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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台子上,三張放滿了食材和鍋子的案台,還有三只吐著火舌的爐子,一字排開。
兩邊的案台後各站著一個高大威猛,肚子有些圓滾滾的中年男人,他們身上系著圍裙,擼起袖子,準備大展身手的樣子。跟他們比起來,中間案台後那個嬌弱小女娃,巴著到她胸口的案台,顯得孤寂而可憐。
台子的四周站滿了圍觀的群眾,還有比賽者的親友團,他們在大聲地為己方的代表加油,「醉仙樓最棒,金師傅加油」和「會賓樓第一,羅師傅最棒」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那台子兩邊案板後站著大師傅沖人群抱拳揮手,表示誓得第一!
只有站在中間案台後的那個瘦弱的小姑娘安靜地站著,沒有人給她加油,沒有人給她歡呼,她孤單地一個人來比賽,為了已經故去的人。她那麼安靜,在這沸騰的人聲里,像是給自己築起了堅強的堡壘,獨自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柔弱而可憐。
所有人都這麼想,這個一路以各式各樣的湯面殺進冠軍總決賽的小女孩,此刻面對著對手強大的實力和親友團,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所以很傷心地靜立著,等待著失敗的結局。
不過即使她失敗,人們也認為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眼前這個在沸騰里靜立的小姑娘,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姑娘,剛失去父母的可憐的小孤女,葉知雅。能夠殺進冠軍總決賽,人們已經覺得她很厲害。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一身的錦衣華服,端坐在林鋒和王如山的身後,靜靜地看著從登上台開始,就一直在安靜地打量著自己的葉知雅。少年想,若是葉知雅真的為自己注定的失敗而擔心,那就不會如此沉靜,更不會仔細地打量著他,像是在思索什麼。
他,華夏國尊貴的九皇子皇甫岐,除了父母兄弟之外,還從來沒有踫到過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的人。不過皇甫岐並不覺得被侵犯,因為葉知雅在看他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惡意,甚至讓他覺得,那個不過八歲的女娃,竟然透過他,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什麼。
林鋒回頭看了皇甫岐一眼,見皇甫岐輕輕點了一下頭,這才站起來,待鼎沸的人聲安靜下來之後,朗聲道︰「比賽正式開始!」
隨之,人群響起陣陣歡呼。
林鋒抬起雙手示意人群安靜下來之後,開始宣布比賽的題目和規則︰「前些日子的比賽都是讓師傅們自由發揮,今天的冠軍總決賽,我們要來點不一樣的。俗話說的好,‘五味令人味盲’,借助好的食材做出山珍海味來不稀奇,將普通的蘿卜青菜做好,才是上乘!所以,我們今天的決賽的題目就是,每個人按照自己的風格煮出一碗面來!時間限在半個時辰之內,先做成者先接受評判。」
林鋒此話一出,人群開始議論紛紛,怎麼都沒有想到,一路山珍海味地比了下來,最後竟然只是比賽煮面?!
台上的金師傅和羅師傅也都愣了,他們身為赤泉縣兩大酒樓醉仙樓和會賓樓的大廚,做慣了鮑參翅肚,對于最普通的湯面反而覺得陌生。但是,林峰的話不無道理,更何況比賽就是比賽,既然題目已經定下來了,就斷然沒有更改的道理。
熾熱的目光隔空交戰了片刻,拒收兩邊案板金師傅和羅師傅才開始構想各自的題材。他們都忽略了,中間那個案台旁邊站的,那個只到到他們胸月復處的小女娃葉知雅,在听到題目的那一剎那,嘴角揚起的那抹微笑。因為他們一直都以為,這場決賽雖然台上站了三個人,但真正對決的,只是他們兩個。
一聲鑼響之後,見台上的三名選手都各自忙了起來,周圍的群眾都屏住呼吸盯著台上看,赤泉縣令王如山討好地對巡察使林鋒說︰「林大人果然高明,比賽的題目就是非同凡響啊!下官佩服,佩服!」
林鋒笑笑,看了坐在後面的皇甫岐一眼。
