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城狐社鼠———打出來的交情
第二天，雞鳴報曉，天光漸漸大亮。
卯時後，楊雲率領二十名由縣尉大人派來的巡察司兵丁，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李家村。
楊雲讓兵丁們先休息，自己向蔡福敘說向縣令劉大人和巡察司稟報李家村被匪劫掠的經過和縣令劉大人的安排。
「蔡大哥，縣令大人听到李家村出了人命案，知是山上劫匪入侵打劫，急命卑職帶二十名兵丁前來，命大哥你率領兵丁與李家村組織的鄉丁一道，對入侵的劫匪進一步清剿。被擊斃的匪徒務必將其尸首送往縣衙，劉大人要將其梟首示眾，以儆效尤！」。楊雲對蔡福又道︰「這不是‘馬後炮’嘛，劫匪都被大哥和鄉親們打跑了，還派兵丁來剿個什麼鳥人啊！」。
蔡福並不在意，卻問了一個讓楊雲感到莫名其妙的問題︰「楊兄弟，你們離開縣衙時，縣城里可有什麼動靜？」。
楊雲詫異地答道︰「沒有什麼異常動靜啊，一切都顯得和平常一樣。要說不太正常就是昨夜快亥時後，‘通城虎’一伙人吵吵著要進城。守城門的兵丁得了好處收了賄賂後開城門放他們入了城。後就是我們弟兄三人出城來尋大哥你，其他就沒什麼異常和可疑人物進出城了。怎麼，蔡大哥發現什麼了？」
蔡福心里明白，這只是暴風驟雨來前的暫時的平靜。此時的城里已是暗潮洶涌，將掀起漩渦與巨浪，而這個中心將是趙家豪宅和縣衙。听到楊雲的問話後答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這些劫匪不會只是這一小部分人馬下山打劫，也許是好幾撥人馬四處打劫，可別混進了城里。造成不必要的混亂和麻煩」。
楊雲听後點頭連連稱是，「就請大哥分派弟兄們做事。」回頭叫了李元彪和蔡慶一塊過來听候蔡福分派。
蔡福道︰「將巡察司的二十名兵丁分成兩隊，分別由楊兄弟和李元彪負責，你二人各率十名兵丁和三十名鄉丁，帶上強弓硬弩等遠攻利器，分別由劫匪逃走的方向向前搜索，如果遇見劫匪，能將其活擒最好，如遇抵抗則一律射殺。午後未時在離村五十里外的小村子匯合，看看那里是否也遭到劫匪洗劫。稍事休息後你們則由中間這條山脊的路線撤回李家村。明白了嗎？」蔡福邊說邊在地面上用小棍畫著。前些時日的踩踏勘驗，縣城周圍的地形地貌早已爛熟于心了。
「我率剩余的鄉丁在村子周圍警戒搜索」。蔡福又對蔡慶道︰「慶弟，你率幾名鄉丁，套上車將那名劫匪的尸體運往縣衙。回稟縣令大人，我等正在全力圍剿劫匪，有情況我們會隨時稟報的。縣令大人如有另外的安排，立刻速速傳來。」
蔡慶忙應是，轉身找里正派人套車去了。李、楊二人心中明白蔡福這樣的安排是恰當的，已逃走的那四、五名劫匪不會再構成什麼威脅，這不過是例行公事，聊盡人事罷了。于是也各自去率領十名兵丁，點齊三十名鄉丁出發了。
卻說臨清縣衙里。
半夜里縣令劉大人被從睡夢中叫醒，楊雲急急來報，說是城北二十里鋪的李家村被野狼嶺的劫匪大白天的打家劫舍，死了兩條人命。劫匪幸被擊退，還留下一具尸體。听罷稟報後劉縣令著實嚇了一跳。心中頓時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心道︰正好蔡福在那里，一切問題就交由他來解決。如消滅了劫匪就可向上司稟報說是自己的功勞，打了敗仗就讓他替自己背黑鍋。自己沒必要夜晚出城去冒這個險。于是連忙寫信，派人送到縣尉府，將匪情通報，讓巡察司派二十名兵丁一早隨捕快楊雲趕赴李家村，去協助剿匪。自己卻又倒頭睡下，繼續做起了升官發財的美夢……
天光大亮，太陽升起老高了。劉縣令還在做著黃粱美夢。衙門口傳來一陣擊鼓聲將其從睡夢中驚醒，緊接著衙役來報，說是有人在擊升堂鼓報案。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府的大管家。
劉縣令听後不敢怠慢。忙吩咐三班衙役升堂，自己則穿上綠色官服，頭戴七品官帽，一搖一晃地來到大堂之上，傳令讓擊鼓報案的人上前來問話。
正當听到趙府大管家上堂報案，說是趙府昨夜被盜時，在趙家莊園的二管家也急匆匆前來報案，說是昨夜趙家莊園昨夜也被飛賊入侵偷盜。听這兩位管家這一說，趙府合計昨夜被盜損失了黃金一百余兩、白銀五、六百兩和一些珍玩與珠寶，折合銀兩近萬余兩以上。
