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路娜早有心理準備。要面對讓人驚愕的畫面。但是,當大維吳真的把頭轉過來的時候,路娜還是驚呆了。
和派吞太太的情況相似,紅血絲已經爬滿了大維吳整張臉,假如不是路娜早已熟悉大維吳的樣子,她根本無法從眼前的這張面目全非的臉中辨認出大維吳。
紅血絲布滿了他整張的臉,基本沒有為正常的肌膚留下多少空間。他的眼楮地方並沒有被白色的隔膜遮住眼球的位置。看上去,他的視線應該還是正常的。大維吳眼神閃縮地看著路娜,甚至比路娜還要驚慌。
看著他這個樣子,路娜的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她感覺鼻子開始酸,眼楮慢慢被眼淚模糊了視線。路娜死忍著眼淚,用力吸了吸鼻子,說︰「大維,你還好嗎?」。
大維吳的反應變得有點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應聲。他的頭一直面向路娜,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我,還行吧。樣子你也看到了,懼光的癥狀也越來越明顯了。我已經沒有辦法白天出門了。」
才不見幾天,怎麼會發作得如此之快?路娜心中除了嘆息,一時不知要如何應答。
大維吳停了一會兒。接著無力地說︰「路小姐,很抱歉把你叫過來,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忙。」
路娜搖搖頭,說︰「大維,你別這麼說。你有事,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幫你買了一些食物放在冰箱里。假如你需要,我甚至可以煮給你吃。以後我每隔兩三天都會來看你的,幫你買好你要吃的東西。你不用擔心。」
大維吳听聞路娜買了東西過來,連忙問︰「你買了吃的?買了什麼?有新鮮肉嗎?」。
路娜點了一下頭,說︰「有,還有牛女乃,面包和餅干。大維,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再幫你買。」
大維吳听到牛女乃面包之類的物品時,沒有提起絲毫的興趣。他說︰「路小姐,以後牛女乃面包這些東西就不用買了。我想買肉就好了,最好是新鮮的。我還是可以自己煮東西吃的。」
路娜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只是附和地點頭答應。飲食本身就是個人習慣,也沒什麼好有異意的。她看著大維吳畏縮在床邊的角落,好奇地問︰「大維,你為什麼蹲在地上?為什麼不躺到床上休息?」邊說著,邊往他走近。
只見大維吳很緊張地喊了一句︰「別過來!」
路娜一下子剎住了腳步,停留在原地。大維吳的過度反應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她困惑地問︰「怎麼了?」
大維吳沉默以對。
路娜見狀,忍不住地說︰「大維,到底怎麼了?我又不是沒見過你這種癥狀。上次在派吞先生家不是已經見識過了。放心,我不害怕。讓我看看你的近況吧。」說完,她又打算往前走向大維吳。
大維吳再一次使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了一句︰「我叫你不要過來!」
路娜徹底呆住了。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再往前挪動一步。她眼楮定定地看著大維吳,等著他的解釋。
大維吳想了好久,總算開口了。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說︰「路小姐,別靠近我。我怕我控制不住,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路娜听聞,沒有作聲,繼續安靜地听著他講話。
大維吳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說︰「路小姐,我想派吞太太沒有告訴我們全部的事情。紅血絲蔓延下去的癥狀,不止是懼光,身體虛弱,如同活死尸一般。事實上,還有別的癥狀產生。」
路娜倒吸了一口氣,她已經不敢想像大維吳即將要講的話語。
大維吳無奈地說︰「當我的紅血絲蔓延到頭部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精神變得越來越弱了,就像是電池慢慢被消耗能量一樣,一點一點地流失。我的身體好像每天都被榨干一樣,血液好像流動越來越慢,有時還有一種凝結的感覺。但是更可怕的是。我開始對食物不太感興趣。我吃過之前買的蔬菜和面包,可是如同嚼蠟一樣的無味。慢慢地我才發現,我好像只對新鮮的肉類感興趣。而且我總是覺得喉嚨干,一直有種渴的感覺。我試過喝很多水,可是好像沒有緩解渴的癥狀。我害怕……」
