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094章 地下榜有名

作者 ︰ 眠冰

阿桃眼楮忽然這一亮,芳娘在害怕中,當成了凌厲和發怒的前兆。

她垂下蒼白的眼皮,看著身前一塊碎瓷片,顫著聲音懇求︰「公子,都是我的錯,請責罰我吧,求您……」

帶了兩個累贅,這還什麼都沒做就打碎了一只碗,以前也有莊戶願意收留他們,但不肯收小弟和小妹,覺得是白白浪費糧食,兩個小娃的口糧加起來都夠養個能干活的了,放在誰身上誰都不願意。

想到公子最初為難的一眼,芳娘接下來的話便哽在嗓子里,公子不欠他們的,她有什麼理由求這求那。

可是她不想兄妹分離,不想離開這里,不想再在街上乞討。

那天晚上的火光,那樣凶殘的貴女,那樣仗義的公子,那如玉的臉龐和明亮的眼楮,天天出現在她的夢里,比太陽還要溫暖……

芳娘哭了,滴滴淚水落下,落在碎瓷片上。

阿桃這邊想著蒸餾的人選有了著落,想著怎麼落實,恍過神再看,小姑娘在巴搭掉眼淚,還是最讓她受不了的那種無聲的哭泣,人就坐不住了,起身過去,掏出絲帕,溫聲哄道︰「沒關系,沒關系,別哭,別哭。」

月白色的絲帕,角上繡著一朵粉色的桃花,離近了能聞到一股說不清的淡香,從來,從來就沒有貴公子肯看她一眼,從來,從來沒有貴公子肯離她這樣近,更不要說還溫聲軟語的親自遞給她手帕。

被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控制,芳娘哭得更厲害,大滴大滴溫熱的眼淚,無聲的落在阿桃的絲帕和手上。

已經說了沒關系啊……

阿桃有些失措,這是個和武丫兒完全不同的小姑娘,忙用另一只手去拉芳娘,同時聲音更溫和︰「起來吧,地上涼,我不喜歡跪來跪去,也不喜歡哭來哭去,再說哭著吃飯可不好。」

手指踫到芳娘的胳膊,對方明顯瑟縮了一下,接著像只驚慌小鹿,猛的彈跳起來,站起來後一句話也不說,那腦袋恨不得貼在胸前,雙手絞著衣角站在那里,兩只耳朵可疑的迅速的泛紅。

「公子,我……」聲音細如蚊蚋。

這麼近都看不出來我是女的?

阿桃微微睜大眼楮,再看李執,那個少年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可是眉毛壓得有些低,有一線陰影,嘴唇也抿得有些緊,顯見對她這種「調戲」行為有些不高興,——明顯也認為她是位公子。

其實也不怪他們看不出來,這時代的男子以陰柔為美,貴公子出門必是搽粉涂脂,帶齊荷包等各種小配件,走起路來飄然若仙,也不是腳步生風的那種,有好些美男比女子都漂亮;再者,阿桃才八歲,本來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紀,說起來,俊俏的小多若是換上女裝,也照樣讓人認不出來;最重要一點,阿桃那晚出現時,說話行事都極具風雅,這種印象已經在兄妹幾人的印象里根深蒂固。

這事可不能讓人誤會,還是挑明了好。

阿桃看了看小姑娘紅透的耳朵,退後了兩步,眨著眼楮看向李永年,「忘了介紹我自己了,你告訴他們,坊里的伙計都叫我什麼?」

李永年一本正經的回答︰「東主小姐。」

芳娘猛的抬頭,「小姐?你,你是小姐?可你和那位不講理的貴女說話時……」

阿桃咯咯笑起來,「那天我要是女裝,不知會是什麼情形呢……,經常在外面行走,還是這樣穿戴方便些,你們知道就行了,當著外人的面,還是要叫我公子。」

芳娘低低的應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呆,好像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阿桃最會轉移視線,看一眼他們的飯菜,二盤煮青菜差不多見了底,碗里的飯已經都沒了,而看他們的樣子,分明是沒有吃飽,便讓芳娘盛飯盛菜,把自己桌上的肉端來一碗,將人支得忙起來,這才笑著點小李護的鼻子︰「在我們這里,吃得好不敢說,但吃得飽是能保證的,吃飽了才能長得好看,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小李護本來膽子就大,見阿桃笑眯眯的,立刻就不害怕了,「原來主人是小姐,怪不得身上香香的。」說著還貼上去聞了一鼻子,被李執拎著後衣領放到一邊,警告的瞪他一眼,小男娃立刻低頭,卻喃喃的說了句本來就是香嘛。

阿桃笑起來,「吃飯,吃了飯有事要做」

有了這句話,想表現一番的李執就沒吃好,把肉汁澆在飯上,三口兩口吃得飛快,卻也不敢吃得太快,還要保持形象,眼角里瞄見阿桃放下筷子,他立刻就說吃完了。

不過阿桃交代的事,卻讓他有些模不著頭腦。

三人說了幾句都離開,小李護關上了院門,模著鼓鼓的肚皮琢磨︰他們神神秘秘的,都干什麼去了呢?