皇甫岐微微一笑,算是對林鋒對他的支持表示謝意。自打赤泉縣首屆廚藝大賽開始的第一天起,皇甫岐就注意到了葉知雅,這個所有參賽選手里最沒有背景,最弱小的姑娘,自然也注意到葉知雅一路走來,每一次比賽做的都是湯面。
王如山見林鋒不願多言的樣子,便訕訕地住了口,很認真觀賽地朝台上看去,不管怎麼說,葉知雅總算是他的小姨子,能撐到決賽也算是給他掙足了面子。
台上,金師傅和羅師傅已經和好面了,各自都在挑選配料,十分忙碌的樣子。只有葉知雅不著不慌地用杵臼捶著被切成丁兒的胡蘿卜,一下一下。
等到金師傅和羅師傅選好配料,切菜的時候,葉知雅才剛放下手里的石杵,開始準備和面。
一旁的金師傅見葉知雅不慌不忙的樣子,好心地催促道︰「小姑娘,你動作可得快一點,就做不出了!這面條倒在其次,關鍵是要調好湯汁。你現在還沒和面醒著,一會兒怎麼來得及熬湯汁。」
葉知雅朝金師傅乖巧地一笑,道謝︰「謝謝金師傅的提醒。」
金師傅呵呵地笑了兩聲,將砧板上的排骨利索地剁成了幾段。
一旁忙著切魚片的羅師傅見狀出言譏諷道︰「這個時候,金師傅還有閑情關心別人,真是高風亮節啊。」
金師傅聞言皺眉,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也沒轉頭地小聲安慰葉知雅︰「小姑娘,別放在心上,加油!」
葉知雅感激地朝金師傅微笑,沒有理會一旁小聲嘟囔的羅師傅,將石臼口蒙上一層細絹紗,然後將石臼倒過來,讓里面的胡蘿卜汁均勻地灑在盆里的面粉上,打了個雞蛋,然後又加入適量的水,踮起腳尖兒開始努力地和面。
等到葉知雅的面和好,金師傅和羅師傅已經架鍋起油,準備爆香料,調湯汁了。圍觀的群眾見此,又開始議論紛紛,不少人說讓葉知雅跟赤泉縣當紅的兩位大廚同台獻藝,簡直就是胡鬧。
坐在評委席上的皇甫岐蹙起眉頭,開始為進度明顯很慢的葉知雅擔心。可是皇甫岐明白,他只能幫助葉知雅爭取到比賽的題目,真正的勝利還要葉知雅自己去努力。十一歲的皇甫岐一直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他可以為了幫助別人而制定合適的游戲規則,但決不能在游戲中有失公允地幫助別人破壞自己的規則。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眨眼,已經過去一大半了。
台上,金師傅和羅師傅已經調好湯汁,準備拉面了,可是葉知雅卻依舊慢條斯理地挑著青菜。
金師傅和羅師傅果然是赤泉縣最當紅的大廚,雖然很久沒有做湯面了,但是拉起面來絲毫不含糊,像是輕松地甩繩子一般。
在同時,葉知雅挑好青菜放在一邊,抬起頭來朝那冬日難得的晴空看了一眼,開始做面條。只見葉知雅先用 面杖將面團 成面皮,因為案板過高,她不得不幾乎整個人壓在上面。等到金師傅和羅師傅的拉面下鍋時,葉知雅的面皮終于 好了。
沒有像平常人做面一樣直接將面皮切成條,葉知雅將面皮折疊成一寸多寬之後,用刀子開始在上面飛速地刻刻畫畫,像是雕花一般。
這一下,葉知雅的動作很快,等到金師傅的排骨濃湯面出鍋的時候,她已經將所有的面皮都刻出了隱約的蝴蝶形狀,多余的那些面皮則被她團起來,快速地 成面皮,然後飛快地切成細絲狀。
金師傅將排骨濃湯面加上最後一點翠綠的芫荽做提味和裝飾之後,笑著對葉知雅說︰「小姑娘,快一點!時間可就快到了……」
金師傅原本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當他看見一旁的羅師傅急匆匆地想要將他鱖魚酸湯面出鍋時,便匆匆地朝葉知雅辭別,然後端著他的排骨濃湯面,在醉仙樓伙計的歡呼聲中走向評委席。
台上的羅師傅見狀,心里立刻慌了,差點失手打碎盛面的湯碗。快速地盛好湯面,羅師傅一邊朝評委席奔走,一邊將手里隨手抓的一點蔥花放了上去。
台上,只剩下瘦小的葉知雅一人,一邊不慌不忙地切著蔥花和青菜,一邊等著水開。
評委席上,王如山、林峰還有當地最有名望的一位老者,已經品嘗完金師傅和羅師傅的湯面了,正在低聲商量著什麼。
台上孤單的葉知雅依舊沉穩淡定,等水一開,就將蝴蝶型的面皮和切成細絲的面條放了進去,等到水滾起來之後,放入青菜,再滾起來,便加入蔥花,準備出鍋。
等到葉知雅將一碗清湯面端到評委席的時候,一聲鑼響,時間剛剛好。而評委席上的排骨濃湯面和鱖魚酸湯面已經漸漸地冷了,上面的油花也漸漸開始凝固,怎麼看都沒有葉知雅那碗熱氣騰騰的翠葉清湯面勾人味蕾。
林峰正要拿筷去品嘗,卻被葉知雅突然出聲阻止︰「等一下,我的面,是特意做給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