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幽在歐陽灼的耀陽閣已有三日了,其間不曾言語除了日常起居正常外,神情木然眼神迷茫,獨自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雲傾御在這其間曾來看過他,還都是在他熟睡之時。
歐陽灼整日陪著君幽講些江湖趣事,可少年仍面無表情無喜無悲淡漠依舊。
雲傾御傷好後就將君幽接到了蒼穹閣親自照顧,夜晚亦同榻而眠。每日教他下棋作畫,不管他是否在听,雲傾御都很有耐心的教導著。
一日雲傾御將坐在腿上的君幽轉了個身讓少年面對著自己,注視著原本晶瑩剔透的瞳仁如今惹上了一層薄霧,掩了那抹醉人的色澤。
「幽兒」雲傾御低低一嘆,話音中滿是無奈與悵然道︰「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必迷茫,你只是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會在免強你留下。」
不必迷茫嘛,君幽微垂下眼簾,這幾日他都在想自己為何會重生于此,是老天重新給他的一次活著的機會中,還是別的什麼,那麼自己是否要在這未知的世界活下去。
「為自己而活嗎?」。君幽輕聲自語道。
「為自己而活,幽兒你是郁君幽誰也改變不了。」雲傾御因少年的話語激動的無以復加,堅定的態度告知少年以後要走的方向。
做郁君幽而非凌旭宇,活在此世重新來過。君幽想通了便不再為前世的總總而迷茫,星眸又恢復了往日是光亮灼灼其華。
「我不是你兒子,也不做你兒子。」君幽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堅定的表明自己的意願道︰「我們可以做朋友。」
「好。」雲傾御唇角勾出一絲欣慰的笑道︰「像你和沈岳然一樣做知己好友。」這樣也不錯,少年沒有討厭他又道︰「先留在這里學習吧,你還小不能到處亂跑。」
君幽皺眉,雲傾御還是把他當孩子,他不是小孩子,如果加上來這的幾年他都有二十五歲了,雖然不悅但這男子的心意是好的,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反正他也沒處去,這個世界的知識他還沒能深入了解,呆在冥獄樓也不是什麼壞事。
由于君幽練的是死老頭創造的天絕功,功法特別不能再練其他的武功,雲傾御也就讓他學些喜歡的東西。他在谷中跟死老頭學的東西本身就雜而不精,剛好冥獄樓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除了看書外就找歐陽灼練練對敵之數,找暗部的殺手學學隱匿之術與暗器,有時還找葛老討論藥理什麼的。
冥獄樓中眾人對這位樓主頗為看重的少年很是喜歡,少年聰慧好學又有張甜甜的嘴,每次遇到人都會甜甜的喚上聲哥哥叔叔的,很是讓人受用,眾人對他也就越發寵溺起來。
「幽兒」歐陽灼邁著大步辰畔掛著淺淡的笑意,整個人頓時生動起來,徑自進了蒼穹閣。
「灼怎麼有時間來?」君幽放下手中的狼毫笑著看向來人。
「給你帶了禮物。」歐陽灼幾步行至少年身邊,長臂一伸將少年抱在懷中,自己則坐在書案後的長椅上。
「哦,什麼禮物?」君幽好奇的挑起眉,很自然的伸手環上男子的頸項詢問。
「你會喜歡的。」歐陽灼用臉頰輕蹭了蹭少年白皙紅潤的小臉。
君幽並不討厭歐陽灼的親昵舉動,反而很是喜歡,雲傾御同樣如此,這個被人常常稱做冰山的男子也只有面對他時會露出溫和的一面,雖淺淡但透著絲絲暖意。側首枕上男子肩頸上懶懶的問道︰「在哪里?」
「進來吧。」歐陽灼朗聲喚道,話落身著清一色黑色勁裝的四人處門外進入屋內。
君幽轉了下頭看向進來的三男一女,相貌均是上呈,年齡略微估算應比他大三四歲的樣子,不過從瞳中閃現出的精光和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便可以斷定這四人是從閻王殿出來的。
「見過你們今後的主子。」歐陽灼又恢復到冰山模樣,神情冷凝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勢。
「見過少主。」四人齊齊跪下垂首恭敬的行禮。
「他們四個以後就是你的影衛。」歐陽灼對懷中的少年道︰「他們可都是精英,給他們賜名吧。」
君幽眸光流轉掃了一眼地上的四人,唇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道︰「用以前的名字或代號吧。」低低的悅耳童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四人抬首悄悄的打量著暗幽殿主懷中的小小少年,只一眼便讓人驚嘆其俊美的容貌,如今還是個孩子要是長大成人必將傾國傾城。心中暗嘆少年風姿,難怪樓主會寵愛非凡,冥獄樓中上上下下均知道這位少年將會是下一任樓主的不二人選。可是他們四人還是心有不甘,要他們四個陪著這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著實委屈了他們拼上性命才得來如今的榮耀,心里雖是這麼想面上卻不敢遺漏分毫。
