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時,可雪遞給司機一道符,司機看看符咒,露出一副即詫異又防備的表情,盯著她的眼楮仿佛自己要被看穿,過了好一會兒,指了指她手上的黃符才娓娓說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師傅,不好意思,這是前幾天我去靈廟求的平安符,可以驅邪保平安,很靈的,我多了求了一張,本來是送給家人的,但今天我帶的錢不夠,又看您氣色不太好,所以……」可雪去掉冰冷的面具,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以博得司機的同情,好將平安符送出去來保他性命。
同情心這個東西,世人皆有,尤其是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嬌婉柔弱的女人的時候,它就會一不留神的跑出來。原來是這樣啊,司機暗嘲自己的多疑,放松了一點,說︰「沒事,沒事,人在外頭誰沒個難處,就當老王我做件好事,積積德。」說完他又看了眼符咒,沒說不要也沒說要。
可雪看他沒有明確拒絕並有點遲疑,便繼續慫恿︰「別別,師傅您開車也不容易,這是我小小心意,就收下吧。」說著可雪主動將符塞到司機手里。
司機半接半推的就給收下了。
等他重新坐到車里,可雪便趁他不注意對著車頂虛空畫下保命符,只要他不離開車或者帶上她給的符咒,興許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唉,說實話,她真的想直接告訴他他惹了不干淨的東西,但生死有命,她不能違背這個規律,反正該做的已經做了,一切听天由命。但她卻有種強烈的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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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Shit!Shit!辦公桌前的嚴寒拿起第二次被咖啡侵濕的文件不耐煩的發脾氣。自打從警察局出來,倒霉的事就接連發生。
先是早上進公司被清潔工大媽潑了一身的擦地水,然後開會的時候椅子莫名其妙的壞掉,讓自己在一群下屬面前丟盡了臉,接著就是不停的撞翻熱滾滾的咖啡灑在極其重要的文件上!
女乃女乃的,警察局真不是個好地方!一回來就進去,一進去就倒死霉。下次就算天王老子開飛機來接他,他也不去!正想得出神,不知從哪里傳來的尖叫又讓他嚇的「嗖」的一下跳起來,接著,「咯 」一聲亮響,就見他呲牙咧嘴的抱住右腿。
「天啊,天啊,桌子沒事吧!」門口的顧延寧掙月兌開嚴冬的懷抱,疾奔向罪魁禍首的桌子,伸出小手像對待小動物一樣很認真的檢查傷口,然後擺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跳過了疼的臉色蒼白的嚴寒,直接將問號和感嘆號打向門口的未婚夫,「桌子被他撞出一個坑哎,天啊,天啊,你的腿是用鐵做的嗎?好堅固哦,冬冬,你弟弟太有才了!」
望著這個表面一臉訝然崇拜,實則諷刺挖苦的未來嫂嫂,嚴寒暫時忘記了腿上的疼痛,很想問大哥一個問題,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讓大哥心甘情願干拜其石榴裙下的?
他只見過延寧一面,並且還是在六年前女乃女乃去世的那天,那天她哭的淅瀝嘩啦,一把鼻涕一把淚,心想著她會是一個善解人意,溫婉賢淑的女人,今天頭遭見面就給他來個半褒半貶,唉,女人啊,變臉如翻書,永遠的看不真切。
「嚴寒,沒事吧,身體不舒服嗎?看你臉色不太好。」嚴冬從剛才就在觀察他,他面色發青,印堂處隱隱泛著青色,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由于延寧的體制偏陰,好奇心又重,特別容易招惹邪穢,再加上可雪和雨天的教導,他也慢慢的練出點眼力,能從人的氣色上判斷些事情。
「死不了。」嚴寒冷冷的拋出話。
嚴冬見他態度不善,也瞧見桌子上的狼籍,便沒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微笑著,噓寒問暖的扯著不著邊的話,慢慢的嚴寒的態度緩和下來。
通過對話,嚴冬對他昨天晚上的事了解了大概,原來是和可雪相處的不太好,一個人出去喝悶酒,然後無意的惹上了什麼,但會惹上什麼?為什麼會惹上?在他的記憶力,弟弟從沒出過這樣的事情,離開家這麼久,怎麼剛一回來就中標了?回頭還得麻煩可雪給他看看。
但他和延寧,剛一出門,室內的溫度「刷」的一下子降下。
寒意浸透了屋子,還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潮濕,嚴寒拉拉衣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手拿起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但似乎遙控器並不管用,無論他怎麼調,這溫度卻是越來越低,他不解得看看空蕩的辦公室,咦?剛剛還是太陽當空照,現在卻突然陰了起來。
他想起身打開窗戶一探究竟,卻驀然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身體好像被什麼未知的力量吸附在辦公椅上,難不成自己又倒霉了一把被人惡作劇粘在椅子上?但他記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坐在上面,而且還站起來過,怎麼會突然粘上?
