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雅一番妙語解釋,不但化解了皇甫馨的尷尬和怒氣,反而意外地夸贊了花容,這讓皇甫馨十分高興,得意地揚起下巴,走過去牽起花容入席。
有人還在偷偷地笑,一些不滿皇甫馨的人甚至還在心底籌謀著怎麼反駁一句,讓花容一家再次出丑。
皇甫連卻在這個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開口了︰「果然不愧是我朝第一金石文字師傅的女兒,容容的見解就是高出普通人一籌」
皇帝都發話了,底下那些各懷心思的後妃皇子們自然就收回了剛要說出口的嘲弄,各自正襟危坐,一派賢良淑德的樣子。
接下來的宴會很是順利,葉知雅看著各位宮妃卯足了勁兒去爭奪皇甫連的眼球,各位皇子皇女的也爭相向皇甫連表達自己的孝心,皇後卻是一臉的端莊的微笑,絲毫看不出任何要與人爭寵或是沒有容人之量的樣子,果真不愧是一副母儀天下的人物
早就听說了太子一黨和四皇子一黨爭的是水火不相容,葉知雅便特地地留意他們幾分。
太子端坐在帝後的下首第一位,一身的明黃蟒袍,表面上看起來倒是一副忠厚恭謹的樣子,像是很好親近,少了幾分皇甫連的威嚴不可侵犯,多了一分皇後的溫柔賢明。
四皇子就坐在太子的斜對面,一身青石色蟒袍,面色冷峻,顯得難以親近,也不大跟人舉杯對酌,也很少像太子一樣討好自己的父皇和母後,倒是跟坐在自己身邊的幾位兄弟不時地說上幾句話,偶爾也會微笑一下。
葉知雅想,四皇子的冷峻會不會跟他自幼喪母,寄養在皇後膝下有關呢?
皇甫岐閑著的時候,偶爾會跟葉知雅說起朝中的形勢,說起兄弟之間的事情時,多提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不時地還會流露出對自幼失去母親的疼愛和外祖一族的庇佑,不得不在皇後膝下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的四皇子的憐憫,還有對太子心機深沉的憂慮和戒備。
葉知雅初听的時候有些驚訝,或許是因為穿|越前看了太多的清朝九龍奪嫡的故事,所以一提起太子,她便會想起那個被康熙兩立兩廢的無能太子;一提起四皇子,她便想起那個冷面冷心、心機深沉的四阿哥胤禛。沒想到到了這個陌生的時空,陌生的國家,印象中太子和四阿哥的身份竟然換了過來。
不過,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眼前的這位四皇子,會不會是那位冷面冷心的清朝四爺呢
大約是覺察到了有人在打量自己,四皇子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來,嚇得葉知雅下意識地一閃沒有躲及,兩人的目光就撞上了。
葉知雅本來正在糾結著該怎麼樣若無其事地當做沒有看到四皇子的眼神,誰知道四皇子竟然微微一笑,朝她舉杯點頭示意了一下,葉知雅頓時更加窘迫。原本葉知雅是不明白四皇子這樣做的用意的,不過當她看見太子因為四皇子的動作而陡然轉厲的眼神時,頓時明白了,敢情這四皇子是借由對她的友善來刺激太子呢
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葉知雅還是很清楚的,所以,四皇子之所以對她這麼熱情友善,不是因為她能夠刺激到太子,而是她背後的皇甫岐,一直都是太子黨和四皇子爭奪的目標。
「兩邊,哪一邊都不能怠慢了。」皇甫馨一邊給花容夾菜,一邊一臉正色,輕輕動了動嘴唇低語,要不是葉知雅靠她靠得近,只怕也听不清楚。
葉知雅點點頭,端起酒杯朝四皇子遙遙一祝,低頭淺啜一口。
再抬頭時,太子一向溫和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葉知雅心底嘆息一聲,硬著頭皮,擠出一絲微笑,又朝太子舉舉杯,頓時形勢來了個大逆轉——太子一臉溫柔可親的微笑,四皇子收回微笑變成了冷面殿下。
「這兩邊,哪一邊都不好惹。」皇甫馨趁著低頭斟酒的空當飛快地向葉知雅解釋道︰「太子是嫡長子,有部分朝臣支持,更有皇後娘家一派和後宮不得寵的宮妃的支持,實力相當雄厚。這四皇子雖然說是沒了母親和外祖家的支持,但是做事向來有板有眼,政績卓越,很得大多數朝臣的賞識,手底下還有一干肝膽相照的兄弟,雖然比不上太子的實力豐沛,但也不可小覷。」
葉知雅點頭,心里想的卻是,面對這樣強勁的對手,她真的不知道皇甫馨哪里來的自信,認為皇甫岐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小少年可以參與到殘酷的皇位爭奪大戰中去。
