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144章 活見人死見尸

作者 ︰ 眠冰

茶水澄碧,茶杯雅致,捧著茶杯的手沒有一絲顫抖。

十歲左右的小娘子,雙手穩當當的舉過頭頂,將一杯師徒茶承上,那一聲清脆的老師,如滴水入油鍋。

「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嵇大人什麼時候有個女徒弟?」百姓議論的重點是此人是誰?

「她的膽子也太大了,晉王態度如此強硬,竟然還敢當街敘師徒情誼,你看嵇大人那幾位高門弟子,哪個出現了?什麼人指使她這樣做,又意欲何為?」士人交頭接耳的是阿桃的政治背景。

「我們還不如一個小娘子啊,瞧著不到十歲吧,竟然比我們有膽色,看看我們,失去了幾個領頭人,就開始畏首畏尾了,不孝者的同謀,言行放縱,行為不羈,呵呵,用這些罪名來誅殺嵇大人,真是天大的笑話」跟在車後的太學生們有些慚愧。

其時阿桃此舉沒有那麼復雜,除了完成拜師儀式,還有一個更要的目地,就是利用刑場人山人海的熱鬧作掩護,從洛陽城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小多已經透露了上面想把她送到道觀,她必須來次人間蒸發。

寧可在呂府和大夫人斗,也不能在道觀給那些上位者佔卜,前者她還能周旋,後者連周旋的余地都沒有。

那些上位者認為的天書記載的也不是天命,甚少她在北山觀偷來的那張不是,上面是用拼音記的現代生活,對于這個年代會發生的歷史大事沒提及只言片語,沒有什麼實際價值。

照實說沒人懂也沒人信,瞎編容易掉腦袋,所以這道觀絕不能去。

一想到與天命有關的事,阿桃就對那個鄭老頭恨得牙癢癢,好好的第一個五年計劃,生生被他幾句話給打亂了。

沉思間,手上一輕,原來是嵇康接過了茶杯,他悠閑的品了一口,對著阿桃微微一笑,「好茶」

認了這名唯一的女弟子。

阿桃看著嵇康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不由得心生佩服,這才是真正的名士風範,烏雲壓頂不變色,鍘刀近身不哆嗦,也微微一笑,眸子映著下午三時的陽光,聲音清脆的道︰「老師,弟子還帶來了美酒……」

「美酒,好啊」嵇康仰天大笑,笑聲沒有一絲顫動,是真的不畏生死,武丫兒麻利的掀開酒甕上的蓋子,打了一罐酒,阿桃雙手呈上去,嵇康聞了聞,叫了聲好酒,豪爽的連喝幾大口,用袖子一抹嘴巴,又連叫好了聲美酒。

看見阿桃身的馬車里有一架琴,拍著酒罐叫道︰「還是徒兒知我心,紹兒,你讓人將琴放到台上,有酒有琴音上路,此生足以」

听到上路一詞,嵇紹的眼圈立時紅了,嵇萍眼中有淚在打轉,但是他們都得到了叮囑,並沒有哭出來,從茶坊里借來杯子,施大禮與自家父親喝了一杯,然後都笑起來,有些酒壯人膽的意思,作歌前進。

囚車咯吱咯吱的慢慢前行,阿桃吩咐武丫兒,「把酒甕抱下來,給老師送行的美酒,有意者一品者皆有份,喝完為止」

嵇康都說好的酒,自是有人好奇要品一品,武丫兒把茶樓的掌櫃找來,給了銀子請他提供茶盅,解決了酒器的問題,把酒斗交給車夫,讓他給路人打酒,然後追著阿桃去了,這時有士子看見酒甕上貼的紅字幅,驚訝的喝了一杯,嘖嘖嘴道︰「桃花春,果然名不虛傳,听說只有長安出產,連小仙翁都贊不絕口,一千兩銀子一甕啊。」

普通人家十兩銀子過一年,听到這麼貴的美酒,人們呼啦圍上去,喝完走的,看到熱鬧擠過去打听的,茶樓門口一直保持固定的人群。

「這個阿桃,時時不忘她的宣傳。」

小多站在對面酒樓的二層雅間里,看著茶樓門口堆的人群,咯咯的笑了一聲,他旁邊是一位非常高大的華服青年,足有八尺,按阿桃的眼光,應該在一米八以上,濃眉細眼,腮角方直,看起來很威武,但是皮膚卻是貴族們都十分欣賞的陰柔白,加上嘴唇稍厚,讓那威武減了幾分,多了一分儒雅,小多與這位男子長得有五六分像,一看就是一家子。

男子打量了一會兒站在嵇家人旁邊的阿桃,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她就是知道天命的人?膽子倒是大得很。」

「阿桃膽子可小呢,見到小老鼠都跳腳,」小多為阿桃辯解,「她對于朝堂上的事不感興趣,做事憑感覺,給嵇大人敬茶敬酒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男子看著小多,呵呵笑了兩聲,笑得小多有些不自在,訕訕的閉嘴看向窗戶外面的刑場。

