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和廖子營把五具尸體拿出來並排放在驗尸台上。徐至的頭和身體已經被法醫縫合起來,大大的針腳看上去像一個個巨大的蜈蚣橫斜交錯的爬在他脖子上,把他灰青蒼白的臉映襯的更加猙獰。
廖子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忍著心頭的一絲懼意,逼著眼楮去看那些燒焦或者斷頭的尸體。再看看嚴寒,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尸體,但他並沒有一點害怕的跡象,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好像平時簽署文件一般平常。
畢竟這里還有兩個普通人,為了防止那些東西突然發飆,雨天一「人」給他們貼了個符咒。貼完符咒,他拿出自己研制的超精密視靈鏡,對著幾具尸體進行精密檢查。
這超精密視靈鏡,說白了就是一個普通放大鏡,只不過雨天用符咒和靈力將它煉化了,因為雨天是半天生靈能者,陰陽眼也時好時壞,不能夠像可雪一樣,隨時都可以看見靈體,而重新開啟陰陽眼需要關注很大的靈力,如果不是危急情況,他就會利用這個分辨尸體身上不一樣的氣息,比如說陰氣、鬼氣、怨氣。
「有什麼發現嗎?」。見雨天一直對著尸體,越看眉頭皺的越深,忍不住問道。
「你來看看。」雨天頭也不抬的朝可雪招招手,「這些尸體身上除了那女鬼和鬼小孩的鬼氣,還有另一種,但是……說不上來是什麼。」
「哦?」可雪訝然,湊過去觀看。縈繞在尸體身上的另一種氣息真的很怪異,是一種黑中帶紫的霧氣,那霧氣濃郁繚繞,結成一小股一小股,像一條條月復黑蛇纏繞在一起。她一邊從腦海里抽取各種對鬼氣的相關記憶,一邊習慣性的吸吸鼻子,「我從沒見過這種鬼氣,不過它的味道很奇怪,有點玫瑰花的香味,但香味之中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妖異的不像鬼氣。」
雨天點頭,表示贊成,但眉頭依然沒有松動,他收起視靈鏡單手托腮說︰「他們怎麼就回來了?為什麼現在回來?」
這的確是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帶給大家的也只有沉默。沉默的結果是冰冷陰寒的停尸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嗡嗡」的尸冷櫃加冷的聲音給這份安靜又增加幾分突兀。
「這是什麼?沒想到傳統觀念十足的徐至也會紋身?」嚴寒突然發話,嚇了廖子營一跳。
可雪和雨天順著嚴寒的眼神,直往徐至左耳後方看去。在耳朵後面,有一個很小的黑色玫瑰花印記,半開的玫瑰花上面是一個吐著紫色蛇信子面目陰狠的蛇頭,透出一分說不出的詭異。
「這不像是紋身。」可雪頓了頓,想了一會兒,繼續說︰「倒像是一種圖騰或者是詛咒。」
「圖騰?詛咒?為什麼徐至的死法跟焦尸的不一樣?他和女鬼和鬼小孩什麼關系?好像沒有關系又好像有些聯系。」雨天提出疑問。
「很可能是一伙的。」廖子營加入猜測。
「也許是利益關系呢?」可雪說。一般利益關系沒有合伙人那麼親密,有聯系還有隔閡,這樣看來,很有可能他們就是這種關系。「若真是如此,問題解決起來就容易多了,我們只用突破女鬼這邊的防線就可以。」
「怎麼突破?」廖子營一臉疑惑。
「對,不過還要鋪墊一步。」雨天咧咧嘴,有種小荷終于露出尖尖角的感覺,「把話綰成套套鎖,見人就套。」
「套什麼?」廖子營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套話,這平安鎮一定有秘密,以這兒的人的健談程度來看,不會在問到焦尸有關的事件時全體的說法和反應一致的像顆模子似的,要麼就是有意隱瞞,要麼就是有苦衷的隱瞞。」
「那明天咱就行動。」廖子營說,總算是明白了雨天的話。
就在他們討論紛紛的時候,嚴寒一語不發的盯住那個詭異的玫瑰印記,若有所思……
放好尸體,他們便回到旅館。
五個人里只剩下嚴寒,所以他就順理成章的搬到可雪和雨天這邊,而廖子營也以查案方便為免費綁定雨天。
雨天沒有直接跟廖子營回房,習慣性的進了可雪房間,肆無忌憚的一頭栽到床上,放松的長嘆一口氣。
「沒洗澡別躺我床上,要躺躺你自己的去。」可雪冷冷的說,一坐在沙發上,有些疲憊的揉揉脖子。
「我都不嫌棄我自己,你還嫌棄我?」雨天大字展開身體。
「是的,我嫌棄你。」可雪不留一點情面。
「你偏心!」
「我的心本來就是偏的,難道你心髒長在中間?」
「我不喜歡嚴寒。」雨天不再胡攪蠻纏,坐起身,很認真的看著可雪。「長著一副惡狼搶食的模樣,好像隨時要把你吃掉似的。」
「我有那麼好吃嗎?」。可雪無奈的笑笑,「他囂張、自以為是、傲慢無禮,就算他是一頭餓狼,我這個小羊羔也得看看他有沒有資本吃我。」
听可雪親口這麼說,雨天一下子輕松了許多,「那你今天還跟他走?」
「不保住他的小命,嚴冬延寧那里我怎麼交待?」
「那就好。」這下雨天終于放心了,抱住可雪的枕頭一陣竊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真變態!」可雪拋給他一對衛生球,心想,怎麼跟小孩似的!
