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飛出影魔宗地盤,確信四周無人,換乘綠鳥疾行,不一會便見到幻影沼澤,綠鳥鳴叫一聲,繞開沼澤上空的輕霧,沿沼澤外圍一路向北。
綠鳥飛行極快,那些進出沼澤的修士,都是忽然迎來一陣大風,再注意時,綠鳥已經遠去為天邊一個綠點。
飛過幻影沼澤以北一百多里,桃瑩瑩換乘煉氣飛劍。慢吞吞飛行一個多時辰,見到一條林蔭官道。
官道煙塵滾滾,往來車輛絡繹不絕。桃瑩瑩在寶兒的建議下,降落到官道,隱去身上靈氣,把身上的儲物袋靈獸袋分別藏進衣袖和懷里。
未幾,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姑娘是要去哪里?若是去翡翠城,還有二三十里,步行甚遠,我車中無人,姑娘可上來結伴同行。」簾子掀開,一位錦衣公子探出頭,面容幾分憔悴,目光落在桃瑩瑩臉上後再也不動。
桃瑩瑩準備謝絕,寶兒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不勞煩公子了,我們姐弟等的人來了。」桃瑩瑩欠了欠身,向馬車後的一隊車馬走去。
「此人一看就是耽迷酒色之徒,姐姐我才不會上他的車。」桃瑩瑩低聲道。
寶兒輕呼一口氣,微笑點頭,然後伸手招停車隊。
車隊浩浩蕩蕩,一共有二十輛雙駕馬車,車上均插一面寫著「楚」的藍旗,馬車前後左右均有配刀護衛。領隊的是個中年男子,他見桃瑩瑩和寶兒長相俊美氣質月兌俗,不像尋常百姓,跳下馬,恭敬客氣道︰「二位有何事?」
「我們姐弟想搭車前往翡翠城,還請通融行個方便。」桃瑩瑩行了個禮,直接說明來意。
「這……容我請示我家公子。」
頭輛馬車的車簾早已掀開一角,一雙黑亮的眼楮早已在暗處打量桃瑩瑩二人。領隊大步走到頭輛馬車,和車里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轉回頭恭敬客氣道︰「我家公子願與二位同行。」
桃瑩瑩和寶兒上了頭輛馬車,車隊緩緩啟行,那邀請桃瑩瑩同行未果的錦衣公子,面露憎惡,命車夫快馬加鞭,超過車隊。
車輪滾滾,揚起塵土,馬車里安靜舒適,日常用具無一缺少,若非空間狹小,絲毫不覺得是在行進中的馬車里。
「好茶,多謝楚公子款待。」桃瑩瑩悠悠道,不僅品出是好茶,也注意到茶具用的瓷器上乘,馬車里的用具無不奢美。
「行路途中沒有什麼好的招待,如有怠慢,還請二位見諒。」楚家公子還是位少年,年齡和寶兒差不多,相貌十分俊美。他說完,看向寶兒。
寶兒品茶沉思,目光低垂。楚公子見狀,臉上閃過失望。
「二位在翡翠城可有落腳之處?」
「哦,我和弟弟在城里有位遠親,可以借宿,但打算投宿客棧。」
「兩日後城里有場交易盛會,投宿客棧的話,怕是已經沒有客房。我在同福客棧預訂了三間上房,家兄家妹有事未能前來,閑置了兩間,二位若不嫌棄,可以住進那間。」楚公子說完,仍看向寶兒。
桃瑩瑩抬臂輕輕踫一下寶兒,寶兒恍然回神,困惑看桃瑩瑩。
「楚公子慷慨借我們兩間客房,姐姐想領了好意,你覺得呢?」
寶兒點頭,目光轉回杯中的茶水。
「茶涼了,姐姐給你換杯熱的。」桃瑩瑩眉頭微皺,拿走寶兒手中的茶杯,重取杯子倒了茶水。寶兒接過,微微一笑。
「楚公子,我和弟弟就領了你的好意,這些銀兩,請你一定收下。」桃瑩瑩從袖里取出荷包,順著矮幾推到楚公子面前。
楚公子輕抿嘴。「那我便收下了。」
車輪滾滾向前,日落時分,車隊抵達翡翠城。桃瑩瑩挑簾,一座籠罩在夕陽余暉之中的雄渾城池映入眼中。城牆高約十一二丈,橫向延伸望不到城角,是她見過最高大最具規模的城牆,護城河寬約二十來丈,河水既深又湍急,如果再洶涌一些,可比得上九州第一大河泯江。
由于過往車輛太多,都要經過城守衛兵檢查,車輛排起了長隊,從城門排開,後面堵成了長龍。楚家車隊車馬眾多,領隊排在護城河橋頭,末隊護衛則排到了護城河橋尾。
緩慢移動到城門,城守見是楚家車隊,笑納了禮錢,痛快放行。二十輛車,沒有一輛經過檢查,浩浩蕩蕩開進翡翠城。
進入城門瞬息,有一道神識掃掠而過,楚公子等凡人,都感到渾身一涼,仿佛從外到內被人看了個通透。桃瑩瑩身子一僵,額頭沁出一層細汗。
很強的神識,修為應該和白骨老魔不相上下