縣令劉易賢听罷心中暗暗吃驚，也心中暗暗叫苦︰這趙家被盜，非同一般普通尋常百姓人家。如果破不了案子，這趙府豈會善罷甘休，弄不好趙府的靠山，那位吏部大員在京城向皇上參上自己一本，自己豈不是吃不了要兜著走，自己的官位就不保了。
想到自己的官帽有可能不保，劉縣令心中一時亂了方寸。顧不了端官架子了，忙傳令眾捕快隨自己前往趙家豪宅和位于城東的趙家莊園兩處被盜現場進行勘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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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蔡福與眾人在李家村重新聚集，出去搜索的兵丁與鄉丁累得夠嗆。休息了一夜後，第二天蔡福讓李元彪、楊雲與蔡慶先率領眾兵丁返回縣衙，自己要留下來，與歐陽幽蘭姑娘處理好歐陽老人的善後事宜。並囑咐蔡慶回去後找隔壁鄰居的王大娘幫忙把蔡家的內宅收拾出來，準備迎接歐陽幽蘭姑娘……
在蘭兒催人淚下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中，李家村的眾鄉親一起幫忙著把歐陽老人葬在了村子後山上，同一天被害的大徒弟也被自己的親人和眾鄰里掩埋，逝者都已入土為安了。
蔡福心念歐陽老人的臨終之托，忠人之事，一直陪伴著蘭兒姑娘，不善言辭的蔡福不知如何安慰這悲傷欲絕孤苦伶仃的蘭兒。
將自己唯一的親人下葬後，蘭兒姑娘回到已是物是人非，顯得空蕩蕩的家，不禁愴然淚下，獨自飲泣。在幾名一直陪伴在身邊的村婦的勸解安慰下，良久漸漸止住了淚水，兩眼痴呆地望著這曾經的家發愣……幾名村婦在勸慰開導蘭兒一番後陸續離開回家了。
里正和蔡福一道進屋來到蘭兒跟前。李孝福問道︰「蘭兒姑娘，你爺爺臨終前將你托付給了蔡捕頭，蔡捕頭會為你安排好今後的一切，你就跟他走吧，你可願意？」。歐陽幽蘭抬頭望了望二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里正又轉身對站在一旁的蔡福道︰「蔡捕頭，那這里的一切就全憑你做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吩咐一聲，小人定當盡力」。
「好的」蔡福應道，接著對歐陽幽蘭道︰「蘭兒姑娘，這里已了無牽掛，你爺爺將你托付給我，你就收拾收拾隨我進城去，我和慶弟會將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這里的一切就留給村里的鄉親們，你看這樣可以嗎？」
歐陽幽蘭淚眼婆娑環視著自己這曾經的家點點頭，走到蔡福面前盈盈下拜，一邊輕聲道︰「蔡捕頭兩次相救小女子，大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為奴為婢，任由蔡捕頭做主……」
蔡福忙一把將歐陽幽蘭扶起道︰「不可這樣！蘭兒姑娘，你就把我當你的親人，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叫我蔡大哥，家里還有個二哥在等你回家！」。蘭兒姑娘站了起來，輕聲叫了聲「蔡大哥！」淚珠禁不住簌簌而下。
蔡福這才對里正李孝福說道︰「那就請里正幫幫忙，找輛大車來，等蘭兒姑娘收拾收拾，一會兒送我們回縣城。」李孝福忙點頭應是，轉身出門，去找村民套車去了。
屋里只有蔡福和蘭兒姑娘二人了。歐陽幽蘭似是想起了什麼事，轉身進到自己爺爺居住的屋里，在屋里的一角落里，用工具掀起一塊地面的石板，露出一只狹長的木匣子。將其取出後，把石板放回原處後，手捧木匣回到堂屋，將木匣放在蔡福面前的桌上，對蔡福道︰「這便是我家的傳家之寶‘游龍劍’，請蔡大哥收下，用它為我和爺爺報仇雪恨！」
