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迪應聲打開門。拉著趙逸軒的手坐了下來,幾個丫頭也都簇擁到了她的身邊。
東拉西扯的聊了一陣子,外面再次響起了敲門聲。
聞勤一臉微笑的走了進來,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姑娘,不知您想要什麼樣的宅院?」
「初來此地,也沒那麼多要求,不需太大太顯眼,夠我們幾人棲身就行!若院落能干淨清雅些的話,那自然更好。莫非聞大叔此次出去有了收獲?」說到後來,舒迪兩眼放光的望向聞勤,幾個丫頭也都充滿希望的望了過來。
「嘿嘿,說到收獲倒還真是有些。方才老奴與聞儉出去轉悠的時候,遇到兩個人在爭吵。正好听得他們是在為宅院的事情爭吵,老奴想到姑娘初入此地,宅院還沒著落,就留心多听了兩句,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因買賣宅院鬧出了矛盾。」
「聞大叔坐下喝杯茶,咱們慢慢說!」舒迪說完,還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聞勤道了聲︰「多謝姑娘」,坐下來接過茶水喝了一口。開始將方才所見所聞娓娓道來。
原來這賣主姓李,本是雲城西郊人,少年時就在東齊國都濟城做小生意,因長年在外,並娶了妻生了子,且隨著生意的壯大,也就將家安在了更為繁華富庶的濟城。
這李家公子雖是生意人,其父卻是個正經的讀書人,祖上也曾出過翰林院的學士。李老太爺對于兒子棄書從商的選擇本就深懷怨念,還曾百般阻擾。這李老太爺生性倔拗,偏偏這李家公子也是個直脾氣,經再三勸說厲喝無果後,這李老太爺一怒之下將兒子打了出去!
這李家公子本就長了一副如他爹那般的倔脾氣,再加上是被爹爹打出去的,心里就更是抱定了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的決心,不得榮華終不歸!自離家之後五年間,竟是音訊全無。
老夫妻膝下只此一子,也曾疼若至寶,卻不料因父子矛盾而鬧的這般淒涼。
這兒子一去五年全無音訊,害的他老娘沒少抹眼淚,李老太爺心里也是後悔不已,偏又抱著讀書人的清高面孔,放不下臉來。
李家雖以學政起家,然幾輩下來竟再無致仕之人,祖上那些曾經的榮耀也都風光不再,只出不進,家底再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日啊!于是最後除了那萬卷的藏書。和一個還算雅致的院落,這李家內里竟已是空空如也。
晚景淒涼的李老太爺這才開始對自己曾經一心向學,諸事不理的治學態度有了懷疑和不解,也更是思念當初被自己一怒之下棒打出去,如今卻不知流落何方的兒子。
就在一對兒老夫妻典當衣物準備過第六個年頭的時候,那消失了近六年,音訊全無的兒子竟然回來了!而且還帶著一個溫婉賢淑的妻子和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李家公子見了爹娘,喊了聲「孩兒不孝!」噗通一聲抱著妻兒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悲聲不止。
李老太爺雙手顫抖的抱起襁褓中的孫子,望望賢淑的扶著老妻的兒媳,最後對著跪地痛哭的兒子揮了揮手,嘆息一聲︰罷了!如今你已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也是個大人了!我與你母皆已老邁,日後只願含飴弄孫,安度晚景,以後想要怎樣,就全由你吧!」
至此,這對因選擇不同而矛盾不止,進而分離六年。音訊全無的父子,總算是再次相逢,一家團圓了!
之後的日子,李家老太爺就跟著兒子媳婦兒去了濟城,過起了他所謂的含飴弄孫的晚年生活。四年後,年邁不堪的老夫妻,終還是生起了落葉歸根的心思,李家公子就將妻兒父母送回雲城老家,在老家又度過了半年悠然時光,李老太爺于一日清晨闔然長逝。
臨走前,李老太爺吩咐兒子︰「我知你事務繁忙,生意又大都在濟城,定是無意照管這個院落的。待我與你母親離世之後,你就將這個院落或賃或賣吧!只是有一點,那租賃或購買之人定要是一清白和善的讀書人,要愛惜我這一院的清雅和那萬卷的藏書,也好讓我這個李家的不孝子孫,下去面對先祖時能略略心安兩分!」
李公子兩眼淚花的跪在老父膝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心里也牢牢記下了這份囑咐。
李老太爺離世後,又過了半年不到,李老太太也追隨而去。
格林大陸不存在守孝三年的說法,這里雖也重孝道,守孝卻是沒那麼久的,一般只需一年。一年後,李家公子帶著妻兒又回到了那繁華熱鬧,事業所在的濟城。
這個位于雲城西郊,鬧中取靜的不起眼的小院落,伴著那萬卷的藏書,自此就開始了幾年孤獨的春秋歲月。
「听大叔講的樣子。那個宅院應該不錯,既清且雅,又距離雲城中心位置不遠,鬧中取靜,更有萬卷藏書,咱們家姑娘是最喜歡讀書的人了!可惜這麼好的宅院已經賣給別人了……」綠蕊眨了眨眼楮,一臉惋惜的嘆道。
「聞大叔,方才你說這李家公子與那購買宅院之人發生了爭吵,卻是為何?」舒迪沒理會綠蕊的話,依然一臉興味的問道。
既然聞勤能如此長篇大論的講這麼多李家宅院的故事,想來自然是宅院還未曾徹底易主,或者說還有變換的可能。正如綠蕊說的那樣,連綠蕊都知道這樣的宅院定然附和自己的心思,人老成精的聞勤自然也不會純粹跑來講故事給自己听的。
因此,舒迪倒是表現的面帶微笑,一派平和。
「那購買院落的人本是外地來雲城的張姓讀書人,當初買這院落的時候他說先預付三個月的月錢,像租賃那樣的租住三個月,若是一切都符合心意的話,他再付錢購置下這個院落。
當時這李家公子一來急于去濟城打理一樁大些的生意,二來看這位張家公子斯文有禮,又是讀書人,且他對那萬卷的書籍又表現出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想起老父臨走前的交代,就點頭答應了!誰知三個月後再來時,這張家公子突然就換了另外一副面孔,不但挑剔他這宅院老舊,潮濕,還說他那宅院周圍都是商鋪,整日里吵的他無法安心攻讀詩書,價格又貴,更是貶斥那萬卷藏書是腐朽不堪,幾無所用的廢舊紙張!最後又說他不準備購置了,若李家公子每個月少三兩銀子的話。他倒是可以考慮繼續租賃的!」
這一席話只氣的李公子怒火沖天!想到自己老父臨走前的那番交代,他不顧阻攔,沖進屋里一看才發現,這萬卷的藏書東倒西歪的到處亂丟,哪還有當初整整齊齊,一室書香的清雅之態?
