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雪白的獠牙
從通道出來，一腳踏上房間的地板的時候。眼前一片亮麗耀眼的紅，潑墨般的揮灑在地板，牆面與天花板上，像是粗大的畫筆飽蘸了色彩濃重的墨汁，干脆利落的揮筆甩出，極力渲染的緋紅畫布，驚心動魄的絢麗。
瘦削的白發男人身邊站著三個少年，目光冷冽明銳卻又小心翼翼的將男人護在中心。
少年們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是拍賣行抓的人。」蘇千秋像是宣告判決，抱著烏爾奇奧拉朝著幾人走去，「他們死有余辜。」
「已經知道了。」艾曖輕笑。
「還有，你先別過來。」左亭衣難得正式的聲音，墨綠色的眸子狠狠地瞪過來，目光有一種遏止的力量，硬生生的讓蘇千秋抬起的腳放了下去。
「怎麼了？」蘇千秋听听倒塌的另一邊通道，窸窸窣窣的開鑿聲已經越來越近，「我們趕緊另外打通一條路離開啊。你們還站在這里做什——麼……」
他的聲音在最後被驟然截止。
蘇千秋驚愕的看著左亭衣的眼楮︰「不對……你，你的眼楮……」
與平時別無一二的墨綠色眼珠子，泛起了一絲血紅，暗沉沉的紅色沉澱在眼底，像是一直都存在在那里一樣。只是現在看得格外清晰。
左亭衣死死的咬著下唇，搖了搖頭，似乎說不出話。
艾曖虛弱的笑了笑︰「他也餓了。」
餓了？
蘇千秋遲鈍的轉動眼珠子，滿屋子刺目驚心的紅似乎提醒了他什麼。鼻尖輕輕嗅了嗅，濃郁的血腥味聚集得多了，居然甜膩到有一絲奇特的芬芳。
身為精靈族與暗夜血族混血的左亭衣，處在這樣血色的背景下，味蕾，似乎被勾引的蠢蠢欲動。
「等等。」蘇千秋赫然驚醒，捕捉到了艾曖話中隱藏的重點，「艾曖，你剛剛說，‘也’餓了，也？還有誰？」
還有誰會面對血淋淋的房間，「也」餓了？
伊斯菲爾？優雅驕傲睚眥必報的小子——不可能，敵對了這麼久，他有幾斤幾兩重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還不至于把他的種族搞錯。
那是艾曖？
恩恩……不可能。常在一起的朋友，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麼是——
蘇千秋瞪大了眼楮，目光不可置信的落到身子微微顫抖的杰莫爾身上。
喂，騙人的吧？
杰莫爾老師怎麼會是暗夜血族？他不是人族的麼？
暗夜血族不能生活在陽光下，而杰莫爾老師的笑容，在陽光下最好看了啊。
蘇千秋腦子一片混亂，不過，自己也的確不確定他是人族呢。人族什麼的，都是自己猜測的，從當初第一眼看到杰莫爾老師的時候，自己就自以為是的當老師是人族了。
那麼溫柔素雅的人。怎麼可能跟左亭衣和阿銀屬于同一個血腥的種族嘛。
是的，自己當初是這麼想的。于是一直認為杰莫爾老師是人族，其實——完全最開始就是自己的胡亂猜測。自己，根本就沒有得到過任何證實。
伊斯菲爾譏諷的笑了笑︰「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麼可能知道？」
「你們都不知道？」蘇千秋徹底震驚了，杰莫爾老師可是你們的老師啊，「那……那杰莫爾老師他現在……」
左亭衣深吸一口氣，雪白的牙尖已經要溢出他的唇瓣，眸子里的暗紅靜靜的侵佔著墨綠色的範圍，目光掙扎。
「蘇千秋，你先帶他離開。」左亭衣說得艱難，十指長長尖尖的指甲閃爍著寒光，「等我和老師進入嗜血狀態之後，你們大概會被吸干的。伊斯菲爾，艾曖，你們也走。光是憑這些人類，是沒辦法傷害到我們的。」
「不一起走？」蘇千秋臉色一僵，聲音弱得連他自己都听不見。
「不能出去。」
一直背對著蘇千秋的杰莫爾也緩緩的轉過身來，蘇千秋看見了他淺櫻色的眸子變得緋紅，逐漸的逐漸的，朝著阿銀暗紅的赤色轉變著。莫名的帶著危險的色彩。
他總是透明沒有血色的唇瓣與尖尖的下巴上，沾染著新鮮鮮血的痕跡，映襯著蒼白的皮膚格外妖艷而怵目驚心。有長長的雪白獠牙詭秘而華麗慢慢縮短收回，染血的唇瓣開開合合︰「一出去，會傷害很多人……我控制不了自己……馬上，就要控制不了了……」
「快……走……」杰莫爾半眯著眼楮，手垂下握成拳顫抖著，似乎在經歷著痛苦的自我壓抑，抑制著自己的本能，「我快堅持不住了。艾……曖，小菲爾，你們都走。」
「你們……」蘇千秋抱著烏爾奇奧拉，呆呆的看著杰莫爾，「老師，你恢復記憶了？」