蔡福面色凝重地打開木匣，只見里面是一把連鞘寶劍。此劍連柄帶鞘長約二尺七八，劍柄的護手雲頭無任何裝飾物，劍鞘古色斑斕，整把劍毫不起眼。蔡福伸手拿起寶劍，將其從劍鞘中拔出。寶劍一出鞘，寒光凜冽，顯得鋒利無比，拿在手中一抖，劍身猶如活的擺動不已。原來這是一把軟劍，再看劍鞘也是軟皮的，頭尾有搭扣。蔡福手持寶劍靜心調息後，運起內力勁貫劍身。只見軟劍劍身挺得筆直，淡淡的鋒芒在劍尖吞吐不定，隨手舞個劍花，寒風撲面刃光四射。不由得贊嘆道︰「真是一把好劍，奇劍！」。將劍入鞘，放回了木匣中。
歐陽幽蘭道︰「蔡大哥，此劍是我家的祖傳之物。听爺爺講，兩百年前，歐陽家祖上先輩中出了一位奇人，不僅冶煉打鐵的技藝精絕，而且還有一身的好武藝。此劍就是其所冶煉鑄造，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不用時可盤護在腰間作飾物。這位祖輩仗此劍行俠仗義，行走江湖。俠名盛極一時，不幸為宵小暗算陷害，身負重傷後又深陷囹圄……在其月兌身後手持此劍手刃了仇人，心灰意冷之下從此隱姓埋名歸隱田園。生前只傳下來打鐵冶煉的技藝和這把‘游龍劍’，從此歐陽家的子孫不再習武，只是靠代代相傳的打鐵冶煉手藝過活。可無奈我是女子，又不會武藝，不能親手為親人報仇。爺爺把這把游龍劍交給蔡大哥，就是請大哥為爺爺報仇雪恨！」。
蔡福面色凝重嚴肅地說道︰「好！這劍我收下，仇一定要報。蘭兒你放心，我必用此劍手刃奸賊」。
見到蔡福應允，蘭兒姑娘再次進到里屋，取出來一包袱，放到桌上，將包袱打開來。
蔡福見到包袱里是一皮護腰，在皮護腰上似有六塊菱形裝飾花紋。仔細一看，那是六只綴在皮護腰上的獨特小革囊，里面裝有自己定制的六只「燕尾旋風鏢」。另有一大一小兩只皮囊和一架已經組裝好的精巧的小弩弓，小革囊內盛滿了精制配套的小弩箭。
蔡福拿起精巧的小弩弓細看，伸手拉拉弓弦，試了試張力和彈力，感到甚是滿意。于是動手將組裝好的小弩弓三下五除二地拆解開來，放入了稍大點的革囊中。將皮護腰系在自己的腰間，伸手從皮護腰上取出六只鏢仔細查看，見到六只燕尾旋風鏢打造研磨得精致非常，遂將其一一插回皮護腰上的菱形囊中。將包袱和自己的鑌鐵量天尺打包好，一起背在後背肩上。
整個人收拾得干淨利落，自己感到滿意後，抬頭對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自己的歐陽幽蘭道︰「蘭兒姑娘，這皮護腰和皮囊都是你做的？」
「是的，蔡大哥可否滿意？」蘭兒姑娘應道。
「很好，辛苦你了，你快收拾收拾，一會就要走了。」
歐陽幽蘭于是轉身進里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院子門口傳來吆喝牲口的聲音和大車 轆「吱扭扭」的響動聲，原來是里正找來村民套上大車來了。李孝福走進堂屋內，對蔡福道︰「蔡捕頭，車套好找來了。蘭兒姑娘可收拾好了？」
「一會就好」蔡福應道「李大叔，這幾間房屋和鋪子里的家什，就交給村里，讓李家村的族長來決定如何處置」。李孝福點頭應是。
歐陽幽蘭收拾好後，手挎一個包袱出來。
里正說道︰「蘭兒姑娘，隨蔡捕頭去城里吧，我們都是你的鄉親，有空閑暇時就回李家村來看看。」
歐陽幽蘭點點頭道︰「李大叔，多謝鄉親們這些年來的照顧，蘭兒沒齒不忘鄉親們收留養育的大恩大德，會回來……看看的……」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里正轉身出了門，蔡福、蘭兒姑娘也隨後出來院子。蘭兒姑娘將包袱放在大車上，登上了大車坐定後。趕車的是位中年村民，伸手拉住套車馬匹的籠頭，緩緩拉著大車往村頭走去。里正與蔡福跟隨在後邊走邊聊。
村里的村民們都知道歐陽幽蘭要走了，紛紛前來路邊送行。這位大嫂往車上放上蔬果籃子，那位大娘往籃里放上幾個熟雞蛋，那位好姐妹往里放上幾個餅子……歐陽幽蘭眼里噙著淚水與眾鄉親鄰里一一道別，幾名頑童一路跟隨大車，拉著蘭兒姑娘的手和衣角依依不舍道︰「蘭姐姐，你可別忘了我們啊……」
看看到了村口大路了，蔡福也揮手向李家村前來送別的眾鄉親告別，在眾村民的祝福聲中登上了大車。
趕車的掌鞭把式跳上車轅坐定，一揚手中的鞭子，「啪！」地一聲甩了個脆生生的響鞭，嘴里「得兒駕！」地一聲吆喝，催馬起步，往臨清縣城方向而去……接第八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