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那天,一早廚房里就忙開了。
葉知雅負責監管菜色,便早早地到了廚房,指揮眾人。說是指揮,其實也就是看看而已。廚房的大廚娘是茉莉的母親王嬸,葉知雅不過是叮囑她注意幾點,然後便將大權完全交給王嬸,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說了,王嬸做了大半輩子的廚娘,肯定也比她這個菜鳥有經驗。
王嬸也沒想到葉知雅會對她委以重任,感動之余動力十足,干起事來也比往年被馬慧珠盯著舒心多了,也認真多了。
看著廚房里井然有序,葉知雅便放下心來,自己到了廚房的小案台上,動手做起面條來。王嬸本來是不同意葉知雅親自動手的,不過葉知雅說要為葉老夫人盡一點孝心,王嬸便也不再阻止了。
在葉府,最為重要的日子便是葉老夫人的生辰,正月初六。每年的正月初六,整個葉府總是傾盡全力地位葉老夫人過壽,而這一天的葉老夫人也格外地大方,賞賜起來毫不含糊。但是葉知雅剛由木蓮那里得知,葉老夫人真正的生辰是祭灶這一天,而正月初六,是葉老夫人當年嫁到葉府的日子。
木蓮告訴葉知雅,葉老夫人當初很愛葉老太爺,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善妒是整個赤泉縣有名的,甚至在遭到葉老太爺的背叛之後,將自己生辰也改在了正月初六,偏偏要葉老太爺忘不了她。雖然算命的告訴葉老夫人擅改生辰是要遭天譴的,但是葉老夫人卻說,沒有了夫妻和順的美滿婚姻,那她還不如去遭天譴呢。
當然,這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現在的葉府除了一些老人,知道葉老夫人真正生辰的也不多,大都以為正月初六是她真正的誕辰。
葉知雅不知道木蓮打哪里打听到的這些,也佩服木蓮的隱忍和堅強,感激木蓮的傾囊相授,便利用這個機會去討好葉老夫人。不過葉知雅也明白這樣做十分危險,危機和機會參半,所以葉知雅並沒有說是給葉老夫人做壽面,只說是盡孝心。
挑選了金黃色汁液的果蔬榨了汁,又加了蛋黃和各種調味品一起拌進面粉里,將面和好,葉知雅便將面團揉成長條,再慢慢搓細,慢慢地盤在案板上,直到將所有的面都做成一根粗細均勻的面繩。一邊熬湯汁,葉知雅一邊將胡蘿卜切成頭發絲兒一般的細絲兒,又拿了青蘿卜用滾刀切出大致的圓球來。
等到湯汁熬好,葉知雅將面小心地放進鍋里煮,見面條浮起來,便拿筷子將粘在一起的面條輕輕撥開。等到面熟了,葉知雅將面條小心地盛出來,晾干,整根面條因為里面金黃的果蔬汁液和蛋黃,呈現出一股女敕女敕的金黃色,乍一看似乎還暈出金色的光輝來。面里面的香味透出來,更是勾人饞蟲,讓人忍不住咂巴嘴。
等到面條冷卻下來,葉知雅便拿來一個大盤子,在盤子里將面條盤成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又在尾羽末梢和頭部用青蘿卜球點綴,最後將細細的金黃色的胡蘿卜絲兒一條條地排在鳳凰的翅膀、尾羽和翎部,乍一看還真像是羽毛一般。
葉知雅又用了切成樹葉形狀的紫色苤藍裝飾在周圍,做成樹枝的形狀,這才算是全部完工。
王嬸一看,驚訝地說︰「四小姐,還真看不出你如此心靈手巧呢!」
葉知雅笑笑,一邊洗手,一邊讓王嬸招呼眾人準備上菜。
廚房里的菜肴被一盤一盤地端到飯廳去,葉知雅見準備得差不多了,便親自端著自己的那盤鳳凰于飛,到了飯廳。葉知雅到了飯廳一看,眾人已經坐定,竹苑的一家子意料之中的沒有到來。
葉老夫人見葉知雅過來,便笑著招呼她坐下。葉知雅一路笑著將手里蓋著蓋的鳳凰于飛放在葉老夫人的面前,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葉老夫人驚訝地問︰「知雅,你這里面放的是什麼?為什麼獨獨放在我的面前?」
「祖母揭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葉知雅笑道。
飯桌上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盯著葉老夫人面前的那盤蓋著的菜看。葉老夫人呵呵一笑,以為葉知雅是在哄她開心,並沒有放在心上,誰知揭開一看,竟然是一盤賣相很不錯的鳳凰于飛。
「真是太美了!」葉念馨沒心沒肺地贊嘆道,被花三娘偷偷地掐了一把,提醒她別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葉老夫人也頻頻點頭,夸贊葉知雅。
葉知雅這才又站起來,朝葉老夫人拱手道︰「借著今日節氣,我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葉老夫人一愣,要不是葉知雅說了是借著過節祝福她,她都要懷疑葉知雅是知道她真正的生辰了。
「女乃女乃,您在葉府便如這展翅的鳳凰,咱們就是那朝鳳的百鳥,簇擁著您呢!」在花三娘的教之下,葉念馨也站起來歡快地說。
站在葉知雅身邊的茉莉撇撇嘴,小聲抱怨道︰「小姐,她借花獻佛,搶了你的話!」
葉知雅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反正即使葉念馨不來搶功,葉老夫人也不會因為一份面就對她增加幾分信任。葉知雅想,這樣也好,有了葉念馨的這番搶白,想來葉老夫人應該也不會再懷疑她已經知道她生辰的秘密了吧。
果然,葉老夫人笑著說了幾句葉念馨和葉知雅乖巧懂事的話,就將此事揭過不提,準備開席。
觥籌交錯,這飯剛吃到一半,馬慧珠突然感嘆︰「以前念安在的時候嫌她太吵,今日她不在這里,倒是讓覺得分外想念。」
誰都沒有想到馬慧珠那麼精明的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到被葉老夫人禁足的竹苑的人,都愣住了。
「老太太,我也不怕你說我說話不挑地兒。」馬慧珠站起來請罪,「可是,我怎麼想,都覺得念安雖然天性直率,但也不至于作出那樣的詩來。念安性|愛享樂,怎麼會突然生出那樣的念頭來,還望老太太明察。」
葉老夫人大約也覺得今年過節過于寂寥,便嘆息一聲,打發人到竹苑里請葉念安一家過來團圓。
眾人各懷心思,低頭不語。等到竹苑一家一臉不安地過來各自坐下,葉老夫人再次吩咐開動吃飯,大家才又漸漸地說笑起來。
吃完飯,葉老夫人讓眾人各自散去,只留下了馬慧珠一個。
葉知雅覺得奇怪,便放慢了腳步,跟在木蓮身後。等到其他人都走遠了,葉知雅才微笑著說︰「木姐姐,到梅苑賞梅,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