男子看的是天空,過了一會兒,慢慢的道︰「殺了嵇康,應該能震懾住大部分人,出兵的事不會有人阻撓了,再加上鄭仙人的佔卜,他們會心甘情願的出戰,秋收快到,事不宜遲,明天就請呂府小姐進府,留下鄭仙人指定的那兩個人,對蜀漢的戰爭,我要一個有利于朝庭出兵的卦簽」

小多笑起來,「請父親放心,阿桃早就說過大魏必勝。」

男子背手,嘴角溢出一絲皆在掌握中的微笑,「她如何認為不要緊,只要她足夠聰明就行。」

父親為何對戰爭勝利那般篤定……

小多眨了眨眼楮,正想開口問,眼角看到一個人騎馬加鞭的出現在街頭,能注意到他是因為那匹馬,毛色不亮,但是很高大,比別的馬高出一頭來,在人堆里出類拔萃,騎手是個風塵僕僕的少年,抻著脖子四處掃視,顯然是在找人,等更近了些,小多不由得一愣︰竟然是阿桃那個得力的管事李執。

李執臉色憔悴,臉上帶著出事了的表情,看到阿桃幾人時,很激動的穿過人群往前湊。

出了什麼事?讓李執從長安趕了過來?

小多留心瞧著,看見李執有些激烈的剛說了兩句,就被武丫兒數落了回去,阿桃又說了兩句,雖然微微皺了眉,但表情不是很緊張,然後李執擠出人,拉著高手大馬順著來路走了,不像來回那般焦急,好像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似的。

估計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多放心了。

那邊刑台上,嵇庚慢悠悠的喝酒,日影在他從容的臉上偏斜,留下鐵水色的光影,刑時將近,他擲了酒罐,雙手放在琴上,迎著夕陽,撫出一首廣陵散,阿桃靜靜的听完最後一個音符,悄悄離開,砍頭的場面她不想看。

嵇萍追上來還琴,「謝謝你。」

阿桃笑了笑,說了聲保重離開,暗中盯著她的人互相使了眼色跟上,卻發現目標進了茶樓的雅間,接著放縱肆意又蒼涼的琴聲響起,是從來沒有人听過的曲子,和著秋風斜陽在刑場上空回轉。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大浪淘盡,紅塵俗事幾多驕;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武丫兒有些哽咽的大嗓門超常發揮,竟吼出幾分鏗鏘的滄桑感來。

「這是……,這是……,為什麼這麼耳熟?」二樓的男了身子一顫,望著對面的茶樓,眼神漸漸迷茫,他努力回想這熟悉感是哪里來的,可偏偏什麼也想不起來,突然他痛叫一聲,捂著頭部坐在榻席上。

「父親」小多驚叫。

「我沒事,我沒事。」男子擺了擺手,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

刑場上,嵇康面帶笑容的听了隔著人山人海飄來的琴聲和歌聲,在鬼頭大刀刀環相擊時的聲音驟起時閉上了眼楮,人頭落在,茶樓那邊的琴聲頓了頓,接著換了一首安魂曲,直到刑場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停。

盯梢的人看見抱琴出來的不是阿桃和武丫兒,而是茶樓里賣唱的父女倆,臉上的表情像被雷轟了一樣,「怎麼回事?」

賣唱的嚇得說不出話,還是掌櫃上前來說明,「這嵇大人那位女弟子送的,彈琴傷了神,不願意再睹此物,找了小老兒做的見證,平白送與這爺倆,只讓他們多彈幾遍安魂曲送一送嵇大人。」

不好,這是跑了,有人上樓,有人追問還停在門口的車夫,一問才知道,敢情這馬車也不是呂府的,是在商肆雇的,「那小姐雇我到晚飯時刻,我這兒再等會兒就可以回家了,給了我一大把賞錢呢。」

「呂府別院也沒有,肯定就是出城了。」小多板著一張臉,「追,讓城門加緊盤查,放信鳥到長安問一問,阿桃那邊出了什麼事?」

「是。」報信的人走了。

來在城門守衛接到命令加緊盤查是,阿桃早已出了洛陽城,兩輛馬車在官道上奔馳,帶起一溜塵土,兩輛馬車都沒有車夫,後一輛是空的,大家都在前一輛里,人人表情凝重。

阿桃看著李執,「現在可以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執道︰「你走了沒幾天,呂府傳出你要隨惜娘出嫁的消息,我听了大吃一驚,呂毅老爺尚在,大夫人怎麼能給你做主,還是做妾,忙使人打探才知道,有人從兵營帶過信來,說是呂毅老爺運船下河時淹死了,大夫人就這樣攬了你的親事……」

「呂毅大叔淹死了?怎麼會?」武丫兒像被人忽然叫醒的沉睡者一樣,臉上有種遲鈍的恐懼,她慢慢的把目光轉向阿桃,不知該說些什麼,半天才道︰「姑娘,呂府的話不可信。」

阿桃的臉有一瞬間冰冷得沒有血色,稍後恢復了血色,聲音卻冷得像深冬的寒風,「我要去一趟,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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