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085章 為你默哀三秒

作者 ︰ 眠冰

神駿的烏騅馬,頸鬃如同陽光下黑色的波浪,吸引了所有的眼球。

它歡喜的小跑到阿桃面前,低俯碩大的馬頭輕嗅,那不言而喻的親昵勁兒,讓阿桃倍受矚目,也讓阿桃成為嫉妒的中心。

陽光灑灑,酸意暗浮,惜娘的鼻子歪了。

暴躁的高頭大馬,在不及馬腿高的小姑娘面前,溫馴得像只小綿羊。

杜七郎嘖嘖稱奇,目光追著一只瑩白的手,看到它在馬鼻骨上任意的模來模去,看了一會兒,不由得有些郁悶,拍的打開羽扇︰「我拿整筐的瓜果給它吃,到現在也不讓我踫一下……」

桃公子斜了他一眼,帶出一絲促狹之意。

突然,遠處起了一片嘩聲。

兩位公子看過去,看到烏風竟然跪在地上,馬頭沖著阿桃微揚,再彎向自己後背,邀請阿桃騎上去的意思非常明顯,杜七郎這次怔忡,接著抽了抽嘴角,喃喃一句好沒道理,馬奴則緊張的看向主子,只等一聲令下前去制止。

桃公子卻沒有任何表示,慢條斯理的轉身,袍袖翩翩的往遠處去了。

杜七郎抬了抬眉,眼中是出乎意料的驚訝,又看了一眼阿桃,搖著扇子也離開,百步外一片帳篷處,就是美酒比賽的現場。

整個過程,除了烏風和阿桃,兩位貴公子的目光就沒有落向別處。

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讓那些暗浮的醋意生出了小刺。

先不提別的小姐心里如何想,單說惜娘,她可是受傷不輕︰寶石藍大袍的桃公子高華,雲朵白的杜七郎風流,一個比印象中更耀眼,一個比想象中更倜儻,她為了搏得注意,強壓內心里對烈馬的恐懼,刻意站在阿桃旁邊,嘴邊綻放出最為優雅矜持的笑容,大贊烏風的美麗,她的臉都快貼到阿桃的臉上去了,也沒搶來半絲目光。

一個低下的身份不明的寄居女,父親還是泥腿子,她憑什麼?

惜娘當然不甘心,半月眼里射出一道憤恨的目光,狠狠的扎在阿桃的後背上。

里面的情緒那般強烈,想不注意都難,二小姐目光閃了閃,看了眼大夫人,嘴角別有意味的勾起,湊近了一些,後怕的拍著胸口,「惜娘,你真是膽大,南風妹妹說那是烈馬,誰也近不得身呢。」

賈南風正一腳前一腳後,很小心的試探著靠近烏風,聞言回頭道︰「烏風的脾氣洛陽誰不知道,又暴躁又高傲,它就是馬里的霸王,若是對它不尊重,若是冒犯了它,下場除了慘還是慘,已經有好幾個不長眼的丟了命。」

「暴躁?霸王?」二小姐左右顧盼,用絲帕捂著嘴輕笑︰「你們看它現在的樣子,說是溫馴可人還差不多」轉頭和惜娘感嘆︰「都說靈獸識人,靈獸擇人,靈獸應運,烏風這般親近阿桃,應該是有什麼說法呢。」

惜娘聞言,心里咯 一下。

她出生之時,二夫人徐氏夢到金鳳繞梁飛,相士說她將來富貴難言,但是命犯花木,讓她避而遠之。

花木,阿桃……

惜娘只想到阿桃,卻不願意去想桃公子,她白了臉,目光陰沉的看著阿桃衣裙上的桃花,那不是桃花,是一個個猙獰的笑。

阿桃知道很多人在看自己,背後最凌厲的那道目光,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的,她也不想眾目睽睽,趕緊和烏風商量︰「你的盛情我領啦,可是我還不會騎馬,這麼多人看著,我怕出丑,咱們私下里再玩好不好。」

也許是小白的血淚有開啟靈智的作用,反正阿桃話音一落,烏風就站起來了,但是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低頭踫觸阿桃的手,一付小狗討食的模樣,阿桃咯咯笑起來,解下腰間的香囊。

香囊是大夫人給的,里面的香料卻讓她換了,裝上了空間里的干花瓣,正要招呼眉娘送給不遠處的馬奴,背後一只手嗖的伸過來拿走了香囊。

是惜娘,她打開看了看,又聞了聞,「原來就是一些干花瓣啊,還只是一種,阿桃,你怎麼用這種東西糊弄烏風呢。」面帶不屑的還給阿桃,拿出自己的香囊來,親切的靠近烏風,「乖馬兒,我這里都是上好中藥材……」

剛說到這里,迎面一股溫熱的氣,只是氣不要緊,關鍵是帶著不少口水星兒,再看那匹會定點噴人的烏騅馬,鬃毛豎起,沖著惜娘高叫了兩聲,白森森的馬牙外露,警告的意味很明顯,而看向阿桃時,鬃毛落下,又換了那付討好的神色,喃喃叫了幾聲似告別,叼起阿桃手上的香囊,心滿意足的嗒嗒小跑離開。

差別對待,絕對的差別對待。

惜娘被烏風發怒的架式嚇得心頭亂跳,她呆呆的看著陽光下越來越遠的油亮黑影,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掏出絲帕狠命的擦臉,那樣子恨不得擦下一層皮來,動作間不忘狠剮阿桃一眼。