「不要把衣服弄上油,李嬸子說主子極愛干淨,你快去洗手。」小男娃馬上跳起來去洗手,芳娘則認真的擦桌子,擦著擦著停下來,望著天上淡淡的月亮發呆。

此時,阿桃三人找到了合意的飯莊,一個沒有客人的飯莊。

李執匆匆離開,而阿桃兩人則邁進門檻,小飯莊不大,一共兩層,尚有天光時廳堂里就沒了客人,顯然生意慘談,老板在櫃台里,邊算賬邊嘆氣,正要喊店小二關門,抬眼看見進來兩位客人,一個是位戴著幕籬的華服小公子,一個是長相斯文的隨從,忙笑臉迎上去。

阿桃不發一言,都由李永年交涉︰「要兩個雅間,挨著的。」

掌櫃一听訂兩個雅間,有些為難的解釋︰「小哥,不知你們有幾位,你也看到了,我們小店的客人少,這時候菜樣不是很齊全,這話我得說在前頭,要是一會兒公子惱了,這罪過我可擔不起。」

李永年笑了,「大概十多位。」

掌櫃听了立刻擺手,「這生意我接不起,我還是給你指個大地方吧。」

李永年掏出一錠銀子︰「我們要求很簡單,能讓客人吃飽就成,有什麼做什麼就好,盡量簡單。」

掌櫃瞧著他,就像瞧著一個壞人似的︰「這是你公子的意思?小哥,你可不要給我這里找麻煩啊。」

李永年把銀子放在櫃台上,「我們公子心善,他的客人是……」

掌櫃听了公子的客人是誰,開始有些不情願的意思,可再看空空蕩蕩的廳堂,再看櫃台上發光的銀子,終是點了點頭,去後邊交待廚子都做些什麼,精致不需要,就是要量大,什麼都是大份的。

阿桃上了二樓,不大的地方有三個包間,她選了中間的進去,站在登子上,從木板縫里能看到另一邊的情況,和李永年在越來越灰暗的光線里坐了一會兒,就听見樓梯上傳來紛紛的腳步聲。

李執領著十多個穿著破爛的孩子進了左面的包間,他乞討了好幾年,對于乞丐聚集地很熟,去了就領來一批符合阿桃要求的人,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少年,他們東張西望的進了包間,黑乎乎的小臉上什麼表情都有。

有人暈乎乎的咧嘴笑︰「看來是真的,老板都讓咱們進來了,小執哥,是哪位貴人啊?」

有人拉著李執的告誡︰「二郎和二丫那麼小,怎麼有人肯白養活,又不是家生子,你別是被人騙了,小心芳娘被賣到那種地方去」

等到飯菜上來,沒有人再說話了,發綠的眼楮齊刷刷的盯著中間那碗肉,是大塊燒鴨肉,塊數是按人頭上的,那個海碗剛放下,好幾個人伸出小黑手,李執咳一聲,給每人夾了一塊肉,讓大家不要爭搶,照顧一下弱小者,說完這些離開,里面立刻就變了樣,有人搶別人碗里的肉,有人將喜歡的菜都倒在自己碗里,也有人不吭聲的迅速吃……

阿桃站在小凳上,將這十幾個孩的表現都記在心里,特別把那幾個知道護著弱小的孩子記下來,最後選出了幾個人,用筆在紙上做了記號,同時李永年也有一份名單,兩相對照,有差別的阿桃又細細觀察了一會兒,劃掉一個看起來很有愛心的人,最後要離開的時候,那孩子發現確實沒有貴人的僕從出現,便露出本性,開始凶狠的搶別人袖子里的饅頭。

最後定下了四個人,兩人正要離開,旁邊上來兩位客人,和伙計抱怨著什麼進了右邊的包間,那兩人第一句話就將阿桃的腳步定住。

那句話是︰「眉娘的事,你抓緊辦了。」

隔壁的包間里,胖子嗯了一聲,一坐在椅子里,卻說起了別的︰「剛才那群小乞丐,其中有個長得不錯,你怎麼不讓我跟上去。」

瘦子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胖子︰「你能不能有點眼光,那是什麼貨色,能值幾個錢?費老大力氣弄一個,才夠喝一頓酒,要弄就弄個極品的,那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送進去至少就一百兩銀子,受咱們哥倆逍遙好幾年的。」

胖子撇嘴,听到有人上樓就住了嘴,等伙計將酒肉放下,腳步聲也遠了,才抓起一片肉塞在嘴里道︰「哪有那麼容易,符合要求的大都奴僕成群,根本下不了手,好不容易看到個落單的,卻再也不見了影子,我都找了一個月了」

瘦子嘆了一口氣,「那個是極品,年紀小,容貌好,有才氣,有人在地下出了大價錢,有不少咱們這樣的在打听,可惜怎麼也打听不出來是誰家的,那晚上進了小巷,馬車跑得太快,又七拐八拐,我一會兒就追丟了,後來只打听到那個發威的小姐姓賈,是個惹不得的,如今在京兆呂府做客,可那個俏小郎卻是再也沒出現過。」

這是在說我?

什麼地下?

听到這里,阿桃瞪大眼楮問訊的看向李永年,鉛灰色的光線里,李永年的目光很冷,冷利如刀

那邊胖子提議︰「那個俏小郎不是愛救人嗎,咱們也弄幾個小乞丐當街打,說不定就能引出來。」有些得意的一拍桌子。

瘦子啐了他一口,「人家貴小姐當街打人沒人敢管,咱們這樣的當街打人試試,不挨揍才怪。」終于又說到眉娘︰「別想別的了,你趕快先將陳小吏的事辦了,他看上那個眉娘了,催得挺急。」

胖子喝了一口酒,含糊不清的說道︰「我知道,我放在心里呢,明天就讓我娘子去,呂府堂小姐阿桃的婢女眉娘,姓武,司州河南郡人,這事好辦,反正鄰里都說她家沒了親人,我娘子只要說是遠來的本家,去了就能接走。」

原來那個陳小吏還沒死心。

阿桃看向李永年,幽深的目光里滿是憤怒

那邊胖子和瘦子又說了一會兒離開,晃悠悠過小巷,被一個詭異的黑影攔住,上來一言不發只是打人,下手非常重,打得兩人沒有一個月起不來身,殺豬般的叫聲傳出兩條巷,據目擊者講,那是一個不高的身影,一晃就不見,快得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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