「每次經過城門都會感到不適,但從未有如今日這般。」楚公子拿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眉頭微皺,詫異寶兒怎麼毫無反應。
桃瑩瑩嗯了一聲,拭去汗水,繼續掀簾觀看外景。既然每個人都被神識掃視,那就差不多是例行公務,不用放在心上了。
翡翠城門正通的主干大道超乎想象的寬闊,可以往來並行四五十輛馬車,如果一輛馬車撐死按一丈寬來計算,這主干大道少說有四十丈寬。這樣的寬度,讓活了兩世的桃瑩瑩也驚嘆不已。
一條路就修得這麼大氣,翡翠城的規模難以想象了
道路雖寬闊,也並未空閑,時時有馬車疾速穿行,桃瑩瑩不禁想,要橫穿這條道路,沒有紅綠燈引導,普通凡人很難安全通過吧,就是躲過了四五十輛馬車,走過去也得花很長時間吧。
夜幕降臨,燈火沿街點亮。
車隊在同福客棧停靠,領隊和管事人來請示安排,楚公子簡練給出吩咐,兩人領了命立刻離開。稍許,車馬有條不紊調度,留下楚公子所在的頭車。
駛進同福客棧里,桃瑩瑩三人下車。一名大約是管事身份的青衣男子熱情招呼楚公子,陪同上樓打開上房的門。
同福客棧建得甚高,共六層,在這時代屬于高樓。三間上房相鄰,位于六樓臨街,景致極佳。桃瑩瑩推開窗戶,頓時心曠神怡。遙想當年範仲淹*光明媚時登岳陽樓,寫下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今時她攬風俯瞰,天上星月同輝,地上萬家燈火,同是登高望遠,夜景另有一番風情。
翡翠城的大氣,至此深深記在桃瑩瑩的記憶里。
「小姐,公子,我家公子見您二位隨身未帶換洗衣物,特意吩咐小人打點了幾件衣物,還望能合您二位的意。」楚家管事人放下衣物,多瞅寶兒一眼,關好門離去。
兩人都沒有理睬管事人和衣物。
寶兒本該住進隔壁,但跟著桃瑩瑩進了同一間房,桃瑩瑩見他一直神色低沉,沒趕他。「寶兒,過來看看夜景,翡翠城算得上九州第一大城了吧。」
寶兒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窗邊,眼楮猛然睜大。
「怎麼了?」
寶兒快步回到茶桌,示意桃瑩瑩拿出紙筆,匆匆寫道︰「父親留給我的記憶封印在體內,剛剛解除了一道封印,我看到了一座城池,它也叫翡翠城,狀貌和這里甚是相似。」
桃瑩瑩驚訝。「也許你父親從前生長在這一界,來過翡翠城。你一下午低頭沉思,是在解除記憶封印嗎?」。
「是。越接近翡翠城,封印越松動。我需要凝神靜氣,讓封印順利解開。」
「既然順利解開了,該慶祝一下,來,姐姐敬你一杯茶~」寶兒皺眉憂思的樣子,讓桃瑩瑩擔心,隨手倒了杯茶水,調解沉重的氣氛。
寶兒接過茶水,一口干盡。
桃瑩瑩笑了。「你當是喝酒呢。」
「時不待我,怎樣才能盡早解開所有封印。」寶兒疾筆寫道。
「解開封印需要什麼條件?」
「恰是時間。」
「你……」桃瑩瑩想問寶兒的身世,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止住了,話題一轉︰「本來只留一晚,難得趕上交易盛會,我想留到交易盛會以後再回,但又擔心星羅盤上顯示的那三人尋來,不敢在外面多留。是回,是留,你來決定。」
「不用擔心,那三人只是找含嫣,他們不認識你,認不出我,我們想在翡翠城停留多久都可以。」寶兒微笑寫道,毛筆一頓,又寫︰「這座翡翠城不簡單,我們先借用楚公子的身份,明早讓她帶我們去萬寶樓。」
寶兒用了「她」,桃瑩瑩恍然和釋懷,心里頓起郁悶,怎麼哲兒和寶兒都被女扮男裝的女子留意,怎麼她都沒有發現對方是女的。「我給了她足兩房錢,概不相欠,我們逛自己的,這衣服,沒打算收。」
桃瑩瑩拿起管事人送來的衣物出房,寶兒愣在原地,桃瑩瑩語氣雖然平淡,但步伐加快,氣息波動,似乎……生氣了?
片刻寧靜,隔壁傳來推門閉門的聲音。
寶兒眉開眼笑,黑眸中漸漸浮現沼澤水岸邊的佳人倩影,起筆寫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是桃瑩瑩教的,當年桃瑩瑩為教寶兒寫字,用那歪歪扭扭號稱師承晉國書畫國手的書法,寫下蒹葭、關睢等耳熟能詳的詩詞,起興時,還唱了好幾段。
寫到一半,寶兒眉頭漸漸收緊,憂思重回眉眼,筆一橫,袖里甩出火折子,引燃明火,將所有墨字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