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道人 第三章柳林里的花陽傘

作者 ︰ 老窩瓜

柳浪聞鶯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時候,美得不能再美柳葉尖尖還很狹長並沒有全部放開,柳枝軟軟的低垂,就像江南少女頂著一頭綠色的發絲。兩側的柳樹向小路探身,好似爭看著小路的那頭來的是什麼人。

石板小路曲曲彎彎,就像一棵沙棘樹,在彎曲地樹干上橫生出支支叉叉,一條條碎石小路伸向柳林的深處。瘋道人和杜鵑走在小路上,柔柔地柳絲肆無忌憚的在兩個人頭上身上亂模,他們不得不隨時抬手相拒。盡管如此,它們依然熱情不減,趁人不注意芊芊玉手偷偷地拂過臉面。

這麼美麗的景致怎會讓人不醉,杜鵑停下腳步,探頭探腦的望向發出婉轉鶯啼的地方。瘋道人笑著說;「柳新游人佇,鶯啼不知處。別費那神了,看著它叫就沒有意境了。」

杜鵑說;「哥,你說這麼好听的聲音它是怎麼發出來的」?

他笑著說;「等我變成黃鸝時再告訴你,如果你要是等不及,那天閑下來哥給你抓兩只放在家里,你自己去觀察。」

听到家杜鵑心里甜甜的,說的話卻是詞不達意「兩只鳥在柳林里自由自在,放在籠子里會憋死的,那就更沒有了哥要的意境了。」

杜鵑被瘋道人看的有點臉紅,輕聲地問;「哥,你這麼看著杜鵑干什麼,是不是我又說錯了」?

他回道;「哥不是在看杜鵑,而是在看柳。」

哥的眼楮明明是在看自己,怎麼會說是在看柳?

瘋道人輕輕的問;「杜鵑,你知道古人為什麼朗誦詩句要說詠松吟柳嗎」?

杜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小時候跟著先生學了幾天字,覺得沒有什麼用並不刻苦,沒有哥那麼多學問。」

他知道杜鵑說的是實話,把功夫都用在舞槍弄棒和女兒手工上了,他解釋說;「松柏傲雪迎霜,有著男子漢的豪氣,自然是要大聲的朗誦。柳樹軟弱無力,像婀娜多姿的女孩,自然是低聲吟出。最主要的是,柔軟的柳枝就像女人綿綿深情里地多愁善感。」

哥的文采讓她好佩服,女孩的任性,她要難為難為哥看他怎麼說。杜鵑輕聲問;「我小時候也學過幾首詩詞,這麼多年都忘得半截啦快的,但是有兩句還記得‘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這兩句和哥說的意思好像不一樣?」

瘋道人笑著說;「這是韋莊《金陵圖》中的兩句,你只拿兩句意思自然不一樣。韋莊只是借古喻今,並沒有貶低台城柳的意思。詩的前面兩句是‘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杜鵑問道;「哥,你覺得寫柳的詩詞歌賦那個讓你最滿意「?

他想了想說;「寫柳的詩詞很多,白居易,杜牧,辛棄疾等很多古人都寫過。他們都是根據特定環境寫的,相互之間沒有可比性。如果就柳寫柳,季節與現在季節相符地,首推賀知章的《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這個意境多好!」

杜鵑反復念叨著「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臉上逐漸有了笑模樣,慢慢的說;「怎麼感覺有點過年時,姐妹們聚在一起剪窗花的味道?」

瘋道人笑了,回應道;「這個感覺就對了,只不過柳葉是春姑娘剪出來的。」

有一對年輕男女從兩個人身邊經過,柳樹遮住了大半個天空人顯得並不熱,兩個年輕男女卻撐起一把花陽傘,女孩傍著男孩身體,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兩個人走出了很遠,杜鵑還在回頭去看。心里在想,原來花陽傘還有這麼多好處,回去一定買把花陽傘,買一把比他們那把還小的。回過頭發現哥正在看她,就好像自己心里的想法被對方看破了,臉色騰的紅了。

