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以北,青州,百花城郊外。
「換衣服。」傳送之後,李卓遞給桃瑩瑩一個儲物袋。
桃瑩瑩打開儲物袋一看,是從未見過的門派服飾,想問一聲,李卓起手布下隱身結界,走到一旁,手中小紅旗一搖,出現一間石室,步入其中,貼上隱身符。
李卓這一系列干脆利索動作,讓桃瑩瑩無奈嘆口氣,說實在的,她只知道李卓要來百花城取一件法寶,具體如何,李卓沒跟她多吐半個字。
衣服主色調為淺紅,寬袖高腰,翠綠絲緞束腰,裙擺罩紗百褶,繡有細碎海棠花,移步飛紗,尤顯娉婷婀娜。桃瑩瑩近來因喪事特意穿著素白,忽然換上如此明媚衣裳,感覺心境年輕了幾年,人輕盈不少。
走出隱身結界,一個墨青衣男子背影入眼。轉過來,是一張陌生面孔,眉目微挑,挺鼻薄唇,頗為英氣。
又換了面孔……
「從現在起,你是百花派海棠長老門下弟子吳雪,儲物袋里有此人身份木牌與法寶。」
「百花派?你是說百花谷里的合歡派?」桃瑩瑩從未听說過這個門派,不過曾阿生留下的記憶里,百花城附近有一個雙修門派,名為合歡派。
在努力回憶記憶的半個月里,她順便把曾阿生留下的記憶重新整理一遍,驚訝得知翡翠城原本是座港口城池,雍州青州以西,是一片汪洋,百花城不靠海,但也近海,有一條人工運河連通海灣。
曾阿生記憶中,百花城是座四季如春、百花齊放的美麗城池,在百花城以東,有一座百花谷,遺世靜謐,是修士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合歡派就建于此谷中。曾阿生曾來尋覓雙修伴侶,後來因為一些事,轉走翡翠城,在海島靈脈開闢洞府閉關修行。
「不錯,這一任雙修掌門百花夫婦才將合歡派更名百花派。他們二人欲將門派根基扶正,撇清與魔道由來已久的關系,只可惜,眾長老陽奉陰違,私下皆為弟子挑選實力出眾的魔道修士,百花派始終為正道宗門排斥在外。」
「魔道也並非人人嗜血,我就認識一位心腸善良的魔道修士。我感覺,除了一些修習特殊功法的人,正道與魔道的修行功法,本質上沒有太大區別,似是同出一源,沒必要刻意區分彼此。」
薛仁是天魔宮修士,不但沒有亂殺無辜,還救助凡人,比之穆雲龍抽取凡人童子魂魄,不知善良多少倍薛仁修習的功法,和桃瑩瑩所知的正道功法沒有什麼區別,給她的仙法入門一書,記載的都是修仙常識,拿到正道宗門也一樣可以使用。
修習特殊功法的人,就是指血魔君這樣的修士,只有他這樣的修士才符合桃瑩瑩心目中的魔修。
「不錯真正的魔修,乃是修逆天行事,天地惟我獨尊,為達目的,無所不為,因而往往霸道殘暴,嗜血毒辣,其氣息明顯與正道修士不同從我當年收集的古戰遺留玉簡中略知,遠古之時,魔修人數不多,九州皆是正道修士與中立妖修,但每有一魔修出世,必引來修真界軒然大*記載最完整的,是古戰結束後一位名為邇足的異族血修,他出世之後,途經城池皆空,生靈皆被爆體,吸盡精血。那時人間戰亂,部族割裂鼎立,凡人在戰亂與此人的雙重殘殺下,滅亡了近半數。修真界正道聯盟先後派去十批修士,皆被此人殘殺,正道聯盟束手無策之際,此人卻敗在一對正魔兩道道侶手下。那對道侶因為此戰,名震修真界,後來各自飛升仙界與魔界,二人的名字倒也詳盡,女子名叫初晴,男子名叫莫攸。」
話語投機,李卓長篇道來,流露憧憬與仰慕之情,這種沒有掩飾自然流露的神情是桃瑩瑩頭次見到。
那畢竟是修真盛世,在曾阿生的記憶里,九州到處是上品靈脈,靈藥靈礦唾手可得,靈獸坐騎多如牛馬,修真界何其用富饒來形容每回顧一遍記憶,她就禁不住憧憬,身為修士,只要是修士,如何能不恨——恨生不逢時,不逢修真盛世
李卓的憧憬與仰慕,她完全能理解,只要是了解那時的人,都會產生憧憬,但听到血修和初晴幾字,她的憧憬戛然而止,心頭一震
曾阿生的記憶止于古戰,他在那場曠世大戰中死亡,所以不知這位歷史上一度有名的血修。可是她認識一位血修,還曾听此位血修癲狂講起前塵往事,提及一位名叫初晴、飛升仙界的女子
巧合嗎?
血魔君說,初晴的師尊強加與他不滅記憶,迫使他輪回百世皆墮落修魔,永世不得飛升仙界。
奪舍孔林肉身的古修士認出,血紅符紋來自血修才有的血煞命符。
血修,初晴,飛升仙界……血魔君的前世,就是邇足嗎?