他氣怒之下當即就對著這張姓公子一拳揮去!且立刻就要趕這張姓公子出去!
哪知這張姓公子此時卻是一副無賴模樣,不僅不走,還要硬拉著這李家公子要去見官,且一路高聲嚷嚷︰「你這奸商,不只賴我銀錢,居然還拳腳相加,痛打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今次,我定要與你去見官,讓官老爺給我討個公道!」
一時倒也引得許多人圍觀,又看那張姓公子一副文弱書生的姿態,剛好鼻子上還掛著兩滴鼻血,再听他的一番話語,還真是以為這李家公子惡意欺負了那個張家公子,惹得不明就里的眾人議論紛紛,都是對著那李家公子指指點點的。
這李家公子本就不是擅長言辭的人,加上當時沖動之下的確動手打了人,此時對著眾人的指點譴責,更是百口莫辯,只能對著這狡詐的張公子怒道︰「你,你,你這個偽君子!你簡直是枉為讀書人!」
那張姓公子依然不肯罷休,最後還是聞勤半哄半嚇的讓那張家公子松了口,又勸得李公子拿出些銀子來補給那張姓公子,這才息事寧人!
這張姓公子不只拿回了自己交的那十五兩銀子,反而還多賴走李家公子十兩銀子!只氣得這李家公子連連跳腳!因聞勤幫他解圍,又看聞勤厚道可信,這才氣怒之下,竹筒倒蠶豆的將其間的始末原由講了出來。
末了還甩了甩袖子︰「我爹爹一生高看讀書之人,卻不料想,我今日卻是被這個披著書生衣冠的敗類欺詐至斯!本想我是個生意人,這片清雅之地和著這萬卷詩書留給愛書的君子取用,于先父也有交代。亦不虧了這所宅院!哪曾想,卻是這般情形!」說完他就俯身去將那些散亂在地的書籍一本本的拿起,擦拭,又細心放好。
「老奴看那宅院雖不如聞府大,卻是清淨文雅,兩進的院落,也有偏房,方方正正的一個院子,猜想姑娘和少爺也許會喜歡,就對那李家公子說了情況,那李家公子本是不欲賣掉這宅院了,看老奴說的誠懇,也就賣了老奴這個面子。約好明日里與姑娘公子一起去看看院落,若是合適的話就購置了,也免得姑娘再為這些瑣事勞心,老奴也好早日回合城讓老爺放心!」
「此事多虧聞大叔了,如此明日我們就去看看這宅院吧!」舒迪听到這里,心里定了許多,她素來知道聞勤是個沉穩的,倒是對宅院的事情也不擔心,當下連價錢什麼的都沒問。
「姑娘,您還沒問過這宅院的價格呢!」一旁的紫袖快嘴插了進來。
「聞大叔辦事,我放心!姑娘雖然窮,還是餓不死你們的,放心吧!」舒迪對著紫袖打趣,簡單一句「聞大叔辦事,我放心!」就讓聞勤心里不由的就是一暖。
「姑娘信得過老奴,那是老奴的榮幸!不過價格還是要知道的,因為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卻的確精巧雅致,加上又是雲城的好位置,因此價格相對來說也貴了些。」
「那要多少銀子?」一直沒開口的敏娘問道。事關宅院,應該也不是筆小數目的銀子,她還是要替姑娘把把關的。
「李家公子因感謝老奴幫他解圍,言說四百五十兩銀子的宅院,若我們彼此都合適的話,四百兩賣給我們!」聞勤這話雖是對著敏娘說的,眼楮卻是看著舒迪。
「四百兩,這麼貴?」一旁的綠蕊已經開始吸氣了。
「聞大叔是看過那個宅院的,覺得這李家公子開的價格如何?」舒迪不理綠蕊,朝聞勤問道。
「老奴覺得還算公道!」聞勤略微遲疑了下,復又抬頭回道。
「公道就好!那我們明日就去看宅院吧!」舒迪揮了揮手,做了決定。
一屋人點點頭魚貫而出,自去房間洗漱休息,等待次日去看李家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