奇怪,太奇怪了。他皺皺眉,決定直接叫人來幫忙。他伸伸手,還好,胳膊還可以活動。
他拿起電話,撥了號碼。
在正常的嘟嘟聲後,「喂~」一道嘶啞空靈、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聲音傳來。
他愣了一下,心里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 ……」電話那頭,響起奇怪的窸窣聲,那奇怪而又模索的聲音撩撥起了他心底里最深層的驚恐。
他慌忙掛下電話,但那聲音並沒有如其所願的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先前遇到的詭異的隔絕感頓時擁至,他倒吸口涼氣,冰寒的氣息順著他的喉嚨淹沒入心髒。
「下來陪我,下來陪我!」陰森的鬼聲再度襲來,一撥一撥霸道而又惡意的強行扭擺著他的腦波,試圖侵佔他的意識。
嚴寒驚恐的捂住雙耳,可是那聲音似乎能穿透任何阻擋,帶著水滴石穿的毅力和徹骨的冰寒,拼命的沒入耳朵,沒入身體的每個細胞。
「不!」嚴寒忍著意識上陌生痛苦的侵佔,堅決的反抗。但反抗無效,漸漸地,他全身開始松軟,想放了膨松劑的面包,虛弱無力,清醒卻無能為力的等著任人宰割。
屋子里的冰寒已達到極限,開始出現青黑色泛白的氣霧,妖異而又危險。
突然,氣霧中泛起幾團黑色的蘑菇雲,沒一個上面都帶著螢火似的微光,飄蕩在半空,乍眼看去,像水母眨著眼楮,又像墳地里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慢慢的,那分散的蘑菇雲開始向一個方向聚攏,竟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體,而那螢火隨著身體的聚攏漸漸地游移到形體的頭部,形成兩只狼一樣幽綠幽綠的眼楮。
緊接著,那模糊地人形體逐漸變得清晰,體外長出蒼白的皮膚,甚至可以看見皮膚上根根見藍的血管,但人形的頭部卻很模糊,像帶著一個大大的氣罩,看不清五官。
「跟我走。」小任性伸平手臂,僵硬呆板的指指盯著他看的嚴寒。
嚴寒清醒的反抗,但無論他怎麼給大腦下達不要去的指令,卻依然徒勞,他的身體服從命令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呆板刻意的朝小人形走去。
小人形,拉住他的手,手沒有一點溫度,指尖傳來的冰冷潮濕讓他徹底感受到了死亡的溫度。
緊接著,他感到一陣暈眩,再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陰風,帶來一股股焦臭腐肉的味道,讓他心髒猛然收縮,有種窒息的壓迫感。
驀然,黑暗的空間點起一點點光亮。
那時蠟燭的光,燭光帶著昏黃色的暈,以球形散射成一個小小的光圈,光圈的外環,黑暗依舊。
但卻可以讓他看大概了解一下眼前的場景。
這應該是一個房子之類密閉的空間,因為隱約中他看到右邊若隱若現的小窗戶。窗戶下方整整齊齊擺了三張椅子,因為光線有限,距離又太遠,所以他無法辨認椅子上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
小人形松開了他的手,嚴寒頓覺身體一陣輕松,他動了動手指,竟然可以自由活動。
「咯吱~咯吱」那聲音像踩在干草堆的踩踏聲,又像人骨頭被捏碎的碎骨聲,讓嚴寒禁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歡迎你來。」熟悉的稚女敕聲刺入他的耳鼓,隨著詭異的聲音和陰寒搖曳的燭光越來越近,他看到了小孩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正抱著一條人的胳膊埋頭享受的啃嚼。
似乎是感受到嚴寒的注視,小孩抬起頭,沖他嘿嘿一笑,露出黑色的牙齒,牙齒上掛著粘稠發黑的血和嚼碎未來的及吞咽的肉渣,血腥和惡臭直撲而來,兩只黑黑的眼窟窿正不懷好意的盯著他,發出饑餓的嘖嘖聲,似乎很滿意自己帶回來的食物。
「嘗嘗吧,很好吃。」小孩天真的將那條胳膊遞給嚴寒,順便舌忝了舌忝嘴邊溢出的血液。
望著小孩刻意的天真,嚴寒的心髒都快要驚的爆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想立刻死掉。他驚恐萬分的推開了小孩,往旁邊閃了幾步。
「 啷~咕嚕嚕」小孩的頭掉在了地上,滾到一邊,身體還直碩碩的矗在原地,胳膊還保持著遞東西的姿勢。
「嗚嗚……嗚嗚……」小孩發出一陣慎人的哭叫,淒慘尖銳的哭聲似乎要穿透他的骨髓,震裂他的五髒六腑。
「你欺負我,為什麼要欺負我!我要吃你的肉,我要吃你的肉!你這個壞人!」小孩憤恨的怒吼,全身又變成了焦糊狀,頭像皮球一樣彈跳著向嚴寒撲來,臉上帶著惡毒陰險,把那張小嘴撐得巨大,沒過半張臉,露出長長的黑色牙齒,張口就向他咬去,而小孩靜止的身體,也詭異的扭動,扔掉啃了半拉的胳膊,張開雙臂來回的模索。
嚴寒頂著心中的寒栗,邊跑邊躲小孩凶狠的攻擊。這間屋子似乎很大,跑來跑去沒有盡頭,也沒有任何阻擋物,他正納悶,也因為這一瞬間的分神,小孩的頭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前胸,嘴巴正沖著他的肩膀,小孩黑洞一樣的眼楮里突然閃出一抹嗜血的光芒,照著他的肩膀就咬下去,嚴寒顧不了那麼多,伸手一抓,揪住小孩的頭發,把小孩的頭拋甩出去,但用力過猛,腳下一個趔趄,歪倒在椅子上。
一股惡臭頓然傳入鼻間,突然,月光穿透窗戶,照進來,眼前的境況又是讓他心髒驟停,汗毛倒豎。
三個凳子上各坐著一個焦黑色的人,渾身上下都是焦爛的腐肉,三個人的頭扭成詭異的九十度,一雙雙血紅的眼楮齊刷刷的瞪向他。
跑!嚴寒立刻反應過來,但始終還是慢了半拍,那三個人伸出潰爛不堪的手,捏住他的脖子,胸腔里的空氣被無情的擠壓出來,空空如也,死亡,竟如此的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