道還能在綠蕊家門口迷路不成?你們也莫要太過擔心了!」
說話間就來到了籬笆門前,此時綠蕊的娘也走了出來笑道︰「我就說姑娘這麼玲瓏,怎麼也不會丟了的,你們這下可放心了吧?」
「嬸子,大叔和綠蕊他們呢?」舒迪沒看到其余幾人,遂朝著綠蕊娘問道。
「棠少爺,蕊兒,躍兒跟她爹看您出去這麼久沒回來,怕您迷路就出去找您了!哦,蕊兒已經回來了,在屋里收拾東西。那幾個過會兒就也該回來了!敏夫人在灶上幫我,到底是姑娘身邊的,廚藝真是好的沒法說,若不是你們急著趕路,我非賴著她拜師傅不可!」綠蕊娘笑眯眯的望著舒迪說了一番。
「嬸子過獎了!敏娘灶上是有些巧手的,可您不也有自己擅長的嗎?你們兩個都是靈巧的人兒!」舒迪不動聲色的將兩個人都夸了一番,喜的綠蕊娘直喊︰「哎喲!這姑娘可真是太玲瓏了,說的話听起來比唱歌還好看!」
眾人皆陪著笑了起來,院子里又是一片春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