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下幻境的人一旦重傷,幻境即可宣告破滅。
一眨眼,他們又回到山頂破廟前的空地上。
可雪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看了眼嚴寒,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陡然身體一震,正對上雨天那雙灰黑色的瞳眸。
「為什麼?」她直視他,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雨天垂下眼簾,薄唇緊抿,久久才輕言一句,「這里有邪罌香,快封了感知吧。」
「為什麼」她加重了語氣,又向前跨一步,「給我解釋。」無論被逼也好、有苦衷也好、甚至棄明投暗也好,現在的她只需要一個解釋,一個他親口說出的解釋。
她從未懷疑過他,即使白臉說他曾出現在花都別墅,即使表姐提醒過她,即使知道那顆被嚴寒撿到的灰黑色眼眸男人的紐扣跟他的襯衣袖扣一模一樣,她都選擇相信他。因為她不相信他會親手殺了他們共同的好友廖子營
就算此時他擋在汪富貴面前阻止她殺他,就算她堅信的不可能已經曝露為事實,就算他真的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她始終堅信這一切都不是他自願的。汪富貴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清楚的很,只要他肯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想她會接受。
啪啪——啪啪——
幾聲清悶的擊掌聲拉回了可雪的思緒。不僅如此,听起來在正常不過的擊掌聲卻直直刺入人的耳膜,攝魂奪魄一般,讓可雪周身一震,感覺心髒被錘子敲了一下。
「不好受吧?」汪富貴輕蔑的瞄了可雪一眼,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手扶胸口,很難受的樣子。
「這叫奪魂掌。」他得意的笑,一邊擊掌,一邊從雨天身後一步步向可雪走進,「我親愛的小主上被你逼的好可憐,我好人做到底,幫他懲罰一下你怎麼樣?反正他離不開你,把你魂魄奪出來放在**上送給他,他一定會喜歡。」
「你對他做了什麼?」可雪看到雨天雖然睜著眼楮,雖然雙眸依舊是灰黑色的,但沒了應有的光澤,他只是站在那看著她機械的笑。
「我只是讓他變得更像真實的他而已。」汪富貴繼續靠近她,繼續擊掌,「知道嗎,奪魂掌還是你母親發明的,她只會用來對付邪祟妖魅,卻從不明白,萬物皆同等,只要突破關卡,無論正邪什麼魂也逃月兌不了」
「你到底是誰?」可雪聲音開始顫抖,喉嚨一甜又吐出一口血。
汪富貴哼笑兩聲,突然神情異樣的盯著她,好像透過她看到的是另外一個人。「她很美,可惜你不像她。」
他收回眼神,恢復冰冷陰沉的模樣,不再說話,加快了擊掌的頻率,口中默念咒語,全心對可雪施法。
令人意外的插曲擾亂了她的心,結果汪富貴忽然施出這種招數,猝不及防的她立即中招。只感覺有一根木錘伸到她的身體里,每擊一次掌,那根木錘就錘自己的心髒一下。
那並不疼,但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心髒就要被這掌聲震垮了,毛孔收縮不止,血液也隨著擊掌的節奏震蕩、激停,四肢酸麻無比,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知道她被控制住了心神,于是拼命掙扎想擺月兌這無形的束縛,但她的手腳根本不听使喚,手動不了,符畫不了,四處彌漫的邪罌香已經讓她的靈力和血塔羅同時受到影響。她的骨骼也在打顫,已經支撐不了沉重的身體,單膝落地。
她不服輸,想反抗,但反抗的結果卻讓她越陷越深,漸漸地,她听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似乎整個山頭都只有半清脆半沉悶的擊掌聲和汪富貴陰沉的冷笑聲。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行動完全受他人支配。她感覺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握緊拳頭說︰堅持下去,不要妥協,堅持下去,不要向黑暗低頭另一半卻蠱惑著說︰放棄吧,你很累,放棄吧
真的要放棄嗎?
