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天強忍著傷口處傳來的劇痛,忽而一陣強烈的心悸傳來,他知道,他該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這才把目光看向了南宮君,越過小風,神情懇切。
南宮君也心有不忍,面露難色,末了擺了擺手,說︰「有什麼事就說吧……」相處的時間長了,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知道對方要干什麼。
「不要……傷害小風……放他走……算我求你……」金昊天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一邊的小風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淚水沒有停止過,他不要,不要金昊天在生命所剩無幾的時候還在為他搖尾乞求,看得清楚小風的神色,金昊天虛弱的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悖逆他最後的意思。
「唉……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他死……只是,我……算了,我會讓他走的,你放心吧。」南宮君不想說出那個秘密,那個讓他放過小風的秘密。
知道南宮君向來一言九鼎,金昊天這才放心的對小風點了點頭。
「你出去後……要好好的……別讓我再擔心了……」斷斷續續的說出這幾句話,金昊天顯然出的氣多于進的氣,一口散發著熱氣的鮮血破口而出,嚇得小風忙拿手擦拭著他的嘴角,結果只是徒勞而已,該流出的血一分也沒有減少,眼看金昊天剛才還蒼白如雪的臉龐此時已經浮現了兩陀病態的酒紅色,像是一個畫著濃妝的男子,煞是駭人。
「你你怎麼了?」小風頓時慌張了起來,搖晃著金昊天焦急的問著,而金昊天此時目光澄澈,清明如水,望著混沌的天花板,像是看到了晴空萬里的藍天白雲,手慢慢舉了上去,臉上浮現出一層陶醉的表情,自言自語道︰「好……好藍的天,好藍……」
說罷他明亮一時的眸子便漸漸失去了光澤,瞳孔也在無限的放大,頭一歪,手無力的掉了下來。
「嗯?你怎麼忽然不說話了?你不是說天很藍嗎?我怎麼沒看到啊?你不回答我……你怎麼可以不回答我……你說話呀,你說話呀」小風也不再哭泣,只是抓著金昊天的衣領,憤怒的大喊,搖晃著,像是要把金昊天的軀體搖的散架才肯罷休。
南宮君紅紅的眼楮,略帶苦澀,在一旁有點看不下去了,一把將發瘋的小風拉了起來,瘦弱的江小風在南宮君寬大的手心里,就像一根孱弱的蒜苗,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不顧小風沾染著滿身的鮮血,南宮君指著金昊天的身體大喊道︰「他已經死了死了你睜大眼楮看看清楚你清醒點」順著南宮君的手看過去,金昊天毫無生氣的臉充滿希望的望著上方,嘴角似乎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像是毫無牽掛的離開這個人世。
被南宮君緊緊握著的手臂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是呆呆的望著那具已經逐漸失去溫度的尸體,漸漸的,也明白了什麼,不再掙扎,只是忽然撲進南宮君的懷里,把頭埋在他的肩膀,狠狠的,大聲的,哭了起來。
像是哭干了十幾年加起來的眼淚,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哭喊,南宮君第一次覺得,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像是小風的心靈,外表再堅強,內心卻還是如豆腐做的牆,不堪一擊。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誰如此痛苦的哭泣,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小風,人生自古誰無死,對他來說,生死之事在身邊時常發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真的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何種聯系,但也應該是感情深厚到一定程度了吧。
南宮君笨拙的拍著小風的脊背,印象里祖母總是這般安慰小時候的他。小風忽然感受到背部傳來的溫熱,心中一暖,這感覺很像他的爺爺,讓他心里頓時平靜不少,漸漸的,哭泣聲低了下來,莫大的悲痛似乎也因為安慰而緩解,小風撐開南宮君的懷抱,轉過頭去,看了看靜靜躺在地上的金昊天,慢慢的蹲了下去,手緩緩的從他的額頭劃了過去,蓋過了他暗淡無光的眼楮。
看到金昊天終于安然的閉上了眼楮,小風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心里空落落的,忽然一股苦澀的感覺直沖喉頭,「噗」得一聲,一大口黑血從小風的嘴里噴了出來,帶著點點腥臭,和地上一大片的紅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此時,嘴角掛著黑色血絲的小風,如同一個失去知覺的血人,無聲無息的直勾勾的仰面倒了下去。