席間,葉知雅又跟各位不懷好意的宮妃皇子皇女們舉杯幾次,撐著一張笑僵了的小臉兒,總算是熬到了晚宴結束。
花城郡主雖然很想留下來看葉知雅被審訊,但是礙于天威難測,只得不甘願地回家去了。皇甫馨卻卻借由她要帶著葉知雅一起回家,光明正大地留了下來,恨得花城郡主牙根都癢癢的,卻毫無辦法。
幾個人一路到了書房,皇甫連在當中坐定之後,命人關閉了書房的門,一臉肅然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來給朕說清楚?」
葉端平大約是被剛才以及現在的情形嚇昏了頭,又沒有了花城郡主的撐腰,所以只管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葉知雅原本也是別扭地想要被迫下跪的,卻被皇甫馨以她現在還是縣主的身份的事兒給阻止了,所以可以站著答話。葉知雅沒有想到事到如今,葉端平反而不言語了,便自己硬著頭皮答道︰「回皇上的話,我這麼做,原本沒有逼迫祖母的意思,只是祖母心氣強,不願意認錯,也改過,一時執拗,才釀成了慘案……」
「別推月兌」對于葉知雅的說辭,皇甫連明顯地有些不滿,說︰「朕要听的不是文過飾非的話,而是事情的原本面目」
葉知雅心底抖了一下之後,還怕之後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于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地說給皇甫連听。
看著皇甫連的臉色在听完葉家的那些陳年曲折的故事之後稍微緩和了一些,葉知雅總結道︰「皇上,我沒有想到祖母會寧死也不願意交出來我祖母和女乃女乃的骨灰,寧死也不願意讓我的父母遷入祖墳,孤魂野鬼地流離在外,所以……」
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醞釀了一下情緒,葉知雅才紅著眼圈,抬頭道︰「雖然祖母死後,我風光大葬了她,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件事,說到底,我也有責任。怪只怪,我以為祖母會尊敬丈夫,憐愛子女……」
皇甫連點點頭,說︰「但是,那你也不該在你的祖母去世之後,又敗光了葉家所有的家財。」
葉知雅澄清道︰「皇上,葉家的家財民女沒有拿一分,全部交給了大堂嫂掌管畢竟,她是葉家未來的當家主母,而且這件事也是大伯父和大祖母同意了的。至于大堂嫂為什麼會那麼做,這又是另外一段血淚交加的故事了。而且,大堂嫂不是揮霍了那些錢財,而是全部捐獻了出來,送給那些需要的人,這件事,九殿下和赤泉縣的王縣令都可以做證」
皇甫連見葉知雅信誓旦旦、言辭鑿鑿地不像是說謊,再說了,即使葉知雅說謊,他看在一直盯著自己的皇甫馨的面子上還是不好追究,那還不如做了一個順水人情,接下來他要求葉知雅做的事,也會好開口說一些。
「葉端平,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皇甫連看向一直跪在地上,低頭不語的葉端平,問道。
葉端平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說︰「草民沒有任何要替自己辯解的。」
「那你可是,當著天子誣陷他人,會被怎麼懲罰嗎?」。皇甫連問完,沒待葉端平回答,便輕笑道︰「欺君之罪,按律當誅」
葉端平不過是身形抖了一下,就沉聲道︰「罪民願意領罰。」
葉知雅看看皇甫馨,眼神里是求救的意思。葉知雅不敢說自己多麼地無私,在葉端平陷害自己之後還要幫他,但是,她絕不想靖王爺和花城郡主父女兩個一箭雙雕的陰謀得逞
皇甫馨看看葉知雅,見她沒有任何的猶豫或是悔改,嘆息一聲,上前一步說︰「皇兄,人家也滿滿的孝心卻被別人利用,看在人家也是為了響應你的號召的面子上,就免去殺頭的罪過吧。」
皇甫連原本也沒有打算誅殺葉端平便宜了靖王爺,便做了順水人情,說︰「說的有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樣吧,正好看守皇陵的官員早就說他們缺少助手了,就罰你去看守皇陵,終生不得離開一步」
葉端平沒有任何怨恨地磕頭謝恩︰「罪民謝主隆恩。」
對于這件事如此順利地就被解決了,葉知雅有些驚愕,她還以為自己要上到山下油鍋地證明自己的清白呢不過,葉端平就比較慘了,皇陵的清苦和周邊的荒涼是別處難以比擬的,不過,能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