可雪的意識有些模糊,突然看到了那些令她日思夜想的親人的臉——爺爺、爸媽、叔嬸,他們就站在她面前,溫和的笑著,沖她招手。她笑了一下,稍一松力,就覺得壓在身上的巨石又重了一分。壓力越重她就越想擺月兌,可越想擺月兌,壓力就更加沉重
如此惡性循環下去,不僅讓她連吐兩口血,更壓得她雙膝跪地,胳膊也幾乎支撐不住。
汪富貴再次陰笑起來。
雖說他的奪魂掌對萬物皆有用,但正氣越足的人,對其使用起來就越困難。說到底,他還得感謝她。若不是她急于除掉自己,雨天也不會這麼快在她面前暴露身份,若不是她那愚蠢的感情觀,她也不會被他輕易攝取心魂。
瞻余可雪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她比他想象中的更難對付,但女人就是女人,外表再怎麼堅強冷漠,骨子里卻總是擺月兌不了感情的誘惑。他本不想那麼早結束游戲,本想讓她在生命的最後親手收到他奉送的大驚喜,可沒想到卻被她擾了局。
既然她嫌命長,那麼他就成全她
他笑著走到可雪面前,嘴里念動咒語,換了一種擊掌頻率。
啪啪啪——啪啪——
如果說之前的感覺像是錘子敲擊心髒,那麼現在就像有無數只魚鉤鉤在心髒上一同向外拉扯。那種快要被撕碎的感覺,讓可雪再也堅持不住,伏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出來吧,放出你的靈魂,只要點一下眉心,你就完全解月兌了。」汪富貴溫柔的誘導,「釋放出你的靈魂,你就可以和親人團圓了」
可雪無法自控一樣的伸出手,她的手上還染著嚴寒的血,血跡還沒有干。她愣愣的盯著手上的血紅,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雪——雪——
雪是誰?誰在說話?為什麼這聲音好熟悉?
「為什麼還不動手?難道你不想和家人團圓嗎?他們很想念你,時時刻刻都盼著與你見面,來吧,世間沒什麼值得你留戀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他們嗎?來吧,只要把食指放在眉心輕輕一點,你就能見到他們了,永遠待在一起,不會再分開……」
汪富貴蹲下來,附在可雪耳畔低聲善誘著,「你活著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想想廖子營,想想顧延寧,想想嚴寒知道廖子營為什麼會死嗎?因為你如果沒有,他就不會糾困與雨天、嚴寒和你三人之間,就不會發現雨天的秘密,就不會死你死了,顧延寧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就能平安活下來,你死了所有人都會安全了,多好啊」
雪——不要點——雪——快醒來——
那道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在她千轉百回的心里點起了一根蠟燭,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前方,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她混沌不堪的意識里時隱時現。
他是誰?那個——雪是她嗎?為什麼看不清他的模樣?為什麼感覺好舍不得他?
可是她的確很想見她的家人,很想見爺爺、父母和叔嬸,她做出那麼多努力不正是為了家人團圓的那天嗎?而且,她記得有人說過,她注定與魔鬼共舞,她身邊的朋友將會一個個離她而去她不想要這種結果
她死了,一切都會平靜了吧可為什麼她總覺得還有什麼放不下呢?她依稀記得自己對一個人說過她永遠不會離開他,但那個人是誰?燭光里的身影又是誰?
「點吧,快點下去吧,點下去每個人都會解月兌的」汪富貴催促。
放大的手指越靠越近,讓她的眉心有點異樣的微癢,癢的她很難受,癢的她想立刻把手放下,但另一股力量卻讓她的手僵持在原位,進退不得。她不知道眉心是異能人士靈力聚集的要位,一旦受到外力威脅就會產生自身抗力。
可雪還在猶豫,燭光里那男人的面孔開始變得清晰,而另一組對話也輕輕響于耳際——
「小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會討厭我嗎?會離開我嗎?」。
「不會,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討厭你,你是我的家人,家人做錯事由一家人一起承擔。」——
那個面孔是誰?說話的男人又是誰?她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混亂不堪的意識里不停的搜尋著他們的名字,仿佛不想起來就死不瞑目似的。
可雪撐著手指,在距眉心兩毫米的位置上遲遲不肯再靠近,這讓汪富貴有些心急。他不能打斷她,只能繼續溫和的誘導,因為任何一句誘導之外的話都有可能讓他功虧一簣。一旦她清醒過來,他強制性壓在奪魂掌上的邪力就會反噬給自己,再次擊傷好不容易修復起來的魂根。
就這樣過了好半天,他說的幾乎失去耐性,卻見可雪還在苦思冥想。
「點下去」他心中沒來由的不安,集中意念大喝一聲。隨著他的大喊,可雪身子一震,手指又靠近眉心一毫米。
「點下去」汪富貴下意識的又喊了一聲。
當見到可雪手指再次緩緩移向眉心,他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再沒有人可以阻擋天劫發生了可是這時,他忽然覺得氣場有變,還沒弄明白怎麼一回事,一個黑影和一個閃著紅光的東西迅雷般從他左右兩方夾擊而來,接著背後一震,前胸一團紅光乍現,兩股截然不同的沖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向六點鐘方向
狠狠落地
因為涉及第五卷收尾,所以下周更新兩章,周二、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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