「走啊，傻蛋蘇千秋。」左亭衣低低的咆哮，「你想讓我之後吸**才安心麼？這麼想死的話就過來，讓我咬一口。」
本能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蘇千秋有些著急，卻在忽然間想到了自家那個吊兒郎當沒有干勁的懶散老師阿銀。
作為暗夜血族的分叉夜叉族，他應該能夠幫助這兩個人吧？
「帶上他們。」左亭衣急促的道，「他們被老師吸了大半的血，現在站著都是在強撐。你幫忙帶上他們。」
哈？
蘇千秋不可思議的掃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艾曖與左亭衣，仔細一看，果然是已經搖搖欲墜的孩子們。
抬手一招，也不顧兩人滿臉不甘願，風元素凝結成的細帶牢牢的牽引著兩人，墜在他的身後。
「喂，別喝太撐了。」蘇千秋惡狠狠的交代，「我送他們回去。一會兒就來接你們。還有，不干淨的血不要亂喝。」
「白痴。」左亭衣眯著眼楮笑，眼楮里的紅芒像是閃電一般一閃即逝，「這點我比你懂。」
蘇千秋飄起在空中，直接將手放在天花板上，本來是由土元素凝結出的牆壁，在他的手下，宛如冰雪遇上了暖陽，無聲無息的消融開來，一條通道綿延著敞開。
頭也不回的鑽進打開的通道，一路往上，直接將這拍賣行洞穿，鑽了出去。
不一會兒，左亭衣看著從通道中灑下的一絲陽光落在血色的地板上，帶著下午慵懶的風的氣息，不由舌忝了舌忝唇，有些暈眩的抬眼看向杰莫爾︰「老師，您是哪個家族的呢？我從來沒在你身上聞到過血腥味，一直沒有認出來我們居然是一族的。您隱藏的可真深，味道居然跟人類一樣。」
「不對，您又不是我這種半血，純種的暗夜血族，怎麼能生活在陽光下？」左亭衣想不通的皺了皺眉。忽然釋然的搖了搖頭，「算了，先不說這些了。我頭暈，餓得很了。待會兒，老師您可別和我搶吃的。」
「我，從來沒有吸過血……」杰莫爾抬眼，眸色和屋中的血色別無一二，「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嘗到血液的味道。至于生活在陽光下，大概是神因此給我的饋贈……不過今天之後，我想，我大概也會和其他的暗夜血族一樣。必須生活在黑夜中了吧……」
「既然是第一次，那我就把好喝的全部讓給老師好了。不過老師要節制了一點，別喝多了漲壞了肚子。第一次，別索求無度了呢。」左亭衣掩下眼中無比的震驚，輕笑了出來，戲謔的調侃道，「沒喝過血的暗夜血族，老師你，大概是血族史上第一人吧？」
來援者的通道在這一刻被打穿，左亭衣轉頭，揚起縴細白皙的手指，指甲尖尖，宛若無情的死神鐮刀，鋒銳陰寒無比。
雪白的獠牙，兩人再不壓制的，刺破了空氣，悄然無聲的暴露了出來。
而跑出了拍賣行的蘇千秋，抱著西法，身後用風元素牽引著艾曖和伊斯菲爾，飛快的朝著王城飛去。
**，第五大道怎麼離得王城這麼遠？
這不是明擺著在做虧心事不敢靠近王城嘛。
蘇千秋誹謗著，拿出全身的魔力來，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上空呼嘯而過。
身後兩人喋喋不休的吵鬧掙扎，他不耐煩的低罵︰「失血要死的人給老子閉嘴，老子還要搬救兵，沒工夫搭理你們。」
「你白痴啊，知不知道左亭衣他也被吸了大半的血？」伊斯菲爾抓狂的完全喪失了風度，像是炸毛的貓，「他是血族半血啊，半血知道嗎？比起我和艾曖，血液對他來說，才是比性命還重要。你居然听他的……你白痴啊。」
「我就白痴了。「蘇千秋惡狠狠的磨牙，速度卻絲毫沒有頓下，「我白痴到不救自己的伙伴，把你丫的一白眼狼帶了出來。」
「可是人類的命沒有暗夜血族那麼硬。」蘇千秋嫌棄的低低吼道，「要是左亭衣，他不一定會死。他**的要是你們再呆在那里。絕對會死的。當我不知道嗎？我白痴嗎？」。
「別再吵我。」蘇千秋別過頭警告，「我還要回去救人呢。沒閑工夫跟你們鬧。」
伊斯菲爾沉默了下來，艾曖也停止了掙扎。
耳邊有劇烈的風聲呼呼的吹過，蘇千秋為他們撐起了避風罩子，狹小的空間中，安定的像是天下無事，讓人心安的理所當然。
「傻蛋，說幾句就哭了。」伊斯菲爾抿了抿唇，視網膜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張漂亮小臉上的兩道晶瑩痕跡，他虛弱的眯縫著細長的黑眸低低的說，「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