「當今九州,真正稱得上魔修之人,僅只天魔宮極欲魔君,血魔君,赤蛾長老,影魔宗失蹤掌門,以及白骨老魔。這五人,極欲魔君修為高深,久留天魔宮不出;血魔君嗜血殺戮,性情瘋魔;赤蛾長老行事狠毒,圈養的赤蛾,毒蝕百物;白骨老魔功法詭異,幻影化身護其九命不死。百花夫婦急與魔道撇清關系,多少也是看出魔道衰落,力求有朝一日正道覆滅魔道,門派不被牽連,可謂高瞻遠矚,用心良苦。」
「還好沒有一人擁有邇足那般可怕實力修真界盛世不再,但也難得太平安寧」桃瑩瑩不反感薛仁那樣身處魔道的修士,可以說,她不覺得尋常的魔道修士有何可憎之處,大道萬千,派系不同,殊途都為飛升長生,只要沒有濫殺無辜,沒有作惡生靈,彼此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當然,如果換作嗜血屠城的邇足,那就勢必蒼生不容,人人見而誅之
「的確不過,血魔君乃是血修,一日不鏟除,修真界一日不得真正安寧上次血魔君元嬰初期修為出關,肆意殺戮,生靈涂炭,迫使大雍國與晉國天子請求正道宗門除魔。除魔本是正道修士該做之事……」李卓說到此處,眉毛一挑,薄唇彎出一個鄙夷的弧度。「喬真、淨明、越升之輩,卻眾口一詞,推卸給清微真人。清微真人中斷閉關,率眾弟子大戰血魔君,這一戰,清微真人重傷,早年隕落。正道,魔道,皆已在古戰滅亡,正如你所說,兩道同出一源,無謂區分。只有人心向善,才是正道,人心向惡,比之魔修防不勝防百花夫婦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且看他們今時能否清醒」
青羅宗前任宗主清微真人是被血魔君重傷致死
「從現在起,我是你的雙修道侶,百花派青竹長老門下弟子呂丹。你我二人結伴出游十年,應百花派召集令歸門。」
雙修道侶?
桃瑩瑩還在震驚,李卓緊接著道出一句雙修道侶,她愣是沒反應過來。等她恍然,欲問百花派召集他們做什麼時,李卓已經離開傳送陣所在的洞府。
無奈跟去。不過今日長篇大論,面露豐富表情,讓她開了眼,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
百花城兩人沒有去,直接遁飛至城東百花谷。桃瑩瑩從高空遠觀城池,粗略留下一片「綠」的印象。
百花谷入口在一片竹林薄霧中,李卓拿出身份木牌打入薄霧,桃瑩瑩效仿,旋即,一個語氣單調的聲音傳出︰「青竹長老門下弟子呂丹,海棠長老門下弟子吳雪,恭迎二位弟子歸門。」
薄霧從中撥散,竹林拂過蒼濤,一只身高高出竹林一頭、造型惟妙惟肖的青銅大猿出現在二人面前。大猿靈活抬起長臂,兩塊身份木牌就在股掌中,啼嘯一聲,兩只惟妙惟肖的青銅仙鶴飛來。
傀儡獸?
不,更像是精妙的機關術大猿抬起長臂的時候,能听到機括觸發、齒輪連動的聲音。青銅仙鶴扇動翅膀飛翔,也能听到機括齒輪響動。
青銅,不是當今九州流行的金屬,忽然冒出如此大個的青銅之物,又身處蒼濤竹林,不禁令桃瑩瑩心神恍惚,飄回青銅器時代。
李卓招手取回身份木牌,坐上青銅仙鶴,桃瑩瑩效仿。青銅仙鶴翩躚飛翔,翻過翠綠青山,竹林蒼濤褪去,耳畔傳入瀑布流水,鶯鶯鳥語。遠處天際一道彩虹橫架,腳下連綿紫與白的花海,馥郁芳香,如痴如醉。翻過花海,又是一片黃與藍的花海,如是翻越幾座山谷,各色花海大飽眼福。
臨近了彩虹,桃瑩瑩才發現它是架在兩座陡峭山峰之間的人工橋梁,以匪夷所思的跨度凌空鋪架。彩虹橋籠罩的五彩鮮艷水霧,是從未見過的一種禁制。
彩虹橋兩端,連接兩座飛檐碧瓦的九重宮闕,青銅仙鶴飛近了,宮闕飄出裊裊鐘鳴與琴音,一左一右,遙相呼應,勝似仙音。
青銅仙鶴在彩虹橋前減速,李卓隨手將身份木牌打入五彩水霧,桃瑩瑩一見,立即效仿照做。
「青竹長老門下弟子呂丹。」
「海棠長老門下弟子吳雪。」
「恭迎二位弟子歸門。」
兩個語氣單調的聲音,一左一右,一男聲一女聲,從宮闕飄出。
五彩水霧從中撥散,橋梁上出現一排高大的青銅雕像,有男有女,服飾飄逸。每座雕像都抬起右手,呈掐指狀,眼簾垂落,注視股掌。
兩只青銅仙鶴各自落腳在兩座雕像的股掌之中。桃瑩瑩扭頭,見李卓跳下仙鶴,拾起腳邊的身份木牌,便也效仿。
拾起木牌的瞬間,腳下忽然出現一座傳送陣,不及桃瑩瑩扭頭看向李卓,傳送陣啟動,身子從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