視線模糊之前,小風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南宮君驚恐的向自己沖來,他不明白,為什麼……
青青山窮,墨色樹林,綿延數千里的雲霧繚繞,那個熟悉的飄雲觀,古老的樓檐。兩個心懷對未來美好生活憧憬的少年,肩並肩靠在一起,坐在草坡上,看似白皙柔弱的少年調皮的用肩膀頂了頂那個精瘦的少年,說︰「昊天呀,你將來想干什麼呢?」
精瘦少年抽了抽鼻子,將眉頭緊蹙成了一個「川」字,半晌才不情不願的說︰「不知道。」
柔弱少年捏著他的耳朵,那個裝成熟的少年頓時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可是卻不敢發飆,只听他說︰「認真點好嗎?像我們這種沒有爹**孩子,要是再沒有一個夢想,那麼,今生就真的廢掉了,你懂嗎?」。
那聲淡淡的「你懂嗎」隨著輕風飄散在空氣中,混著泥土的清新,回蕩在精瘦少年的身側,終于,那少年說話了︰「我,只想快點長大,強大起來,保護你。」
柔弱少年沒有說話,兩人靜靜的坐著,精瘦少年忽然仰起頭,看著幽藍的天空,說︰「只要這藍天一直存在,那麼我就一直會在你身邊守護著你。」
靜靜的,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柔弱少年理了理雲鬢,輕啟朱唇︰「謝謝你,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句話,我會記住的。」
那一日,朝陽當空,清風徐徐,暈染著藍天白雲,兩個少年各懷心思,相視而笑。
「啊」一道強烈的白熾光打在小風的臉上,他瞬間從夢中清醒過來。臉色蒼白的看著四周,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順著滑下,周圍熟悉的白色讓他如此惶恐不安,沒有吊瓶,沒有護士,沒有醫生,只是空蕩蕩的病房,蕩漾著淡淡的酒精味。
如果不是南宮君忽然推門而入,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現在面對南宮,少了那些陌生的恐懼,反而像是熟人一般熟稔,張口就問︰「昊天呢?他到哪里去了?等會該吃飯了,找他一起啊~」
南宮君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說︰「他死了你不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認清現實你看看周圍,這里是醫院,金昊天,已經死了」
對啊,他是死了……那……那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真是奇怪……江小風愣了一瞬,復又抬起頭,睜開雙眼,望進了南宮君那雙灰色的雙瞳,久久不能言語,眼楮一酸,淚便要滑下,就在這時,小風用力眨了眨眼楮,想把那未成型的淚水給咽下去,眼眶周圍不一會兒就氤氳起一圈圈紅。
「他……人呢?」小風平靜的問道。
「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了,他……我已經命人將其火葬了,骨灰已經裝好。」南宮君知道小風現在已經從自己的圈子里走了出來。
已經一天了麼?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自己都沒來得及看他最後一眼,也好,塵歸塵土歸土,化作一捧塵土也好,小風決定了,帶著他回去拜祭師傅,就算……死了,也要。
看著小風想要挪動的身體,南宮君眼神閃爍了一番,陰晴不定,喝道︰「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你想去哪還有,我問你,星空之心你到底給沒給黃濤?」
什麼南宮君怎麼會知道星空之心?小風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再次被擊垮,他手扶著胸口,臉色蒼白的問道︰「他上班不方便整天戴在身上,一般情況下,東西都在我這里……怎麼,你怎麼知道星空之心的?」
「那家店的老板就是我的人星空之心是我授意讓他賣給你的,里面有種慢性劇毒,無色無味,不易察覺,放在身邊時間超過一年,就會七竅流血而亡,去醫院都沒用……你吐的黑血便是它的癥狀,你要是帶在身邊,趕緊扔掉我本無意傷害別的人,現在扔掉還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南宮君說出了又一個驚天的秘密。
像是五雷轟頂一般,小風完完全全的愣在了原地,已經咽下去的淚水,又一次開始打轉,這次卻不是因為失去昊天的痛苦,而是……原來,維系他和黃濤內心的定情之物,也是如罌粟一般的毒藥,也是抹殺黃濤的一種存在,原來是他……一直都是他自己給黃濤帶來的災難,他中毒,活該怎麼不死掉?死掉才干脆,才解月兌
「哈哈哈……」一直沉默的小風,忽然張開他龜裂的嘴唇,瘋狂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