那一眼,帶著極強烈的情緒,有種你死我活的意思。

那就是你了。

阿桃眼楮一亮︰大老爺和二夫人在府私會,她需要制造事端讓大夫人提前回府,惜娘的恨意那般明顯,有機會她肯定會出手,而她阿桃要做的事就是順水推舟和請君入甕,惜娘一旦出狀況,大夫人就得離開。

至于惜娘會出什麼狀況,有多嚴重,全看她自己怎麼想。

阿桃絕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同情心,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惜娘若是良善,她還有保底方案。

總之,現在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

「哎喲,這是惜娘吧,越長越漂亮啦。」打扮得金碧輝煌的鐘寧帶著一串笑聲,熱情飛到惜娘面前,「惜娘你好大的名聲呢,在長安我們都有耳聞,因為有你參加,今天這詩會肯定會升個層次」

惜娘挺直的腰板,下巴驕傲的微抬,「鐘寧姐姐說笑了,不過是別人抬舉罷了,要說才華橫溢,論起來還得是左芬姐姐。」

才做出幾首好詩,就想和左才女相提並論。

鐘寧月復誹,若不是覺察到她看向阿桃的目光不善,她才不願意來捧這只自視甚高的小孔雀呢,暗中撇了撇嘴,臉上笑容卻不變,掃了一眼其余的小姐,興奮的道︰「大家今天可一定要盡力噢,彩頭極豐盛,因為評詩的可是名士,等那邊美酒比賽結束,名士們和公子們都會過來。」說著俏皮的一眨眼,「你們都知道我說的名士是誰吧。」

大小姐元娘不喜詩書,三小姐研娘就算有才華也會掩飾住,二小姐望娘是有些才情,但不拔尖,賈南風就不用說,她的詩也就是下等的程度,阿桃雖然穿越者,也能背出些名詩名詞,但魏晉的詩都是四言的,可供她順手牽羊的不多,心里也沒什麼底氣,再說也不想高調,所以呂府這些小姐當中,只有惜娘兩眼放光。

鐘寧只留意阿桃的反應,她移到阿桃面前,臉頰興奮得發紅,「阿桃,你今天真漂亮,像畫里的小仙女一樣。」又道︰「桃公子的烏風肯親近你,真讓我驚奇呢,今天你可要再給我們一個驚奇,我們都盼著你的大作呢。」

鐘寧夸惜娘漂亮,夸阿桃是仙女,又提到了桃公子的烏風,自負美貌的惜娘,臉上立刻晴轉多雲。

二小姐咳了兩聲,親切的看了阿桃一眼,驕傲的對鐘寧說道︰「剛才我還說呢,靈獸識人,我們的阿桃可不是普通的姑娘,你們就等著驚奇吧,我們有惜娘和阿桃,彩頭必有我們呂府一份」

竟然把她和阿桃相提並論……,惜娘瞬時黑了臉,牙齒咬得腮部都出了稜。

挑撥吧,你們都挑撥吧。

被這麼多人同時當槍使,惜娘今天注定不幸。

阿桃垂下眼皮,為惜娘默哀了三秒鐘,然後給武丫兒發出信號,等進到莊里,她無視那些在身上掃來掃去的眼神,拿了詩題和賈南風開溜。

大夫人看了看消失在游廊深處的粉色身影,點了兩名丫環︰「那兩個孩子年紀小,又沒來過這里,我有些不放心,你們遠遠的跟著些,南風是客,你們不要沖撞了她。」

意思是暗中跟著,那兩個丫環會意的退下。

「也不知南風看上了阿桃哪一點,竟然不為難她,看樣子兩人還相處得不錯,真是有幾分本事呢。」大夫人進了院子,懶懶的倚在榻上。

「再本事也不過是山里的猴子,有點小聰明罷了,夫人認真起來,就什麼也不是了。」趙嬤嬤上前輕輕的捶腿。

把太液池的失敗歸結為不認真,這話大夫人愛听。

她示意拿過銅鏡來,就著上午明亮的光線,看著自己那張容光煥發的臉︰老爺許她出府,這是一個好開始,雖然老爺還沒有完全消氣,晚上也不近身,但憑她的本事,讓一切都回到從前只是時間問題,等徹底抓住老爺的心,她就還是那個完全掌控內院的大夫人,違逆觸怒她的人,她會慢慢收拾,一個都跑不了,當然,頭一個就是阿桃。

正想著,在鏡子里看見身後的趙嬤嬤偷偷的掃了她一眼,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大夫人挑了挑眉毛,繼續照鏡子,過了一會兒,漫不經心的問︰「可是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是有要說的,但是打死也不能說,那件事太可怕了,誰說出來誰沒命

趙嬤嬤擠出一個笑容,說起了別的,「夫人,鐵管事傷得不輕,早上老奴去看了一眼,說話都有些困難……」

大夫人的打算是︰鐵牛一旦請動小仙翁,她就用孫子威脅爺爺,讓爺爺把治病的機會讓給二小姐,成就一段忠僕佳話。可是鐵管事要是熬不到小仙翁來……,趙嬤嬤擔心不已︰「鐵牛不是府里人,又沒有旁的親人,說動他可不容易,再說阿桃姑娘那邊要是不承認失了美酒,鐵牛也算不得偷竊,那這事,可就完全沒有勝算了。」

大夫人哧笑一聲,慢慢的道︰「你想得太多了,那事本來勝算就不大,我本來就沒有寄與太大的希望,為難一個老奴,不如為難阿桃,我要在眾人面前,讓阿桃無路可走,她只能將小仙翁治病的機會親手奉給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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