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男人。嚴寒松了口氣,但立刻感到不對勁。
那人的臉被一層黑霧蒙蓋,看不清楚樣子,整張臉貼在了當車窗玻璃上,五官都壓扁了,雙眼死死盯著車內,那灰黑色、深如幽洞、飽含恨意的眼楮讓嚴寒心里直發毛。
夢里的眼眸!
他突然記起前兩天的那場噩夢,鎮定立刻被一股奇怪的麻亂感攪碎,他來不及猜想其中端倪,只覺自己連呼吸都忘了。如果不是坐在車里,如果不是車窗門緊閉,他可能當場跳起來逃走!
車外的人和嚴寒安靜的對峙著,像木偶一樣呆而靜的看著對方,不說話、不行動,但空氣中似乎到處都隱藏著無形炸彈,只有一動,哪怕只是一個不經意的表情或聲響都會引發世界級大爆炸。
鎮定、鎮定!嚴寒心里說。
他保持靜止,借機逼著自己壓制那顆麻亂不堪的心。可他卻忘了一件事,雖然他能控制自己身體不動,表情不變,眼楮不眨,呼吸微弱,可是現在蘊含血塔羅覺魂的龍形項鏈帶在他脖子上,他氣呼呼的跑出來根本沒穿外套,只穿著薄薄的白色襯衣,而血塔羅是制邪聖物,遇到邪物會自動發出熒紅色光!
邪物陰邪之氣越強,血塔羅反應越大。因為只是一道覺魂,所以一開始龍形項鏈並沒有什麼反應,此刻對峙時間長了,陰邪之氣濃了,龍形項鏈突然在嚴寒的襯衣里劇烈的抖動了起來,並向那雙灰黑色雙眸射出刺眼的熒紅色光線!
那人猝不及防,「啊」的慘叫著消失在夜色里。
與此同時,嚴寒突然啟動車子,在車子打火聲中,只听「 噠」一聲,副駕駛座的車門竟然被打開,一個人「蹭」的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廖子營?!」嚴寒忍不住驚呼。
這絕對意外,當那一聲關門的聲音響起來,嚴寒看了眼黑漆漆的車外,又看了看莫名其妙出現的廖子營,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廖子營緊張的望著窗外,胸口劇烈的起伏、發紫的嘴唇、顫抖的身體看得出來他是狂奔而來,而且還很害怕。
「快開車!」廖子營一手扒在他胳膊上,一手按下車門鎖,聲音有些開叉。
嚴寒看了眼廖子營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警惕的瞥了他一眼,車打火聲還在響著,他卻沒了下刻行動。緊握方向盤的右手稍稍松開些間隙,手心有可雪畫的血符。
雖然他更懷疑雨天,但廖子營也在懷疑範圍內,何況他此刻的意外出現和奇怪反應著實讓他不理解。
「我真的是廖子營!你半夜氣憤離開,我跟在你後面!」廖子營解釋,情緒依然緊張。
嚴寒不說話,眉頭緊蹙。他是開車狂飆出來的,按時間算少說也有半個小時。雖然他當時氣憤不已,但仍舊注意到道路上前後左右一輛車都沒有,那麼長的路程,他就算是狂奔一小時也追不上!
除非……嚴寒眯起眼楮,又吸了吸鼻子。不對,他是人,而且身上的味道的確是廖子營的,可是為什麼——
廖子營見他不動,又增了幾分緊張,不得不一邊掃視周圍,一邊解釋,「我追到的時候,你一直在公路上來回折返,停下後我看到一個人影趴在你車窗上,我想提醒你,可你的手機根本打不通,我想過去找你,卻被一道無形牆擋住了,後來看見一道紅光,人影消失了,我就跑進來了。」
嚴寒依然不語的看著廖子營,揣測著他的話,余光注意到了道路兩側一成不變的環境。就這麼過了十幾秒,他突然听到頭頂傳來一陣金屬的刮擦聲,由後向前緩慢移動著。
撕啦——撕啦——
慢慢的,聲音到達了車頂的最前端,卻突然沒了動靜,等了好一會兒,車窗前垂下一顆倒立的頭來!
雖然是倒立著的,雖然夜色黑暗,可嚴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雙灰黑色的瞳眸!