他沒有再繼續講下去,但是路娜猜到他猶豫不講下去的內容。路娜看著大維吳,懷疑他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嗜血的吸血鬼。路娜有點慌,本想往後退幾步,但是又害怕被大維吳看到傷心,然後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只好壯著膽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維吳一直在嘆氣,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沮喪。他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落地說︰「路小姐,我想我變成怪物了。我不敢接近你,我害怕我會如同吸血鬼一樣,聞到活人的氣息,然後會咬食人類的。其實剛剛你進入房間的時候,我感覺到全身的神經一下子興奮起來,紅血絲更是有活躍的跡象,好像有生命了一樣。我知道我有傷害你的風險,幸好我現在還有理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的行為。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意志力會不會被一點一點消磨掉。為了以防萬一,你以後還是不要來看我比較安全。」
听到大維吳的悲淒經歷和用心良苦的勸告,路娜更覺得自己有責任把大維吳救回人間。他多多少少都是因為自己才落得這般田地,她怎麼可以如此自私,讓他一個人在這個房子里自生自滅。路娜搖搖頭,說︰「不,大維。我不會就這樣放棄你的。我一定會救你回來的。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會救你回來的。」
大維吳感激地看著她,說︰「路小姐,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滿足了。謝謝你到這個時候還不嫌棄我。可是我們都清楚,不要說恢復,我們連到底從哪里下手補救都沒有方向。這簡直是痴人說夢。路小姐,算了吧。你趕緊去找劉師傅,保住自己的命再說。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理了。」
路娜堅定地搖頭,說︰「大維,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不管的。我在英國只有你一個朋友,一直以來你都幫我那麼多,這一次,也應該是我報恩的時候了。而且,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我身上的紅血絲已經沒有再惡化了,反而有變淡的跡象。」
听到路娜的話,大維吳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本想站起來,然後往路娜走過來,看清她身上的紅血絲癥狀是不是好轉了。但是他馬上就是抑制住自己了。他仍是蹲在原地,用驚喜的口吻說︰「這是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身上的紅血絲怎麼會變淡的?」
路娜同樣不解地聳聳肩。表示完全不了解,說︰「我也不曉得。反正見完派吞太太後,我身上的紅血絲慢慢地變淡,而且沒有伸展的變化了。我還沒找出問題的根源在哪里。」
大維吳有點失望,但是仍假裝出輕松的口氣說︰「沒關系,慢慢找。你身上的紅血絲有好轉的跡象,那證明還是有辦法可以解決的,也證明我們還是有救的,有希望的。」
路娜點點頭,如立誓言般地說︰「大維,我答應你。我會盡快找出解決方法,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相信我。」
大維吳點點頭,表情漸漸地從容,他真心希望路娜真的可以在一切未到無可挽回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
路娜想了想,說︰「可是,大維,在我找到解決方法之前,我還是要隔兩天就得看你一次。這樣才可以確定你的情況如何。否則我無法安心。」
說到這個,大維吳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表情。
路娜明白他擔心的點是什麼,她想了一下,接著說︰「這樣吧,大維,你不是懼光嗎?我等一下走的時候把你大廳的窗簾都拉開,然後我以後來時間都會選擇在大白天,那樣假如真的發生什麼事,我可以馬上避到客廳,這如同隔離區一樣,你也無法跨越過來。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雖然不曉得路娜這個說法是不是真的適用,但是听起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說實在話,大維吳也同樣害怕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一個人面對要發生的不幸。好不容易遇到路娜有情有義的幫忙,他心里除了欣慰,還有的就是重新注入希望。他點點頭,算是同意路娜的提議。
路娜看了一眼大維吳的樣子,心里仍泛起一陣陣的惡心和恐懼。眼前的大維吳已經跟人類扯不上關系了,反而看上去,他更像一只穿著衣服的人獸。路娜很不願意這樣去評論自己朋友的狀況,但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了。路娜有點擔心待在時間越久,危險性可能會越高,畢竟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路娜決定告辭,並知會大維吳一聲,說她下次再來探訪前會買新鮮的肉類過來,並且來之前會先電話通知他一聲,讓他做好準備。然後打算離開。
正在路娜準備離開的時候,大維吳冷不丁地問了一句︰「路小姐,你是單獨來探望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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