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道人和杜鵑第二日一整天哪也沒去,沒有走出寒泉第一家客棧一步,昨天發生的事打亂了兩個人原定的計劃他們沒有去拜會雲龍鏢局的李鏢頭,也沒有去看望老朋友王強,店家幫他們把銀子兌換成隨身攜帶的關子和交子及金葉子,第三天早早就離開了錢塘。
消息傳回浮萍碼頭,正在和大當家,二當家商量事情的九環刀臉色立時暗淡下來,身體貼在椅子的靠背上,兩只眼楮望著一處牆角久久不動。大當家和二當家不知他在看什麼,觀察了一會也沒看出牆角有什麼異樣,才發現老三眼楮里是迷茫,是空無一物的茫然。
二當家問道;「老三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朋友走了」?
過了一會九環刀長嘆了一口氣,慢慢的說;「公子和小姐還不是我的朋友,不是三弟不想交他們做朋友,是我還不夠資格成為他們的朋友。我知道他們會很快離開錢塘,卻沒想到竟會這麼突然」!
大當家說;「突然,你怎麼會認為突然,就因為公子說‘還會在錢塘呆幾天’也許只是人家隨便一說。」
九環刀回道;「大哥,你沒有與公子真正接觸過不知道他的為人,這個人吐口吐沫都是釘。我知道公子錢塘還有朋友,他們原本計劃今天要去看望朋友地。」
二當家問;「公子錢塘還有朋友,你怎麼知道的」?
九環刀緩緩的說;「在小瀛洲我曾听到小姐低聲問公子明天去哪里玩,公子說明天帶她買衣裳,小姐問買衣裳做什麼,公子說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給十年不見的老人家一個驚喜。可是他們昨天並沒有出門,今天就匆匆離開了。」
大當家想了想說;「听老三說起公子對南屏山莊情況的分析後,我這腦子里一直劃個回,公子既然不是錢塘人,怎麼會對錢塘地面江湖事這麼熟悉?老三這麼一說就對了,公子十年前就在錢塘地面上混過,一定有許多江湖上朋友。」
二當家說;「大哥,根據公子的年齡推斷,十年前公子也就在十六到十八歲間,那個時期錢塘地面沒有什麼特別有影響的年輕高手,只有雲龍鏢局加入了四個年令相仿的鏢師鬧騰了一陣子。清書和秋劍眼下都成了江湖上風雲人物,最不濟的王強也成了雲龍鏢局的台柱子。這位公子會不會是哥四個最厲害的小不點,除此之外還真想不起來還有誰。」
大哥回道;「應該不是他,模樣看不出來。自從雲龍鏢局與紫薇堂火拼傳出小不點死訊,這個人在江湖上就消失了。清書和秋劍每次來杭州都會去看望李鏢頭,錢塘周邊大小幫派沒有人不知道。雲龍鏢局現在勢力已大不如從前,除了李雲和王強已經沒有什麼好雲龍鏢局的主意,生意照樣火的不得了,就因為沒有人惹得起清書和秋劍。听三弟說過浪里行俠與海龍王遭遇,這說明公子在錢塘已不是一天兩天。小不點和李鏢頭情同父子,來錢塘不可能不看望李鏢頭,那是一個爆炸的事件咱們不可能一點沒有耳聞。還有一點很重要,如果是小不點一定會住在雲樓客棧,絕不會住在寒泉第一家。」
九環刀抑郁的說;「我看出公子和杜鵑小姐這次回家是要大婚,我想忙過一兩天厚著臉皮去看他們,送一份喜慶的禮物,兩個人沒給我機會。」
大哥說;「公子是非常人,一劍翻雲師兄弟那一招翻雲招魂,是對付比他們強的武功高手殺手 ,哥倆也只是在人家外衣下擺留了一個洞。幸虧不是對手,不是瞧不起自己。咱們哥三個加在一起也是白給。」
二當家疑惑的說;「安排在寒泉住店的人公子指定沒有見過,他怎麼就會知道是老三的人,讓傳話告訴老三他走了」?
九環刀說;「說起來也許很多人不會相信,但是,公子身上確實有股神秘的魔力,咱們還看不到他已經有預感。好了,人已經走了想啥也沒用,還是說咱們眼前的事,大哥把管家叫來吧。」
一個四十多歲人來到大當家的書房,手里拿著一個賬簿本子坐在三個人旁邊。
大當家問;「老夫子,怎麼樣了」?