廖子營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雙眼楮,連呼吸都忘記了,駭然之余多出了幾分驚詫。
此刻,嚴寒完全恢復了鎮定,握緊方向盤,在車子打火的「嘟嘟」聲中大聲道︰「坐好!」
突然急速的啟動,讓車子發出了尖銳的鳴叫。那人也由于慣性滾下車去。嚴寒鎮定的把車子掛了後檔,順手拿出褲子口袋里隨身攜帶的一張不知名的符咒往車窗上一貼,周圍環境瞬間清晰起來,然後一路後退到寬闊的十字路口才轉過彎去。
廖子營沒系安全帶,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慢了半拍,被這車的急轉急停黃的把頭撞在了車窗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廖子營掙扎了一陣才坐直身子,可一坐直就從後視鏡中看到那個人在以一種非人類的速度逐漸靠近。
「快,他追上來了!」廖子營瞪大了眼楮,看著那人的身影越來越近,「開快點,別讓他追上!」
「我已經開到一百三十邁了。」嚴寒眼楮專注的看著前方,語調平穩的說,「幸好是半夜,不然要讓人看到一個人能跑過急速行駛的汽車,明天絕對頭條。」
廖子營愣了一下,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別開玩笑了!」他繼續向後觀望,「我們怎麼辦?可雪不在這,誰來對付他!」
「你掐我一下。」
「啊?」廖子營愕然,見嚴寒神色正經,照著他胳膊就狠狠一掐。嚴寒眉頭緊皺,顯然力道夠大,肉也夠疼。
「這次不是夢,那上次也不是夢。」他小聲咕噥一句,再次加大油門,一邊掏出襯衣下的龍形項鏈,一邊將僅剩的兩張符咒交給廖子營,「收好,能撐一秒算一秒,找到機會你就逃!」
廖子營嚇了一跳,手趕緊握住符咒,生怕這救命稻草丟了,而後看了眼嚴寒,「你把符咒都給了我,你怎麼辦?要逃一起逃。」要不是他突然上車誤了時間,興許嚴寒早就逃跑了。
「要你逃你就逃,那麼多廢話干嘛!」嚴寒繼續加速,「我認得那人的眼楮,他的目標是殺我。」
廖子營身體明顯一顫,同時後備箱發出了一聲重物掉落的巨響,車子一沉,速度驟減!
那人追上來了!
只見那人蹲在那里,手腳好像吸盤一樣按在後窗玻璃和後備箱上,無論嚴寒怎麼拐彎抹角、急停急轉車子也沒有掉落下去。
「那不是氣話,你是真的該死!」
那人的頭慢慢扶了下來,灰黑色的雙眸充滿嫉恨意味看著嚴寒。他嘴唇微動,但聲音卻像錐子一樣刺入了兩人大腦,廖子營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好像要阻隔這種聲波產生的劇烈頭痛,而車子也隨著劇烈晃動了一下,顯然嚴寒也受到了影響。
但嚴寒反應極快,那聲音一停止他立即踩大油門,取下龍形項鏈,勾著鏈條,伸手往後一甩,「啪」打在後窗玻璃上,剎那間紅光閃現,那人頓時消失。
「甩掉了?」廖子營問。
「還沒有。」
有人回答,但聲音卻不是嚴寒,而是嚴寒那邊的車窗。廖子營一轉頭就見車窗邊有只手緊緊扒著,也不知道密封的窗戶怎麼被打開,另一只手已經伸進了車窗,朝著嚴寒的脖子掐去。幾乎是本能,廖子營立馬抬起左手,將那兩張快被他汗水弄濕的符咒一把貼在那人手上。
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符咒,貼上的一瞬間,竟然讓那長著灰黑色瞳眸的男人一下子落到地上,即可被飛馳的車子落下好遠。
「終于甩掉了!」廖子營見那人被甩下,不由的叫了一聲,搓了一下手心泛起的冷汗,「好險啊,這符咒真管用,回頭我也得問可雪妹子要兩張去,快開快開,一直開到墨青小區。」
「還沒有!」
那陰森的男聲再度傳來,感覺就在前方。可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
「他在哪兒?」廖子營白著臉問,反映到剛才太緊張把兩張符咒一起用掉了。
嚴寒不說話,但神色嚴肅極了。他雙眼緊盯前方,好像漆黑空蕩的空氣中正潛伏著巨大危險。雖然看不到,但全身的毛孔都機警的收縮起來,他將體內僅有的靈力集中于陰陽眼上,豁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定定的站在那里。他向前推開雙臂,盡管身體模糊,他卻清楚的看到他灰黑色的眼眸和輕蔑勾起的嘴角。
不好!嚴寒暗叫,驟然降速,然後連忙打開車門鎖,解開安全帶,朝廖子營比了個手勢,準備跳車,但仍慢了一拍,車硬生生抵在了那人雙掌上。車的驟停讓嚴寒和廖子營受不住慣性沖擊一下子沖出各自手邊已經微微扳開的車門,重重的摔在地上。
廖子營掙扎了一下就暈了過去,而嚴寒則扶住刺痛不已的胳膊艱難的站了起來,只怕這條胳膊是斷了。他掃了眼四周,此刻除了車前燈射出的兩道光柱,再也看不見任何景物,車燈只照到前方十幾米遠,後面就像被人陡然剪掉一樣,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知道他們又被困到了結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