「變態怎麼了?態度就是給人變著玩兒的!」雨天不著邊際的瞎扯,突然湊到可雪臉前,嘿嘿一笑,「要不……我晚上睡這兒?」
「死去!」可雪一把抓過他手里的枕頭,朝他狠狠丟去,「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廖大哥還等著你呢,那尸體莫名其妙的跑回來,我總覺得要出事。」說著,她的臉又拉了下來,把心思又轉移到案件上。
雨天知道她是在擔心,擔心無辜的人再受傷,于是他陽光一笑,做出立正站好的姿勢,「遵命,我的烤乳豬!那晚安咯~」說罷便一溜煙兒的沒了蹤影。
「當——當——當」一陣敲門聲。
可雪還以為又是雨天搗亂,開門就喊︰「你這頭大燒豬,給我——呃——」眼前的人,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怎麼?我由野狗變成燒豬了?」嚴寒眯起眼楮,半笑半調戲的說,他用余光掃了一眼可雪房間,那個叫雨天不在。
「有事嗎?」。可雪恢復了冰冷。
「不請我進去?」
「不方便,有事在這說吧,沒事早點休息。」
「我想有個故事,你一定感興趣。」
「我不喜歡听故事。」
「那如果跟案件有關呢?」
可雪抬頭看他一眼,感覺不像說謊,讓開擋在門前的身體,「進來吧,不過長話短說,我有點困了。」
嚴寒兩手插在口袋里,傲慢的走進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環顧四周。
「說吧。」可雪打破沉默,面對他,總覺得有點緊張。
「不請我坐?」嚴寒挑挑眉。
「隨便坐。」
嚴寒勾勾嘴角,看了眼沙發,還是沒有坐下,他眼楮空洞而又深遠的看著窗外,似乎在追憶著遙遠陌生的記憶。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個玫瑰印記,有一個傳說。」
可雪走到他跟前,沒有說話,他的眼神似乎帶有魔力,讓她不知不覺的跟著他一起陷入他的回憶。
「小時候,女乃女乃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他頓了頓,喉嚨似乎有些哽咽,繼續說︰「在很早以前,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村子叫愛情村,那里的人擅長種植紅色玫瑰花,因為紅玫瑰代表愛情,每到花開的季節,這里都會舉辦一次花會,花會上,女子將玫瑰花編成花冠送給中意的男子,若男子接受了花冠,兩個人在花會結束那天就會帶著所有祝福結成夫妻,恩愛一生。
當然,那個時候人們的思想還比較封閉傳統,每個村子都有一個信奉的神靈,而愛情村信奉的是愛神,所以每隔六十年全村就會從眾多小女孩中選出愛神指定的使者——聖巫,聖巫終身不嫁,繼承愛神的旨意,勤修習術,造福全村,守護村民,直到六十年後下一任聖巫誕生。
有一個小女孩,叫玫九兒,她天賦異能,成了聖巫,起初她非常非常善良,被她幫助過的人數不勝數,村民們都叫她小愛神。她長大之後,愛上一個男孩,而那個男孩卻愛上了另一個女孩,本來九兒只想把這份愛戀深埋心底,默默祝福男孩和女孩,但那女孩不知從哪里得知九兒喜歡男孩,出于嫉妒便四處張揚,造事生非,原本村民們還不相信,但是女孩故意制造火災,燒毀了村子里一半的玫瑰花,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使村內頓時流言肆起,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是因為九兒不守聖巫信條,褻du了神靈,甚至有人說九兒懷了男孩的孩子,得罪了愛神!後來經過一致協商,決定給九兒當眾檢查身子,以示清白,但是他們不知道對一個聖巫來講,對一個女孩來講,遭人懷疑,當眾檢查是多麼大的恥辱,于是她斷然拒絕,結果卻被一群無知的村民放在擱滿毒蛇的玫瑰花池里,活活咬死。
九兒死的時候,全身泛紫,池中紅色的玫瑰花被她的血和冤屈盡數染成了黑色。村民們當時嚇壞了,于是就胡亂的把這個池子填滿土。自此以後,這個村子就沒有一天太平的日子,每到晚上,都會看到一身黑衣的九兒,全身纏滿毒蛇滿身紫血的在村子里游蕩,村子里的人一個個相繼離奇死去,她唯一放過的人就是那個男孩。這個村後世被稱為死亡村,而九兒被稱為黑暗少女。
村子沒落之後,她便利用毒蛇和玫瑰修習邪術,每逢黑暗便到處害人,被她盯上或殺害的人身上都會留下黑色玫瑰印記。後來被一位佛法高深的活佛以自身舍利壓制,人間才得以平靜。」
「這就是玫九兒的劫吧,世間最難測最防不勝防的還是人心,但更多的是可悲。」可雪暗暗地為玫九兒感到惋惜,卻同時也感到可悲。
「可悲嗎?」。嚴寒輕輕地問,語氣中透著一絲驚訝,顯然他沒料到可雪會這樣說。
「愛神的使者竟然用恨來宣泄自己的怨,不覺得很可悲嗎?」。
嚴寒轉過頭,嘴角無奈的勾起,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酸澀,「也許,另外一個就是黑暗少女——玫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