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雅恨恨地盯著那三封信,一股火氣蹭地竄了出來。林峰、皇甫馨、唐心,每一個人都叫她暫且按捺住心底的委屈,可是他們誰又設身處地地為她想過,奪夫之恨,如何能夠按捺得住?
葉知雅坐了不到片刻,就有人過來通傳,說是太子和四皇子的禮物都送到了,直接送到了肖雲和茉莉院內;而皇甫馨和榮狄,卻各自帶著禮物,要親自來拜訪。
葉知雅笑笑,眼底閃著復仇的怒火,親自迎了出去。
夜色有些暗淡,所以皇甫馨和榮狄的臉色都不甚分明地掩映在夜色里,各自手里捧著的華貴的珠寶嗎,倒是在暗夜里愈加得閃閃發光。
「怎麼好勞煩長公主和小王子親自來一趟呢?知雅真是承受不起。」葉知雅笑說著迎上去,正要行禮,預料之中地被皇甫馨親熱地攔住。
「知雅,你如今貴為郡主了,自然不需要像以前一樣逢人便行禮了。咱們怎麼也要拿出郡主的範兒不是?更何況將來你跟了……」皇甫馨話說到這里就打住了,只是拿曖昧的眼神在葉知雅和榮狄之間逡巡了一會兒,只管抿著嘴兒笑。
葉知雅心底怒火蹭蹭地往上冒,恨不得一把推開皇甫馨抓著自己的雙手,可是嘴角上卻必須掛著得體的微笑。幸而夜色黯淡,那臉上因怒氣而生的紅暈,此刻看起來倒像是嬌羞一般。
裝作不明白葉知雅心底真正的意思,皇甫馨又笑了幾句,故意曖昧地說︰「天色已晚,我就不好打擾了。東西呢,就有勞小王子幫我帶進去了。我先走了。」
榮狄忙說了幾句「不敢不敢」「榮幸榮幸」的話,葉知雅微笑著辭別,直到皇甫馨的腳步聲消失,兩人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相互對視,眼神交匯的那一剎那,葉知雅一臉苦笑,榮狄慌忙紅著臉扭轉頭。
靜默了片刻,夜風嗚嗚地吹著,一下下地叩打著人心。
「進去吧。」葉知雅長出一口氣,轉頭對榮狄笑著說。說完,便一抬腳先走一步。
榮狄頓了一下,臉色復雜地跟了上去。
進屋,關門。
「東西就放著吧。」葉知雅看也沒有看那些奇珍異寶,「回頭我打發人送去茉莉那里。」
榮狄點點頭,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偷覷葉知雅,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一般局促不安。
「坐啊。」葉知雅抬頭見榮狄不知所措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我是郡主,卻是個假的;你是個王子,那是貨真價實的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當是我們當初還在驛館那樣相處就好。」
榮狄思量了一下葉知雅的話,咧嘴笑了起來,大大方方地坐下。
「我想要擊垮靖王爺,不是為了華夏國,卻是為了我自己。」葉知雅開門見山,「我知道,你那里如今成了眾人爭相拉攏的香餑餑,我雖然沒有很多的籌碼跟他們對抗,但是,我保證,還你自由。」
榮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
葉知雅以為自己說出了真相讓榮狄不安,忙要開口安慰,榮狄卻生硬地開口了。
「你,跟他們,不一樣。」榮狄面色通紅,不知道是急得,還是怒得。
葉知雅覺得眼圈有些熱,沒想到到了最後,榮狄這個救命恩人,倒是待自己極好。
「謝謝。」葉知雅一臉動容。
榮狄臉色又紅了幾分,卻是羞赧為多,「我,我就是心底想什麼就說什麼。我跟你說實話,可是你得保證,我們的話,一個字也露不出去。」
葉知雅點頭,笑道︰「這個你放心,肖大哥和他,估計都已經做得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榮狄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葉知雅話里的「他」是指誰,臉色白了幾分,話卻說得更加流暢了︰「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我之所以在驛館平靜地生活那麼久,是因為有西戎國的勢力在保護。」
葉知雅點頭,華夏國派去別的國家有細作,別的國家自然也就不會坐以待斃。
「我皇兄,是個有謀略的人。他繼承了父王的遺志,韜光養晦,養精蓄銳,雖然不說要與華夏國為敵,但是至少要保證平起平坐。我西戎國,現在有足夠的力量來自保」榮狄說到這里,頗為自豪,「更何況現在華夏國已不復當初的強盛,當國者又多保守謹慎,想來也不敢貿然對我西戎動武」
葉知雅點頭,問︰「那你皇兄怎麼說?」