老夫子回道;「還沒清查完,南屏山莊的金銀財產比咱們想象地還多,人手不夠用。」
大當家回道;「人手不加了,去的人不懂行只會添亂,就你們幾個人無非多吃一點辛苦,一會你告訴張彪加幾個保護的人。」
九環刀說;「大哥,保護的人在南屏山莊家眷沒有離開錢塘地面前,不能放松,他們這幾年得罪了不少人,防止破鼓亂人捶。一旦發生意外,三弟不好向公子交代。」
二當家的說;「三弟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即使咱們把南屏山莊留給他們,他們也不敢留在錢塘地面。細想錢塘大小幫派包括咱們哪家干淨,多多少少都做過損人利己的事情,弱肉強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南屏山莊只因為做的過了頭才有今天,不過一劍翻雲師兄弟死的有骨氣,公子是個講義氣的人,所以特意囑咐老三要善待他們,咱們不能把事搞砸了。」
大當家點頭說;「成則王侯敗則賊,他們現在就是喪家犬誰都可能扔塊石頭。老夫子,放出話去,誰打南屏山莊的主意就是和浮萍碼頭為敵。」
老夫子點了點頭又說;「咱們昨天花銷不小,受傷人請郎中,五十多具棺木加上請寺院和尚……」
九環刀打斷說;「等等,怎麼要用到五十多具棺木。」
大當家說;「昨天看你心情不好沒有跟你說,南屏山莊逃走的人並沒有真的逃走幾人,被隱藏在外圍地夢圓三家斬草除根了昨天早晨才發現。加上一劍翻雲爺三兒,師弟爺倆一共是五十六口,咱們死了兩人,一共是五十八具棺木。」
九環刀嘆道;「那些逃跑的人死不足惜,一劍翻雲花了那麼多銀子養著他們,叫真章的時候卻只想著自己逃命。大哥,這是個教訓,咱們也得好好查一查手下,這樣的人讓他趁早滾蛋。」
大哥回道;「我和你二哥也從南屏山莊受到啟發,昨天慮練了一下咱們的人,一部分是跟咱們白手起家的,一部分是咱們自己培養的,這兩部分沒有問題。有少部分是半道投來的,里面有幾個讓人心里不踏實,消停幾天打發他們走人。」
老夫子又問;「大哥昨天接待三家來訪時說,要把南屏山莊後來奪得三家的地盤還給他們是真地嗎,那可是很大的一塊肉。咱們拼的命他們吃現成的,憑什麼?他們又不是咱們的老子。」
大當家回道;「南屏山莊的大頭還是留在浮萍碼頭了,他們沒有和南屏山莊聯手發難,咱們也該獎勵一下,這原本就是人家的。大家和平相處有什麼不好,再說咱們一下子接手那麼一大攤子也照顧不過來。」
老三問;「大哥,南屏山莊那些人準備什麼時候走」?
大哥回道;「怎麼也得講點人性,七天圓墳後吧。」
九環刀身體又貼在椅子靠背上說;「到時我帶人去護送他們離開,絕不能讓他們路上有一點差池。」
瘋道人和杜鵑沒有踏上南下回信州清河村的路,而是走上了北去蘇州的官道。
那天兩個人回到客棧誰也不想吃飯,兩個人在一個房間里悶悶地坐了很長時間,當半截蠟燭燃盡從新換上蠟燭時,瘋道人輕聲留下了「杜鵑,洗把臉早點歇著吧」回了自己的房間。
哥走了,杜鵑沒有一點困意,一劍翻雲師兄弟臨死的對話深深地刺痛了她,師兄弟尚且如此牽掛,父母對兒女豈不是更要牽腸掛肚,她已經離家多日家里人不知道會怎麼惦記。想起春芽幾個小姊妹送她走過山海關說的話「姐,如果沒有找到哥,就早點回來。找到哥也盡快一起回家一趟,爹娘對你一個人在外不放心。」想到這些杜鵑掏出手帕揉眼楮。
她兩手托著香腮久久的注視著有點飄移的燭火,就好像在看關東杖子莊後龍潭峽的瀑布。杜鵑跟哥在一起心願已了,幸福是幸福可是還是會想起那個家。
她心里在想,和哥如果南下回家再去泉州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總該讓家里人知道自己已經和公子回合了。姑蘇城的大哥經常會派人回關東取貨,離杭州又不遠,如果能讓大哥往家里捎個信報聲平安就好了。她接連無意識的嘆了幾回氣,窗帷外面傳來的雞叫都渾然不覺。愁婦不知春已曉,慢待梳妝勤看燈。
第二日清晨瘋道人看到杜鵑的臉色,看了一眼快要燃盡的蠟燭輕輕的問;「杜鵑,是不是想家了」?
杜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瘋道人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沒有學會撒謊,眼楮把你的心事全都告訴了別人。咱們準備一下去姑蘇城,讓大哥往家里捎個話」。
杜鵑起身撲到哥的懷里,眼楮里漸漸地涌出了潤玉,那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