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102章 不歡迎新鄰居

作者 ︰ 眠冰

「阿桃小姐,請移步說話。」嵇公子再次深施一禮。

接連兩次施禮,無疑給他欲問之事增加了非同一般的份量,阿桃困惑的還禮,跟隨那位少年走到不遠處的柳樹下。

父親是天下名士,母親是宗室公主,本人是獨子不說,還繼承了父親的龍章鳳姿,素來卓然獨立,如今卻是這般肅然的施禮求問,此舉令眾人面面相覷,就連桃公子也十分意外的微挑眉頭。

只問一句話,那是什麼話?

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疑惑和好奇如同池邊瘋長的野草。

柳葉青青,璧人相對,少女瑩潤如朝露,少男清純如水玉,都屬于那種無暇的水晶人,相差一歲的身形也極相襯,兩人站在那里畫一般賞心悅目,杜七郎搖著羽扇的手幾不可察的微頓了一下,「延祖兄向來足不出戶,這次來恐怕是專程來找阿桃的,素昧平生,卻有一問,真是奇怪……」

桃公子睨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目光卻又回到樹下。

樹下,嵇紹深吸一口氣,目光復雜又期待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阿桃小姐,我有些唐突了,望你不要介懷,但有一件事郁在心中,不得解釋實在難以安心,讓我不得不問明白。」看著阿桃的眼楮︰「請問小姐,在詩會上,你看到我父親時,因何面露悲傷之色?」

原來想問這個……

阿桃恍然,她這個歷史盲能想起來嵇康是誰,不是從學校的課本上,而是因為學琴曲廣陵散時,老師來了興致講了不少嵇康的事跡,他閑適超然的詩,他激奮張揚的文,他不肯屈從權貴的倔強,特別是他臨刑前神態自若的撫琴一曲,讓阿桃印象深刻,在詩會上見到真人,激動之余忘了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是她不能回答這處問題,她不能說她知道嵇康離死期不遠,也不能讓人家本來快樂的日子染上無邊的陰影。

阿桃臉上帶了歉意,深施一禮,「真是不好意思,沒想我一時的情緒竟會給你造成困擾,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當時只是想到了一些很遙遠的事情,那悲傷之情並非是針對令尊。」

「不,不對。」嵇紹目光犀利,急切的上前半步,直直的盯著阿桃的眼楮,「剛才提到我父親時,你眼中分明又有悲傷之色,阿桃小姐,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事關我父親的命運,鄭仙人曾經給我父親看過命相,他說我父親需得貴人相助才能躲過血光之災……」

又是貴人相助這類的話

阿桃扯了扯嘴角。其實如果可能,她倒是真想幫助那個模特般的美男子擺月兌厄運,可是她實在是不知道他是怎麼觸犯權貴的,教琴老師當時沒有講,或者講了她沒仔細听,如今想提醒一句都有心無力,耳听得嵇公子的意思好像她就是那個貴人,連忙擺手,很真誠的說︰「不是我不想幫忙,我也希望自己就是鄭仙人所說之人,可惜我不是……」

這時又記起嵇康業余愛好是打鐵,可是他的滔天禍事不可能是因為打鐵引起的吧。

一聲悠悠嘆息隨風而逝,有著愛莫能助的意思。

小公子的薄唇抿成一條縫。

阿桃看著有些失落的他,同樣是八九歲的年紀,同樣俊俏無匹,可這孩子就不如小多活得那般生龍活虎和肆意妄為,不會鼓腮幫子,不會飛白眼,不會兩手插腰的嚷嚷,顯然有些少年老成,想是那個什麼鄭仙人的話對他影響極深,在古代,如果家主出了事,這一家子肯定就沒落了,想到這里,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指了指身邊垂下來的柔軟柳枝,「禍從口出,鋼硬易斷。」

嵇紹看了看,又轉而去看遠處的一池荷葉,慢慢的說︰「有些人天生就不是柳枝,也做不得柳枝。」

也許就是因為有這樣不肯折腰事權貴的品格,嵇康臨刑時,才會有那麼多貴人平民奔走呼號吧,才會有三千太學生為他慟哭傷悲吧,阿桃默默的施禮離開。

嵇紹想著鄭隱仙人的話,沒有注意人已經離開了,轉頭再找阿桃時,發現小姑娘已經不見了,問明白是住在杜府,立刻和桃公子告辭離開,杜七郎走了,司馬敏也不想多留;呂惜娘想留也不好留,只好也磨磨蹭蹭的跟著告辭;鐘六郎因為詩會的事心懷內疚,想對阿桃有所補償,卻從頭至尾都沒有說上一句話,總不能上去就給人家甩金銀珠寶吧,想著自己比嵇公子要大兩歲,卻沒那小子勇敢,不由得踢飛腳邊一塊小石子。

公子小姐各懷心事離開,桃公子站在琴架旁邊。

這是又在想人家小姑娘呢……

二管事看了看陽光下空蕩的席榻,「這怎麼都走了,廚房已經準備飯食了,哎呀,阿桃小姐治好了追風,卻連飯也沒有吃上一口,……說起來她過得真是不容易,贏了幾塊玉要送到當鋪去才能保得住。」