榮狄蹙眉,頗為擔心︰「目前倒是沒有給什麼準話,只是說,說……」
榮狄一臉為難,瞟了葉知雅幾眼,沒有再說下去。
葉知雅莫名其妙,有些忐忑地問︰「說什麼?」
榮狄一咬牙,豁出去似的沖口而出︰「說是若是自己人,倒是可以考慮。」
榮狄說完,以為葉知雅會猶豫傷心,誰曾想,葉知雅竟然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笑道︰「早說嘛大約不久,皇上就要賜婚了,我們,早晚都是要成親的」
榮狄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他原不知道華夏的女子竟然也如此豪邁,一時間有些怔住。
「你,你不難過?」榮狄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難過」葉知雅閃過一絲悲傷,但很快便被笑意遮蓋︰「但是,要讓傷害我的人付出更大的代價,我樂意奉陪」
榮狄覺得有些腿軟,這樣的女子,他沒有把握能夠留在身邊一輩子……
「但是,你也要保證,我們借助你國的勢力,許你自由,許你們西戎自由,可不代表著,你們可以趁機入侵我國」葉知雅義正詞嚴,她可不想引狼入室,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榮狄苦笑,都這個時候了葉知雅還在「你們西戎」「我們華夏」的,他榮狄什麼時候曾經留住過葉知雅嗎……
這場婚禮上,各懷心思的各種勢力,悄悄地拉起了一場血戰的序幕。這場血戰,雖是起于兩個女子的奪夫之戰,卻是積聚了幾十年、幾百年的矛盾的自然爆發。
肖雲和茉莉成親不到半月,皇甫連即下旨,按照祖訓,將雅郡主下嫁給西戎國的質子戎狄,說什麼二人是天作之合,郎情妾意,而他這個天子,只不過是成人之美罷了。
葉知雅冷笑,這世上,真是再也沒有比皇家更會顛倒黑白、粉飾太平的了。既然皇甫連給了她這個機會,若是她不好好地把握住,多跟榮狄「往來」,只怕會遭天譴吧。
葉知雅和榮狄的婚期定在一個月後,之所以不需要立即成親,官方的說法是,皇甫連疼愛這個民間的郡主,要替她修建佔地千畝的府邸,要為她準備最為豐厚的嫁妝。可是葉知雅心底清楚,皇甫連只不過是想要借機拖住靖王爺叛變的步伐,為自己贏得最多的備戰時間而已。
這一個月,葉知雅一次都沒有見到過皇甫岐,倒是何競頻頻來到林府,說是為了承辦喜宴而來請求葉知雅,讓他們醉仙樓狠賺上一筆。
何競每次來,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副真心實意恭喜葉知雅新婚大喜的樣子,可是門一關,他就跟葉知雅討取跟榮狄商量的聯合策略,一出門,就到皇甫岐處一字不差地全部告訴皇甫岐。
皇甫岐每次听到這些消息,總是神傷一陣,默默地嘆息。
每當此時,何競便安慰皇甫岐道︰「這是最好的保全她的法子,不是嗎?試問這天下,還有誰的勢力能夠大過一個國家的?靖王爺最近很不安分,四皇子一黨也是頻頻出狀況,咱們得趕緊幫著太子坐穩了江山,這一切才能平靜下來。」
最高興的,就是花城郡主和皇甫馨兩人了,一個高興守住了喜歡的男人,一個尋思著找皇後報仇。
可是,只怕兩人,最終只能是空歡喜一番了。
大婚的當天,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很多老人都說,這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風光、最熱鬧的一場婚禮了,葉知雅從皇宮出嫁,祭天祭祖,帶著十里紅妝,一路敲敲打打的,好不熱鬧
但是,誰又曾看到花轎內新娘的一臉木然和神傷,看到白馬上新郎的內心惶然不安,看到送親隊伍里皇甫岐的憤怒淒愴,看到花城郡主的趾高氣昂……
看到那繁華背後,急速涌起的暗流四處亂竄。
這一場婚禮,是用喜慶的方式,拉開了血戰的序幕。
花轎到了新建的郡主府邸,葉知雅握緊手里的隻果,一口銀牙咬得嘎吱作響,听到花轎外人群議論新建的府邸多麼地豪華,帝王的恩寵多麼地隆重的時候,更是憤怒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她現在總算是透徹地領悟了。
直到榮狄來踢轎門,接新娘,葉知雅才略略地壓下怒氣,將手交放在榮狄手上,任由他拉自己走進新房。
祭天祭祖的儀式之前已經走了過場,對于帝王的賜婚也早在宮里就對著皇甫連感恩戴德晚了,現今進門只不過是要簡單地行了禮,就可送入洞房了。
當然,這是指如果沒有接下來那一段不那麼令人愉快的小插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