瘋道人聲音壓得很低的說;「你如果喜歡花陽傘,哥陪你去買,咱們也走吧。」

杜鵑往小路兩邊看了看,沒有人,她鼓起勇氣學著剛剛過去地女孩兩只手摟住哥的右臂,哥只是用左手在她額頭輕輕地點了下,兩個人慢慢的向前走去。哥不時的伸出左手,為她擋開雲鬢上方淘氣的柳絲。

瘋道人和杜鵑在一個六角掛有風鈴的亭子休息,風鈴懶惰的就像脖子上掛著大餅餓死的人,很長時間動一動,鈴聲短促地像誰在關門。亭子里兩位老者看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身上還有寶劍,起身離去了。

石凳上還有兩個老者的余溫,杜鵑看著對面瘋道人問;「哥,一會咱們去哪」?

瘋道人回道;「哥一會帶你去看個地方,保準你滿意。」

杜鵑急忙問;「什麼地方」?

他認真地看著對方問;「這麼快就忘了,你在鄱陽湖不是說過要給柳毅和三娘子建座廟嗎」?

杜鵑臉紅的說;「杜鵑現在不想建了。」

他半信半疑的問;「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哥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地方替你找好了,銀子也湊夠了。」

她深情的看著對面人說;「哥,杜鵑說的是真的,在鄱陽湖時我不知道哥能不能接納杜鵑,建廟只是試探杜鵑在哥的心里有多重,現在答案已有了建廟就沒有必要了。不過,銀子可以留著,等你走江湖累了,咱們就在西湖邊建座房子安度晚年,哥,你說好不好?」

听完杜鵑說的話,他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杜鵑被笑得莫名其妙,隔著石桌拍打著對方放在石桌上的手問;「笑什麼,我說的是真的,這有什麼好笑地。」

他憋住笑看著對方說;「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姑蘇城的大哥啦,大哥還要湊份子呢。」

杜鵑靦怪道;「在家里人的眼里我已經是個瘋丫頭了,大哥回去一學說,家里人不知又該說些啥。」

瘋道人說;「既然你對建廟沒有興趣了,咱們就去尋一條船到湖里找樂子。」

兩個人歇了一會順著一條小路走向湖邊,由于正是游春的好時節客人多,湖邊招攬客人的畫舫不是很多。適合客人隨停隨走的七板子(小船)早已見不到蹤影,即或能見到一條,七板子還沒有靠岸,站在岸邊招手的人已經在爭執是誰最先招手的。

兩個人不願參與其中上了一條大一點的客船,也是停靠在湖邊唯一的畫舫。船上已經有八位客人,幸運的是兩個人不用再等待,畫舫犁開水面,留後燕尾的漣漪,離開碼頭駛入湖心。

這條畫舫在西湖里不算是最大的,只能算中等船只,但是華麗卻是一流的,翹角飛檐掛著風鈴,外表油壁色彩艷麗,到處掛著樣式各異的流蘇,四面高挑著宮燈。舷窗開得很大,上面掛著綠色的窗紗。每個窗前有一桌倆把椅子,一側是六張桌子,另一側是三張桌子,另外三張桌子的位置間隔成一個軟間。中間是寬寬的過道,過道上鋪著漁樵耕讀圖案的手織毛氈(地毯),不知這艘畫舫雨天搭載不搭載客人。

畫舫的名字很好听,‘西湖浮萍’。西湖浮萍在恬靜的西湖水面漂移,如此大的客船加上瘋道人和杜鵑只有十位客人,不知碼頭的游客為什麼非要死乞白賴地等客船。

西湖浮萍的客人也很奇怪,沒有普通畫舫招攬地客人那樣,服飾各異天南地北雜亂的口音,大人孩子芸芸眾生。八個人穿戴差不了多少,瘋道人和杜鵑一打眼就知道和自己一樣,都是練家子。

八個人有的相互認識,(不時的交頭接耳說話)卻非要一人佔一桌,只留下中間靠著軟間的一個空桌給後來的人,一艘隱藏著神秘的畫舫,一船讓人猜疑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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