桃公子勾起嘴角,過了一會兒,看著馬場里小跑的追風,語氣輕松的吩咐道︰「飯食都賞下去吧,別忘了那個鐵老僕,你最近多留意下追風。」

這意思是追風還得有毛病……

二管事心領神會,第二天清晨回稟說追風不肯吃食,駕車進城直奔杜府,結果人家已經出去了,他在可能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到了中午回到山莊,門房上說阿桃小姐派人送了一個包裹來,打開看是一千多兩銀子,他的心登時就涼了半截︰酒坊正需要用錢,卻在這時還銀子,是不是阿桃在表示委婉的拒絕啊,這麼一想都不敢去送包裹,挨到晚上才說起這事。

沒想到公子不在意,卻對他沒找到人很是惱火。

于是二管事在杜府派了眼線,等他隔天再信心百倍的上門去請人時,卻被告之杜小姐病了,阿桃小姐也過了病氣,兩人一起養病誰也不見,司馬敏進去都沒有見到人,據說病得很嚴重,高陸郡主憂心得去閉關念經,杜七郎四處求醫問藥,輕易不見人影。

「那可不是普通的病氣,杜萱可是沖撞過邪物」望娘睜大眼楮。

「可不是,她以後只能在府里待著了,輕易不能出去,嫁人都成問題,听說杜萱犯起病來慘不忍睹,像滿身包的紅皮鬼。」元娘打了個激靈。

「真是可惜,我在藕池山莊那天,嵇公子還特意請她移步說話呢,他的母親可是長樂亭主,是宗室公主,呵呵,也不知道下次他再見阿桃,還會不會那樣有興趣。」惜娘酸溜溜的不掩飾。

幾位呂府小姐幸災樂禍不提,單說嵇紹听說消息時,正準備和姐姐去杜府拜訪阿桃,「……鄭仙人說的貴人一定就是她,那種悲傷之色絕不是裝出來的,可惜她有所顧慮,不肯說出來。」

嵇小姐猶豫︰「不過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怎麼可能是父親的貴人,她有什麼能力化解父親的血光之災呢,我覺得咱們應該全力尋找鄭仙人,當年他老人家留下的話太過模糊,請他再佔算一番才是正經。」

嵇紹看著明滅的燈燭,「找鄭仙人何其容易,那麼多人都沒有結果,他和小仙翁喝過酒,然後在長安城憑空消失,再沒有一點線索,這樣吧,我們主要找鄭仙人,阿桃這邊也不能放過,我總覺得她真是知道什麼……」

「那阿桃這邊還是由我來吧,你也不方便,呂惜娘是她的堂姐,我們在洛陽就要好,和呂惜娘一起去杜府看她,還名正言順,也不顯得突兀,慢慢認識了,也許會問出些什麼來。」

這邊嵇家姐弟在打阿桃的主意,那邊桃公子的二管事也在盯著阿桃不放,有了新消息就往趕緊回稟︰「公子,樂北巷那座院子正在大規模翻修」,過了幾天,「公子,那兩個丫頭進了那院子,一天都沒出來,臉上沒有一點兒悲色,阿桃姑娘根本就沒有病」

這是裝病不想回呂府?

只是杜府上下緣何肯配合她裝病,都牽涉到了高陸郡主……

這丫頭……

桃公子眼里有笑意,指著阿桃送來的那包欠款說了幾句,二管事立刻出門。

半個月後,阿桃入住已經翻修完的三進院子,杜七郎也將房契送到她手中。

院門口按照她的要求,掛上了李宅的匾額,藍地黑字,掛在門斗的木檐下,需要走近了才能看見,一點兒也不張場。

「姑娘,怎麼是李宅啊,不應該是呂宅嘛,要不像酒坊里那種桃花源的名字也好啊。」武丫兒書童打扮,站在門里看著那兩個字困惑不已。

「什麼姑娘,叫公子。」眉娘也是書童打扮,謹慎的四下看了看。

本姑娘在現代姓李,這樣才有歸屬感。

阿桃露出齊齊的小白牙,「以後我這身裝扮,你們就叫我李公子好了。」

話音剛落,就听到隔壁一聲烈馬的嘶鳴,聲音拉得那個長,有些嗲的味道,透著無法言喻的歡欣,輕快的馬蹄聲很快就到了門邊。

 的一聲,隔壁的院門被頂得大敞四開,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嗒嗒的跑出來,向上翻著嘴唇似在笑。

「追風」阿桃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楮。

「哎喲,我的馬祖宗,你怎麼跑出去啦」二管事故作驚訝的出了院門,看見阿桃進笑了笑,走進了掃眼門匾,抱拳道︰「這是李家小公子吧,我們主人也是新搬來的,以後大家都是鄰居,可要多多來往啊。」

這以後還怎麼秘密行事……

阿桃很厲害的抽了抽嘴角,然後嗖的看向門里迎出的杜七郎。

杜七郎不知其意,等看到追風和二管事,當時就愣住了,再看一人一馬有些得意的顛顛進了隔壁,呆了呆,忽然間搖著頭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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