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涼風,濃了桂花香,紅了楓葉霜。小池里的荷花婀娜多姿,努力的綻放著最後的妖冶,在黃昏的晚風中開到荼靡花事了。
我依在軟榻上,靠著窗口,初秋時分的空氣薄涼清逸,好似吹盡了身子的頹勞,便讓人一下子舒爽起來。
半月來,寢房內必每日通風,無論是烈日當照還是更深露重,也不敢有絲毫的輕忽懈怠。魏錦替我診脈過後,已不知幾日未曾閉眼,翻盡醫書,亦不知該從何下藥。
宮里的御醫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好幾潑,皆是神情凝重,苦無對策。玄武帝大怒,厲斥太醫院眾太醫樗櫟庸材,罔稱聖賢。並下旨通國,廣納賢士,若得醫治之方,賞銀千兩,進正五品官位,任太醫院院史。
一夜之中,幾乎京中所有的醫館,知名的、市井的;名醫、庸醫亦或者獸醫,一概來了廩親王府,排隊數里之長,只盼能得其方,妙手回春。
起先還抱著一絲希望,然而在這些郎中或者異士連日數十人的診斷下,我在阮暨岑的眼眸中分明看清了沉暗夾著深切的撕痛,一點點吞噬著他眼底希望的火種。
肺癆啊在這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如何能治?何人能治?便是華佗扁鵲再世,恐怕也只能搖首以嘆吧何況我自病起拖了這麼長久的時日,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一陣涼風和著桂花的濃濃香氣兜頭兜腦撲面而來,我微微收斂了心神,轉眸遠遠看著書案前正埋首研看醫書的阮暨岑。他似頗有察覺,抬頭看向我,微微一笑︰「可是覺得累了?我抱你到床上歇歇。」
我軟軟的搖搖頭,不敢讓他離我太近。寢房內隨時時通風,我又以帕遮面,然而這肺癆終究是要傳染的病癥,若稍有不慎,我不敢想……
「今**氣色看來倒好,魏錦的方子吃了亦有些效用的,想來再過不了多時,便可藥到病除了。」他走過來,看定我,笑得溫和,好像說的話很快便會成真。然而我卻知道,這不過是哄我安心的話罷了。
魏錦這兩日面色越發難看,藥方也一日一換,終不見明顯效用。他雖不說,我卻心如明鏡,自知時日無多。
「病癥輕了,自然氣色較之前好些,便是這兩日人也精神了許多。」我輕輕朝他笑笑,順著他的話。
阮暨岑面上閃過一瞬的傷痛,很快被他掩下,「待你好了,我便同你四下游玩,以慰你這些時日的禁門之苦。」
忽覺胸悶難受,待我好了……這一日只怕是等不到了
「芸兒……」他低聲喚我,見我出神不由眉心微蹙。
收斂心下的悲懷,壓抑了許久的話,我終于忍耐不住還是問出了口︰「放得下嗎?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
他啟唇一笑如春柳拂面,痴痴望著我道︰「原以為那才是此生所求,卻不知早已將身困其中。岑已錯過一次,如何還能再錯一回?今生再無所求,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