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輕不可聞，卻如巨石壓在了心頭，一時間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他挽起一個笑顏，眉梢隨之上揚，對陸絕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成交，你走吧，帶著你、的、寵、兒。」
最後幾字，一字一頓，帶著明顯的諷刺。
陸絕辰將手中地繩子交給伍染，對最後的諷刺听而不聞。「等我們安全的走出去後，自會放了沈將軍。」
聞聲，宋珞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對他而言，更巴不得陸絕辰一刀殺了這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
丁琛埋著頭，隔著萬千發絲，看著三個漸行漸遠的身影，伍染擔憂地回頭，而陸絕辰一手遮住他的眼楮，將唇靠在他的耳邊，像是在說著什麼好玩的事情。
唇邊全是笑意，全然不知在身後還有一雙默默相送的眼楮。
不明他的葫蘆里在賣什麼藥，也不想知道。輕輕閉上眼楮，再也不想睜開。
「怎麼了？失望了嗎？」。頭頂上方傳來詢問，隱隱帶著笑意。「你就死了逃跑這條心吧，今生今世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聞著他身上的淡淡香氣，丁琛有氣無力的問︰「宋珞，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恩。」沒有絲毫的遲疑的回答道。
丁琛睜開眼，此時人群已經散去，只留下寂寞的星空，與宋珞那雙溫柔的眼眸，以及不斷襲來的陣陣晚風。
最大莫過于心死。
離開他的懷抱，仰首一字一句問︰「你為什麼喜歡我？又是在何時喜歡我？」
「這不重要。」他伸手握住她的雙肩。
「這很重要。」她掙月兌，眼楮里閃爍著少有的認真光芒。「回答我，你是在何時喜歡我的？」
兩人無聲相望，面對那雙執拗的眸子，他稍稍呼了一口氣後，認輸道︰「在花樓里第一次見你女裝的時候，就迷戀上了。」
許久，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楮里卻是無語言說的悲傷。「你喜歡的是那時傾國傾城的姑娘，而不是如今這個滿面刀疤的北國小兵。」
「不是！」他立馬否認道。
「那如果從你第一次見我，我就是這模樣，你還會喜歡我嗎？」。火光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滿是悲痛。
這句話讓他瞳孔一怔，臉上閃過微微遲疑，卻轉瞬即逝，握住丁琛的手道︰「我……」
心里明明想得是當然，可是話到嘴邊卻莫名的遲疑了。正是這一瞬間的遲疑，讓他們之間劃出了楚河漢界。
她抽回自己的手，絕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冰霜。兩人目光相撞的剎那，毫不猶豫地轉過了身。
一種恐慌布滿心頭，直覺告訴他，這個人要再次離開他，再也不會回來。
轉身之時，他立馬從身後抱住了她。「你是要離開我嗎？只是因為我沒有給你一個心安的答案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掰開腰間的那雙手。
「這不公平。」他用力地抱著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道︰「就因這樣你就對我心冷，而陸絕辰曾試圖殺了你，你都還願意留在他的身邊。」
「這不一樣。」她的手依然沒有停止掰動。
「這怎麼不一樣？」他用力一抱，示意她停手。
她沉吟一會兒後，聲音輕地像一陣風飄入了他的耳朵︰「他沒有給過我希望。只是辜負了我的相信罷了。」
他的身子一震，原本憤怒的瞳孔有錯愕流出，如鐵鑄的雙臂伴隨著錯愕微微松開。
她趁此掙月兌，懷中的溫暖蕩然無存，一股涼風擁入胸口，泛起陣陣寒意。
「站住！」宋珞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她用力扯回手，極力維持的冷靜在此時漸起波瀾。「你敢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問。」
「今生今世你敢不敢只娶我一人？」她輕咬著唇道。
這一次，他的真的犯難了。身在帝皇之家，不要說婚姻，甚至是人生都不能由自己選擇。
握住她的手緩緩放開，神情有些落寂的移開視線。道︰「不能，但是我若為王，定封你為後。」
她的嘴角動了動，像是要笑，卻最終沒有笑出來。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在燈火下泛著點點光亮的吊牌遞向他。
他沒有接，只是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你的東西。」
「可是這是我給你的！」宋珞咆哮道。
她抓過他的手腕，將吊牌放到了那只寬厚的手掌中，伴隨偶爾叮鈴之聲。
手掌輕輕一斜，便落在了地上。激起一地塵埃。「我不要。」
他固執的認為，只要他不接，這個吊牌就還會回到丁琛胸口，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
可是她只是轉過身輕輕地揮了揮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向兩頭展開了。
