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七十四年三月十二日,玄武帝以盡孝道為由頒布了一道旨意,「先帝授命而來,建雲澤而壯之,既有帝皇一代之治,則必有匹配之賢內,贊襄朝政,坐立雙成,同立功德。今太後年邁,久病不愈,皆因其宮人疏而怠之,統下牢獲其所罪。其他人等未得朕御,不得私擾太後清養。以盡朕之孝道。」
然而我卻清楚的知道,盡孝不過只是個幌子。除掉了蔚太後身邊的宮人,換上自己的心月復,蔚太後也只是被變相的禁足罷了。如此,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了吧。
淒然的想起,去年似乎也是這個時日,為了太後的壽宴,宮里盡是一片忙碌。玄武帝的這道旨意……蔚太後今年的壽辰又該是怎樣一個蕭索的景象呢。
我因著風寒未愈兼著心境的蕭條,發燒的癥狀也反反復復,身子越發軟弱下去。我又不願讓人去請太醫,佳芮只得私下去問御醫院的宮人要些退熱的方子回來煎給我喝。如此拖了幾日,才漸漸轉好,只是時常覺得喉嚨發癢會抑不住咳嗽幾聲。
三月中的*光極好,殿外的海棠綻滿了欲待吐蕊的點點緋紅,嬌顏而芬芳。我坐在長廊的拐角處,手里捧著盛了舂米的小盅,看著滿地奪食的鳥雀怔怔出神。
自入宮起便長日無事,每日在這里喂鳥取樂似乎也成了一種習慣。時日一久鳥雀的膽子也大了,敢跳到人手心上來啄食吃。
心下黯然。鳥雀無智,為了一口食物便顧不得可能會有的潛在危險。而人呢。明知道未來不可預估,還會像鳥雀一樣毫無顧忌,一意而行嗎。
我呢,我又該如何呢。繼續留在皇宮還是回去。回去,我又該回哪里去?王府麼?那里又真真是我的棲身之所嗎?
「福晉,先趁熱把藥喝了吧。」佳芮輕輕把藥碗遞到我面前。
我放下小盅,接過藥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喝完,「這藥的味道好像酸些,可是換方子了?」
佳芮含笑,道︰「上次的藥喝了一歇這咳嗽的病還是不見大好,便叫他們換了個方子。」
「這咳嗽原不過是小病,過幾日自然也就好了……咳……咳咳……」喉頭一臊,忍不住便咳嗽起來。我與佳芮說話都刻意輕了聲音,只怕驚了鳥雀。接連幾聲咳嗽卻驚起了啄食的鳥雀,紛紛撲著翅膀竄入林梢。
我苦澀一笑,道︰「明兒起,不要再去向御醫院的宮人問藥了。人情的債,最是難還。」
佳芮猶豫,「今日福晉好像咳得越發厲害了。」
「我在這宮中也有些時日了,想必索大人那邊也該有了眉目的。若是還了我的清白,待我回到王府還怕尋不著大夫醫治麼?」
佳芮面帶愧色道︰「奴婢只听聞前兩日索大人求見了皇上,可惜沒有確切的消息。」
我听後卻是莞爾。確切的消息,還需要嗎?一切早就已經水落石出,我也不過只是一顆被人捏執于指尖的棋子,必要的時候就拋出去迷惑一下敵人的眼球。如今,棋局勝負已定,我這顆棋子也再沒了利用的價值。
要離宮,無非也只是欠缺了一個理由罷了。
我淡淡一笑,道︰「明日一早,你便去請杜公公通傳一聲,就說我有事求見皇上。」我微微仰頭,正巧有日光自樹縫里篩進來。輕紗薄雲後的蔚藍天色……入宮的那一日,似乎也是這般好的天色。
我閉上眼,輕輕低喃︰「回去,我好想回去。」
是啊我真的好想回去,回到我原本該屬于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