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
容雪霏緩緩抬起自己的左臂,讓謝玉梅能完全看得清她手臂上這一抹翠色。
「你說的是這個?」
謝玉梅得意地點頭,「沒錯。你自己看著辦。」
哪知道容雪霏沒有半分要摘下鐲子的意思,她把左臂收回到披風下面,略帶嘲弄的口氣反問,「我把鐲子送給你,你就會放過我嗎?我覺得這才不是你的性格,更何況,你說的話什麼時候算數過?」
「夠了!」謝玉梅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果然是有人生沒人教,你就是這麼學規矩的?長幼有序,我是你表姐,你就得听我的!」
容雪霏則是涼涼地應道,「我勸表姐還是消一消氣吧,這里又不是淮安公府,就是氣壞了身子,還能憑空變出您要的東西不成?其實我真的不太懂,是淮安公府沒落了,還是表姐自己失寵了,怎麼連您一個大小姐的首飾,都得伸手跟別人要了?」
近來淮安公府的各處的用度確實有所縮減,謝玉梅也一向不如自己的弟弟得寵,容雪霏這番話好巧不巧正踩中了謝玉梅的軟肋。
何況以謝玉梅的驕傲,她愛欺負人是真的,可從小到大,她一向都不缺錢。誰說她貪那點東西,比直接打她一巴掌還要傷她的自尊。
既想要欺負人,還想要好名聲,這位大小姐心下一轉,居然沒再發火,反而好聲好氣地拿商量的語氣問道,「要不這樣,我拿別的東西和你換,這總該行了吧?」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別說紫蘇她們沒想到,連凝秀和凝嫣都瞪大了眼楮。這樣的話哪是她們小姐說得出來的?別是被氣壞了說的胡話吧?
她們哪里知道,謝玉梅臉色是一派溫和的樣子,心里早不知道把容雪霏罵了多少遍。要不是那鐲子的顏色水度都是難得,在外面拿著銀子都不見得找得到差不多,她至于在這里受這份閑氣嗎?
反正不管是哄是騙,就算真的要拿些東西和她交換都好,等她拿到了鐲子,再慢慢收拾這不識抬舉的小丫頭也不晚!
謝玉梅的如意算盤打得再響,也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話語中是一樣,表情和眼神又是另外一樣,縱然騙得過旁人,也瞞不過容雪霏的眼楮,
她重生之前是十七歲,在這里也生活了兩年。名義上她是謝玉梅的表妹,實際卻比謝玉梅大了足足七歲。她見謝玉梅如此煞費苦心地算計自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實在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裝了兩年的乖寶寶,她今天還就豁出去要和這謝玉梅好好較量較量了。
借用她原本那個年代某位名人的經典段子,你要是舍得死,我一定舍得埋!
打定了主要,容雪霏換上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有意無意地瞟了謝玉梅一眼,又故意在她面前擺弄起那鐲子來。
「表姐,真不是我心疼這點東西,實在是家母的遺物,我這個做女兒的須得好生收好了。再說了,就算是換,表姐拿什麼跟我換?這鐲子對我意義重大,表姐可有一樣要緊的東西嗎?別忘了,姑父和姑母都還健在呢!」
兵法有雲,凡用兵之法,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吵架不是誰聲音大誰就厲害,動起手來也不是誰先動手就佔了先機。
不就是來找茬嗎?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她一定奉陪到底。但是吵歸吵,怎麼一次性殺掉謝玉梅的銳氣,怎麼把她氣得七竅生煙還不會給自己惹來別的麻煩,那才是她應該琢磨的。
所以從謝玉梅進屋開始,她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拿話去激謝玉梅引她上鉤。估模著流雲她們快回來了,也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結果謝玉梅果然著了道,剛听完容雪霏的話就氣得七竅生煙。來之前所有的計劃和打算都統統拋在了一邊,什麼大家閨秀的風度,什麼賢良淑德的品格,現在統統都顧不上了。直接朝著床上的病美人怒吼道︰
「容雪霏,你居然咒我父親和母親死?」
罪魁禍首則是一臉的茫然無措,「表姐,您這可是真冤枉我了。我從小父母雙亡,羨慕表姐有父親和母親疼著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說那麼惡毒的話呢?」
容雪霏越是表現出無辜的樣子,謝玉梅心里的火就燒得越旺。
「還說沒有!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昨天你下棋剛好下出平局是故意的,不早不晚我說要看鐲子你就暈倒也是故意的!你等著,我這就去告訴外祖母和母親,把你剛才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們,到時候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說罷,謝玉梅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她的兩個丫鬟還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紫蘇和紫菀生怕鬧出事情來,想要去攔著,又怕真的攔了是火上澆油適得其反。
「都別攔著,讓她去。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礙了姑母和表姐的眼,前年姑母一個巴掌打得我險些死了,還得擔驚受怕,每天都睡不安穩。謝玉梅,我告訴你,你要告狀就告得徹底點,姑母想要我的命就讓她盡管來!我死了,你要鐲子還是別的什麼都由你,就怕到時候你不敢戴!」
容雪霏越是叫嚷著讓謝玉梅去告狀,謝玉梅的腳步就越邁不出去。凝秀和凝嫣剛剛去給她推了門掀了簾子,她自己倒是折了回來,直接沖到容雪霏的床前,伸手指著容雪霏惡狠狠地說道︰
「容雪霏,你把話說清楚,誰想要你的命了,沒事別在這含血噴人!」
門再一次被打開,涼風從那唯一的通道擠了進來。因怕容雪霏著涼,紫蘇她們顧不上再次沖撞謝玉梅會有什麼後果,推開了她的兩個丫鬟,剛要把門關上,就見自家小姐也急了。
「紫蘇,不許關門,她們要開就讓她們一直開著,有本事一動都別動!」
說著,容雪霏從床上掙扎著起身下了地,身上穿著單薄中衣,腳上只趿著一雙屋里穿的單鞋,連唯一一件稍稍可以御寒披風也被她自己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我怎麼含血噴人了,你在府里隨便問,就問從前祖母屋里的青嵐怎麼死的,青嵐死之前我這榮翠軒發生了什麼!姑母要是覺得青嵐是被我冤枉了,或是覺得我是那幕後的主使,就直接拿姑太太的身份來治發我,別打發你過來借著一個鐲子大做文章!」
一屋子人都愣在了當下,誰都沒見過容雪霏發脾氣,更沒見過誰能幾句話把謝玉梅說得啞口無言。
凝秀和凝嫣常和小姐來這府里,青嵐是誰她們自然知道,只是青嵐死了的事情都說是病死,容雪霏的話她們根本听不懂。
而謝玉梅,則是努力地在消化容雪霏說的內容。
那些話她听不懂是正常的,因為這種敘述也只有當時知道內情的人能听得懂。可光從表面的話分析,就是謝玉梅也听出了有些地方不對勁。
那青嵐是什麼人?除開宋媽媽,當初青嵐在外祖母跟前是第一得力的人,容雪霏豈能指示得動她?
冷風依舊瑟瑟地吹,屋里一片死寂,除了風聲沒有半分的雜音。容雪霏依舊決絕地看著謝玉梅,不肯有絲毫的退讓。她單薄的身體在這溫度再次降下了的屋子里不自主地顫抖著,像是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突然,從院子里傳來了流雲焦急又氣憤的聲音。
「紫蘇、紫菀!你們兩個怎麼敞著門,要是把三小姐凍壞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