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一切她從來沒有真的忘記過，原來這張臉，她那麼喜歡又那麼害怕面對。
雪落不敢看房間里的銅鏡，她害怕自己會哭出來。
她也不知道張嬸後來說什麼，隱隱的好像听見外面喊了兩句，張嬸就帶著她出了屋子。
她們出去的時候整張桌子傳來一陣陣抽氣聲，順子滿臉通紅，端起的酒杯掉在桌子上，酒水灑了一身。
雪落恍恍惚惚的上了桌，她甚至沒嘗出來這人間吃的第一頓飯是個什麼滋味。只是機械的拿了筷子，無聲的吞咽著張嬸給她布的菜。
直到吃晚飯過了好一會兒大家在外面乘涼的時候她看見那半黑不黑的天色，才如夢初醒般看見順子朝她跑過來。
少年躊躇著從背後拿出一把野花，紅著臉遞給她，「那，那個，今天，對不起！」
雪落接過花看著他不說話，她還沒搞清楚他到底哪里對不起了！
沒想到順子臉更紅了，一個勁的撓後腦勺，「那個，你，你真的是君大哥的徒弟？」
雪落點點頭，覺得順子可能有點結巴。而且他本來挺黑的一張臉，現在又紅又黑的實在很好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說話。
她點點頭，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順子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急得直跳腳。
在雪落看來，他好像沒什麼要說的了，便轉過身跟張嬸說︰「張嬸，我想洗澡。」
本來在一邊替兒子著急的張嬸只好點點頭將她領回屋子里，留下順子一個人跪在地上捶地。
張嬸給雪落找來一套她年輕時穿的衣服，可雪落怎麼穿都覺得別扭，最後還是要求換回男裝。
婦人沒辦法，只好把流景的衣服改了一下給她。
雪落穿著改良過的流景的衣服在外面發呆，因為張叔家的房子比較偏僻些，倒也沒有什麼人來打擾。
月亮好圓，跟烈焰谷看到的圓月一點兒區別也沒有，可是這里沒有滿院的李花，也沒有那個站在李花樹下看著她的那個人。
半干的長發被夜風一吹，冷颼颼的。有人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一句話也不說。
她不用看都知道來的人是流景，只有他才會這麼安靜而讓人覺得安全。
他展開一塊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絲巾蒙上雪落的臉，只露出她的兩只大眼楮。那絲巾很軟，不會讓她有什麼負擔。
他的動作很輕柔，就算是系腦袋後面那個結的時候也輕輕的，像一陣風拂過。
雪落轉過頭看他，月光下他青色的衣衫被渡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像珍珠一般，讓他本來稜角分明的臉柔和了許多。
流景看她的表情很認真也很溫柔，就像他受傷的那天——原來，那一切並不是做夢。
他輕輕揉著她頭頂的頭發，輕輕嘆息︰「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很殘忍，可這樣的相貌，會讓你遇到危險。」
他的手寬厚，暖暖的撫在她的頭頂，那溫暖好像被施了法術一般奇妙的直接傳到她心里。有什麼順著眼角流下來，打濕了臉上的絲巾。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她不介意，一塊絲巾而已。
只要他不丟下她，哪怕一輩子帶著這個都沒有關系。
流景慌亂的替雪落擦去淚水，眼中滿滿的不知所措。可是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把那塊絲巾拿下來用來給她擦臉，原本洗得干干淨淨的臉又花了。
雪落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流景卻看著她花花的臉啞然失笑。
他輕咳一聲，道︰「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呢！」
她乖乖的點頭，揣著絲巾回去睡覺。
雪落一閉上眼又開始做夢，她夢見自己走在一個長長的通道里，那通道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通道的盡頭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她這才想起來，那通道她的確去過的，那面鏡子她也見過——水月鏡花。
這一次她在里面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里面只有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孩，她穿著奇怪的衣服行走在一些跟大盒子一樣的房子中間。
那女孩好像在尋找什麼，可是無論他走多遠都是一無所得，最後她變得慌亂，變得癲狂，跪在地上捂著臉痛哭。
可是那雙手從她臉上放下來時，那張臉變成了雪落的樣子，或者說是紅蓮的樣子。
就在雪落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水月鏡花就像那次一樣碎成無數片，帶著鏡子中那張絕美的臉一起。那張臉就好像生生被撕裂一樣，眼神中滿是驚恐。
雪落尖叫一聲坐起來，天已經微亮。
他們出發的時候起了霧，也不知道是因為做了太多的夢，雪落一直迷迷糊糊的。
老徐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輛馬車，流景趕著馬車離開了那個小村，離開了一望無際的靈山。
大霧讓雪落連看靈山最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她干脆躲進車里開始補眠。馬車里老徐鋪上了被褥，除了不怎麼穩也沒其他的不妥。
這一覺反而睡得特別穩當，竟然沒有做任何夢。若不是流景喊她，她一定會睡得更久。
天色不是很好，陰沉沉的，馬車一停下就格外悶熱。
他們停在一條小河旁邊，午飯就在這里將就著干糧了。老徐說這里雖然離開了靈山的範圍但還是屬于人煙稀少的地區，所以晚上可能會露宿。
他還說這一帶不是很太平，偶爾會有山賊出沒。所以如果有陌生人，她一定要把面紗帶上。
他說得沒錯，下午他們果然遇到了一群山賊。那群人埋伏在路上，等馬車過去的時候就跳出一個大漢。
那大漢結結巴巴的說︰「此路是，是我開，此樹是，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雪落帶著面紗走出來坐在流景旁邊暗自點頭，那人後面兩句總算沒結巴，不過這台詞為什麼這麼熟悉？
流景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周圍空氣的溫度開始迅速下降，就連站那麼遠的山賊似乎都感覺到了。
他一縮腦袋，有些心虛的問︰「你，你是誰？」
「君流景。」流景眼楮里散發出實質般的殺氣。
那山賊一听怪叫一聲，以比他說話快得多的速度一溜煙不見了蹤影。就連埋伏在周圍的那些家伙也「嘩」的作鳥獸散。
———————————————————————————————後天要考試，這兩天就不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