君幽清澈的目光意味深長的掃過四人深邃漆黑的雙目精光流瀉,一抹帶著嘲諷的笑意緩緩爬上唇角。他們四人雖然掩飾的很好,他未必看不出他們掩藏在瞳眸深處的不甘,既然不願呆在他身邊他也懶得理會,便當是物品擺設好了。復又轉過頭蹭了蹭歐陽灼的頸項,如貓兒一般乖巧的靠在男子懷中。
「還是取一個吧。」歐陽灼向專門培養冥影的影司要來這四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是希望能陪在幽兒身邊有個伴也是好的。
「那就叫浮生、幻夢、往生、逐影吧。」君幽突然想到這兩個詞語剛好拆開用來命名。
「謝少主賜名。」四人齊齊謝恩。
「先退下吧。」歐陽灼揮退了四人,看向懷中的少年問道︰「怎麼不高興?」
「沒有,我還以為是其他的東西。」君幽心里確實猜想了許多有可能出現的東西卻當真沒有想到會是四個活生生的人,那年他剛剛年滿九歲。
一切又恢復如初,君幽依舊被眾人含在嘴里捧在掌心的寵著。仍就我心我素的在樓里折騰,早將身邊跟著的四冥影拋在一邊不聞不問。
君幽用完膳拿著要來的小鏟子去了花圃,小心的用鏟子翻動厚實的土壤找著什麼,一陣風過送來陣陣花香。
「幽兒。」一聲輕喚,君幽愣神之際就被騰空抱起,靠在堅實的胸膛上。
「昭」君幽大大的明眸狀似詢問的看向抱著他的男子。
「剛解決了外面的事,一回來就看見你在挖土,在找什麼?」男子笑得燦爛低首吻上懷中小人兒的唇角,瞳中異色劃過。
眼前的男子名司徒昭,統領整個閻王殿,負責冥獄樓暗地里買賣人命的勾當。可本人非但不陰冷蕭殺反而一副溫雅之態,活像個好說話的書生,一副英俊的外表配上一身白色錦衣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兩手沾滿血腥的殺手頭子。君幽第一次見他時暗地里評價這男人是殺人不見血的強者,這一張臉肯定勾搭了女人無數。
「走,去洗個澡,今晚你到我的夕輝園休息,我帶了許多有趣的東西回來。」司徒昭抱著懷中軟軟香香的小身子徑自向他的住所行去。
氤氳的白色霧氣盈滿室內,嘩嘩的水聲自堪比游泳池大的浴池四邊凸出的瓖金瑞獸口中吐出。白玉砌成的池壁在霧氣的蒸騰下泛著瑩瑩光澤,地上鋪著同樣色澤的長毛地毯,潔白如雪讓人忍不住有種想模上去的沖動。幾步外是一道絲綢繡制的美人出浴圖的屏風,剛好將浴池與外間分隔開,垂至地面的淺粉色紗幔層層疊疊,阻隔了視線給人一種朦朧的美。
司徒昭抱著君幽步入浴室,月兌掉腳上的鞋襪赤足踩在柔軟潔白的長毛地毯上,撥開散落的紗幔邁入氤氳的霧氣中。
兩人除上的衣衫踏入溫熱的池水中。司徒昭拉君幽入懷,一手拿著瓢舀水淋在少年頭上,一手輕輕揉搓讓頭發完全打濕,拿過池邊備好的皂莢均勻涂抹在發上,有力的手指很有巧勁的按摩著頭皮,看著少年舒服的閉目享受便知好壞,最後以清水沖了幾遍。
君幽享受著司徒昭細致的服侍,腦中想著這幾日樓內的事務,錯過了某人明顯的變化。
浴後司徒昭帶著君幽看了此次出行得來的許多有趣的東西。聊了些江湖瑣事,用了膳後月已悄然爬上枝頭,揮灑一地的銀輝。
「睡吧。」司徒昭抱著小小的人兒,在他唇邊印下一吻,兩人相擁而眠。
「幽兒」雲傾御手捧一方紅木雕花方盒與歐陽灼一同入了君幽所在的院落。
君幽自書中抬道看向二人,微挑眉峰似是詢問來意,手中的書並未放下。
雲傾御二人見少年認真而略帶疑惑的面容,不禁輕笑出聲,想來少年手中的書要比他二人的到訪來的重要。
「今日是你的生辰,怎麼也忘了。」雲傾御將紅木盒放置一旁伸手自少年手中取走書,拉少年坐在自己懷中道︰「想要什麼?」親昵的吻了吻少年的額角。
君幽想了想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要不是雲傾御提醒他不真將此世的生日忘記了。搖了搖頭眸光瞟向一旁的紅木盒。
「這是給你的。」雲傾御打開盒子自里面取出一塊只有上半個臉的銀質面具放在少年手。
君幽盯著手中只有三張紙輕薄的銀質面具,上雕有淺金色花紋,自左眼下方一直延伸自額角,猶如一條蓄勢待發的金龍躍然其上,襯托出面具的華貴與神秘。
「從今日起你便帶著它吧。」雲傾御淡淡的話語傳來︰「除我二人外再勿讓人看到你的容貌。」他並不想這樣做,在少年生辰時送上這種禮物實屬無奈之舉。
「不要與司徒昭太過親近。」歐陽灼突然開口,瞳仁中透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很漂亮。」君幽沒有問為什麼,笑著將面具戴在臉上道︰「我什麼照做的。」淺淡的聲音听不出一絲情緒,就如他那雙明亮而深邃透著隱隱光輝的瞳眸一樣,什麼也不在乎什麼也無所謂,那年他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