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琛的手微微一顫,低著頭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輕輕地撒著藥,似乎沒有听到那聲調侃。
單手向後一撐,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顎。「不要無視我呢。」
「當我把容貌毀去的時候,我就沒有再想做誰的娘子。」不動聲色地移開頭,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撒著藥。
「噢?」他的嘴角浮現一抹玩味。「那將軍計劃的人生是怎麼樣呢?」
「我活著只是為了報仇,我的命從來都不是我的,從被冠上賣國賊這個子虛烏有的罪名之時,我的人生便注定永遠只能為他人披荊斬棘。」放下藥,抬起那雙晶亮的眸子,對視道。
「非也非也。」他輕輕地搖搖食指。「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也不是為了他人的,是我的。只要我不讓你死,你就一日不能死。」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下顎卻被緊緊一捏。「這世間,除了我,沒有人能要你的命。」
「你能告訴我,這種毫無根據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麼?」拍開下巴上的手,沒好氣道。「幫你上藥,只是因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他不言,只是笑。
丁琛對那抹難以名狀的笑意視而不見,拿起白布,輕輕纏繞著那塊傷口道︰「這是弓箭射傷得吧?你去王城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人暗算了罷了。」一場任誰听了都膽戰心驚的暗算,卻被他用‘罷了’不以為然的結尾了。
听了之後,不再如以往一般追問,因為從前面的事情便知道,這個人願意說,自然會說,若不願意,就算那把刀架在脖子上,也絕對不會開口。
「李大人叫我告訴你,黃家軍已經先回去了。叫我們休息幾日再追過去。」纏好棉布後道。
他噢了一聲,以示听見,隨後穿好衣服向門口走去。
「明天做我一天的娘子吧。」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眸道。
這一次丁琛沒有馬上就拒絕,可是拾起地上殘留著血跡的碎布道︰「為什麼?」
「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說為什麼的人嗎?」。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帶著淡淡地嘲弄。
「那我又是那種你說就會答應的人嗎?」。她反問,學他一般在唇角勾起了一個譏諷的笑容。
「這表明,談判失敗嗎?」。他邁出屋子的一只腳收了回來,門隨之合上。
丁琛不言,算是默認了。
「那相信就算你不從,我明天也有非法手段讓你穿上麼?」走回桌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清酒。
這時那雙漸漸平靜的眼楮再一次倒映上了那張絕世的面容。
「陸絕辰,如果你那樣做。我會真的生氣的。」她面無表情道︰「不相信就盡管試試。」
四目相對,卻無言相視。良久,陸絕辰站直身向門口走去,拉開門,一股清寒涌進。「那將軍明天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什麼地方?」
听而不答,關門離去,只剩下丁琛一人看著手里的布條,驀然出神……
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
長長的街道,除了兩個一文一武的公子,悠閑自在地走在街上,再也不見任何人的影子。
暮春時節,夏日即將到來之際。周圍店門緊閉,如果不是偶爾發現幾雙偷窺的眼楮,這寂靜的模樣,真的像是空城一座。
武將一身黑色金邊的雲錦,腰間一條金色玉帶,勾勒出雖不強壯,但也不單薄的身形,手中的長鞭,撒發著生人勿近的殺氣。
身旁的書生依舊是昨日的穿著,手中的折扇之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絕’。他像是在對武將說著什麼高興的事,時而有歡笑之聲從口中傳出。
可是武將那張滿是刀痕的臉上卻滿是憤怒,十指緊緊握在一起,指關節泛著慘白慘白的青。
「陸絕辰,你給我閉嘴。」武將開口道。
「遵命,我的將軍。」書生識趣的閉上嘴,可是方才談話間的龍飛鳳舞還殘留在眉梢。
「公子,算一卦吧。」說話的是一個突然出現的白發蒼蒼的老者,坐在左邊一個巷口內,身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殘缺不堪的桌子放在面前。
桌子上,除了一支筆和幾張紙。
