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棚外天空星輝點點,還不是很圓的月亮並不偷懶,如約而至。扯一盞天燈為夜行人照亮前程。地上不遠處已是萬家燈火,人的話語聲夾雜著犬吠從遠近傳來。在路的前方佇立著高高的城牆,巍峨的城門樓子高挑的燈籠照亮了青陽城門四個大字,上面有擎著火把的巡邏兵丁在走動。
老者從前面的車走過來問道;「三位公子青陽城門已關閉,咱們需要繞道而行,公子們看咱們是在城門附近找一處飯莊用過再走,還是買些食物回到老朽下處在作道理」?
小不點急忙從車上跳下回道;「老人家,城外四處有人家應該很安全了,從這到老人家住處不是很遠了」?
老者點頭道;「這里到老朽的宅院不足五里,用不了半個時辰」。
小不點又道;「在下把老人家車後的馬匹解下,不是晚輩舍不得,是怕給老人家帶來麻煩,老人家自行歸去就是了。」
老者的臉色背對著月光看不清楚,語氣卻是很不滿意道;「公子此話是怎麼說的,要讓老朽無地自容。常話說過路之人還應送碗飯用,三位公子與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如何也應該盡地主之誼,撇下雖然貧寒薄酒素菜還是有的,請公子們不要嫌棄」。
秋劍插話說;「行俠仗義本是江湖人份內之事,老人家無需記掛在心。公子也並不是嫌老人家貧寒,是不願給老人家生事」。
前車傳來女孩低低的聲音「爹爹,不能放公子們走,女兒還沒有謝過三位公子呢」。
老者道;「公子可以這麼說老朽卻不敢這麼想,知恩不報是要招天譴的。三位公子出門在外,在哪里都要吃飯睡覺,到寒舍屈尊一夜讓老朽略盡薄情,不要逼老朽跪下求公子們。」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卻是不好回絕,清書和秋劍兩人看著小不點,顯然是等他拿主意。
小不點回道;「晚輩原本打算就近找一處客棧休息明日起早趕路,老人家既然如此說那就叨擾一夜。」
轉頭對秋劍說;「我與清書找一處客棧把馬匹寄放一夜,這許多馬匹不便帶到老人家住處。」
老者急忙說;「公子不用找客棧,老朽的村子守著官道離城不到三里,全村人都是本家。有客人因為馬匹車輛不便入城在村里寄放,村里人收費比城門邊客棧低許多,這樣的事經常有,沒有人會注意這樣的事。老朽家後院就有個很大的馬棚,離官道又近出入很方便」。
小不點說;「如果老人家認為不會招眼,晚輩那就听您的」。
老者笑著說;「絕對不會招眼放心,老朽知道這里的厲害不會為自己招惹是非的」。
老者頓了頓又說;「煩請三位公子在此稍候,前邊不遠一家店鋪經營熟的肉食老朽去去就來,咱們從這岔道繞著村子就走了」。
三人連忙阻止,老人哪肯听徑自去了,很快拎著一個小竹筐回來,竹籃里有幾個蒲葉編成的食物兜兜,接著車馬拐向村外小路繞城而走。
繞過兩個村子需約四里地,車馬走上了官道向南半里許,路東坐落著一個村路,車馬下了官道在依路而建的房屋中穿行。
路上有行人只听一人問;「秀才這是哪里去了,黑燈瞎火的才回來」?
老者答;「去清秀姑家走一朝,路途遠回來遲些。」
路人又問;「何來的許多馬匹,是妹子家送的」?
老者笑道;「六弟真會開玩笑,妹子家並不寬裕,何來這許多馬匹送我。是適才在路上踫到客官打詢車馬寄放,帶回家中存放掙點零花錢。」
旁邊一人玩笑的說;「三伯,啥時候秀才變成錢財了,您老人家可是咱們老楊家唯一的孔聖人門人弟子。您常說君子不受絕來之食,全村都以您為傲,您這不是讓眾人失望嗎。」
老者嘿嘿的笑道;「怎耐鍋中缺米,火燒得再旺鍋里依然是清水,不當充饑。三伯可以忍耐,孩子的腸胃卻不同意,耐何」。
又一人笑著說;「我早就說你給孩子取的名不好,什麼清秀,孩子長的挺秀麗,可是讓你這個名字拐帶的面皮拉瘦,要不,早被迎進了皇宮內院,全村人也跟著沾光成了皇親國戚。
看不到老者的表情,只听到老者嘿嘿的苦笑。
先前說話的六弟也笑著說;「全村人還在合計給秀才建個清貧牌坊,這回大家可以放心了,每家都可以省下幾兩銀子。」
老者也笑著說;「別介,牌坊還可以繼續建。表彰三哥的過去,可以激勵後生晚輩們。」
三個年輕人在車里偷偷的樂,想不到這村里人說話如此的有趣。在眾人說笑中車馬進了老者的院子。
老者的院落從外面看很大,可是進到院里發現只有外面看到的一半大,院中間砌起一道高高的磚牆,把連在一起十間正房一劈為二。西側有三間廂房年久失修有些破敗,後院有很大的一個磚砌馬棚卻沒有馬存放,十幾匹馬放在里面還顯寬裕。
老者把馬匹車輛安頓好將客人讓到客廳,所謂的客廳也就是連著灶間稍大的房間,地中央擺著一面已經失去光澤的八仙桌,四面各放著一把陳舊的太師椅。
靠里有一張案幾上面擺著硯台和筆筒,旁邊堆著許多書籍和紙張,這里應該是老者寫字繪畫的書房。牆上掛了許多字畫,字體和筆工畫法都不錯。
三人瀏覽看過都驚嘆不已,字符和書畫都沒有題跋應該是出自老者之手。另有數幅手法稚女敕的字畫有批注,無非是優略點評,點評的字跡出自老者之手。在字畫中間掛著一幅柳公權的真跡,這也是書房里最珍貴的物品。
小不點看過感慨良多,想不到一個鄉下老者竟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蘊,差一點錯失交臂。他看得出老者的作品比一些近代的名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卻默默地埋藏于鄉土間甚是可惜。
他看到一條字符‘秀才自可謂,何爭出隆中。有錢換紙墨,無銀求虛名’。他知道是老者自持才高自比孔明,不願花錢求功名。然而世道昏暗僅有才能是不會被考官看重的,迂腐讀書人的悲哀。
老者的夫人是一個裹足的小腳女人,看上去比老者年輕五六歲,雖然已過中年卻能看到清秀的影子,年輕時一定也是一個美人胎。女人笑容可掬的招呼著三位客人洗臉擦面後,又到灶間忙去了。
小不點想到外面走一走,在門邊無意中听到老者與夫人的對話。
老者問;「家中還有多少銀兩」?
夫人回道;「家里的銀兩都在你身上,問這干啥麼」?
老者嘆了一口氣說;「三位公子為了咱差點把命搭上,衣服已是衣不遮體,我想給公子們換套外裝,可嘆的是卻無能為力。」
夫人說;「正該如此,愁什麼,一會你賠公子們用飯我去掂對去。咱們從不與人張口,也從不賒欠別人的,但是這次卻不同賒欠也應該,和誰家張口也不會駁咱面子,你就安心的陪公子們消停的喝酒吃飯」。
小不點磨回了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心里暗自的問‘世道怎麼會如此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