重新回到那黑暗一片的營帳，這一次耳邊再無伍染熟睡的呼吸聲。帳簾放下瞬間，她也虛月兌一般的跌坐在了地上。
望著一片漆黑的周遭，驀然間有一種被所有人遺棄的感覺。
她以為宋珞真的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到頭來他連一個今生只娶她一人的承諾都給不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難處，不是我不明事理，只是孤獨的太久了，必須要抓住東西才可以活下去。
太過渴望，所以才會誤以為那所謂的傾盡所有是另一種相守。
她蜷著腿，雙手抱著膝蓋，把臉埋進雙膝之間。像是鴕鳥把頭埋進沙子里一樣。
眼前一片漆黑，可是腦海中卻不斷浮現這一個不染塵世風霜的身影，用力地甩甩頭，非但沒把那影子搖走，反而越來越清晰。
那一眼笑如曇花，轉眼已凋謝。
她抱著頭，萬般不願想起卻不禁呢喃道︰「陸絕辰……」
「我在。」一個回答從帳篷的另一處傳來，聲音不大，卻如此真切。
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像是做夢一般，再次喚道︰「陸絕辰……」
這一次的呼喚更輕了，仿佛稍稍大聲這個回答就會被驚走一般。
「我在。」聲音恍如耳邊，卻萬分真切。
她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輕輕煽動，十指緊緊相扣在一起。再喚︰「陸絕辰。」
「我在。」額頭被輕輕一點，帶著一股清寒。
這世間最動听的話並不是我愛你，可是我喚你名字之時，能听你輕輕地答道，我在。
她緩緩抬起頭，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剛才棄她于不顧的人，此時真的在她的眼前。
並在她喚他名字之時，準確的給應了答復。
貝齒死死咬在唇上，一雙朱唇咬得血色全無。驀然一個微涼的觸感抵在她的唇邊，「想咬就咬我吧。」
手緩緩握上唇邊那只帶著絲絲涼意的手，力度由輕到重。驀然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的手背之上，灼傷一般的痛。
「哭什麼呢？我不是還在嗎？」。
她不答，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仿佛這是唯一的依靠。
「為什麼你會在這里？你不是應該……」
「哼。」他的手在她頭上輕拍了幾下。「我說過我會一直守著你，連睡覺的時候都一直守著吶。」
驀然想起那晚宋珞逼供時，自己突如其來的睡意。連忙道︰「那晚讓我睡著的人是你？」
「不是我——」他拉長了音︰「還會有誰呢？」
「那伍染說你消失了……」
「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見的暗處而已。」他接茬道。
「那你為什麼不現身？」她突然生氣道︰「看著我被宋珞戲弄你很高興嗎？」。
「不高興。可是我想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我，才會記住陸絕辰是一個可以讓你依靠的男人。」
丁琛眨了眨眼楮後，才試探的問道︰「你是在鬧別扭嗎？」。
這句話讓他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容。用手按住丁琛的後腦勺，隨即將自己的臉湊上前道︰「是啊，我的將軍真是聰明。」
他們之間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丁琛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之上，正欲推開，突然一個溫軟的東西從唇邊劃過。
不用她推，他已經自覺的退開了。一聲輕笑從齒間溢出「這算是我的補償好了。」
「補償？誰要你補償了啊？」說完，手背猛地在嘴上兩擦，如此之後又把手背在他衣袖上擦了兩下。
「不知道誰听到我叫伍染寵兒的時候，眼淚都要出來了……」
「反正不是我！」丁琛立馬否認道。
這時陸絕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傾摟過她的脖子，兩人額頭相抵道︰「本皇子的男寵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誰要當你的男寵啊，我是要做將軍的人！」她一把推開他，臉有些微微的發燙。
「要做將軍也要離開這里啊，我的將軍跟我走吧。」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偏開頭，悶聲悶氣道︰「我不配。」
默不做聲的看著她，許久才輕揉著她的頭發道︰「不是你不配，是沈越的命不配換你。」
因為不安而不斷搓著的手驀然一停，而他的聲音還在繼續。「即使那時我救了你，你也會不顧一切的跑回來找伍染，何必那麼麻煩呢？而且我還沒有為一個男人赴湯蹈火的興趣。」
「陸絕辰，我應該信你嗎？」。
聞聲，嘴角浮現一抹溫柔，嘴里卻是抱怨。「真是不公平，宋珞這樣說對你而言就是希望，而我這樣說卻被質疑。真是傷心。」
「你給我閉嘴！」丁琛惡狠狠的威脅道，隨之站起身。
「將軍，我想成為你的希望。」他輕笑道。眼楮里閃爍著一絲狡黠。
「你不讓我絕望就不錯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轉身看著營帳外道︰「不是來救我的嗎？那還不快走？」
「遵命，我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