聞言,丁琛雙手環胸,臉上懷著戒備的走了過去。
老者雙目緊閉,眼角的皺眉如微風拂過的湖面,有著許多深深淺淺的皺紋。伸出去樹皮一般干枯的手道︰「一兩一褂。」
丁琛從不信這些,可是卻收起長鞭,從懷里掏出了兩個元寶。看著老人洗得發白的衣衫道︰「給。」
「公子,你這是在施舍老夫嗎?如果是如此,公子請便。」說話間,收回了手。
訕訕一笑,把錢放在那張腐爛不堪的木桌之上,隨意道︰「我想問,我能當將軍否?」
老者聞聲一笑,收起元寶,露出一口黃牙。「自古名將似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公子,你要記得。」
「你又不看我,怎會知道我是不是容如美人?」她覺得有些可笑。
「公子,有時候用心看會比用眼楮看清楚的多。」老者突然睜開了眼楮,琥珀色的眼楮有著稍稍的渾濁。「你的人生之中有兩個貴人,可是其中的一個貴人把握不好,將會變成仇人噢。」
其中的一個貴人?想到此,苦笑著搖搖頭,仇人,貴人,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反正能依靠從來都是自己。
「老先生,我問姻緣可以嗎?」。站在一旁久久沒有出聲的陸絕辰突然道。
聞聲側面,抬手指著紙示意寫在上面。「生辰。」
淺笑頷首,拿起一旁的毛筆寫下了兩行字。
老者看著紙上的兩行字,良久抬首道︰「這個女子已經死了,你共這個姑娘已經沒有緣了。」
「哈哈哈哈!」陸絕辰突然大笑起來,可是一瞬之間笑意全收。「好一個江湖騙子!她此時明明就在我的身邊!」
老者看著他又看著丁琛,無奈的嘆息道︰「公子,你可願听老夫說完?」
那句話讓丁琛多多少少揣測出了一些眉目,不覺屏住呼吸道︰「老先生講便是。」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如果你想廝守終生一人是身旁這位公子,那麼便還活著。你們有緣,可有無份,不是老夫說了算。境由心造,事在人為。」
莫名其妙的話語,讓黑曜石一般的眼楮里再次浮起譏諷。抓過丁琛的手,向另一方走去,顯然是不信。
見狀老者也不惱,只是在丁琛走過身邊時,把一張紙條塞進了她的手里。
看了老者一眼,不動聲色地將紙條塞進了衣袖里。心里卻一陣忐忑,這個老者是誰?如果那紙上的另一個生辰是她,那麼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穿越而來?並且佔據了這個女子的身子?
再回眸,老者依舊坐在巷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天,不再看他們一眼。
天空藍得如一面明鏡,風一吹便卷來一陣花香,他走得很急,衣袂輕輕飛舞,直到一片樹林才停下。
他用力地握著她的手,背對著她,一言不發。
「陸絕辰,你給我放手!」劇烈的痛楚,讓她掙月兌起來,可無論如何也甩不開那只大掌。
「不要。」立馬拒絕道。
這時,劇烈的疼痛從鉗制她的手背傳來,回頭只見,那人竟像紅了眼楮的兔子一般咬他。
用力抽回手,抬起她的下顎道︰「既然你這麼想咬,就咬這里。」
不由分說,將她緊緊抱入懷中,毫不留情地掠奪著那雙貝齒間的芬芳。熾熱的吻,用力的懷抱,這個不冷靜的人像她的心里突生一抹恐懼。
這個人真的是陸絕辰嗎?這一次,沒有掙扎,而是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的腰際,反攻為主一般的探出了丁香小舌。
不曾期望的回應,讓他一怔,睜開憤怒的雙眸,便見一雙不見絲毫的眼楮。意識回籠,察覺到自己的手和嘴唇在做什麼事之時,急急忙忙地放開了手。
同以往的戲弄完全不同。
不料,身後的衣襟卻被用力一抓,低頭只見一雙戲謔的眸子。「陸絕辰,這可不像你。」
感覺到兩人身體的相貼,陸絕辰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靜自己慌亂的思緒。突然腰上一松,頸背卻是一暖,一張如胭脂般紅潤的唇湊近他。「怎麼?你是在緊張什麼?」
「丁琛,這也不像你。」試圖不動聲色地推開她。
可是近乎同時,那雙臂膀又掛在他的脖子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丁琛的臉上展開。「皇子,你不是最喜歡這樣對我了嗎?怎麼?現在害怕了?」
陰鶩漸起,表情稍稍一怔之後,用力攬過了那盈盈一握的腰際。「將軍,你可知現在的你有多迷人嗎?我的確害怕,害怕一個不小心就對將軍做了不敢做的事。」
突然一個溫軟的東西落在了他的唇上,仿佛天際的雲朵一般。這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姑娘,卻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麼。
就像是一只在不斷在欺負老鼠的貓,突然被老鼠咬了一口那般震驚,以至于久久回不過神。
「皇子,將軍現在想要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