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吻 正文 番外︰雙生(二)

作者 ︰ 飄雪東皋

「呵呵,來啊,你來追我啊~」一串銅鈴般的笑聲盤旋在空曠的草坪上。齊肩的長發隨風翻飛,如黑色的潑墨綢緞,撩撥著大千世界百萬生靈的心房。不遠處的矮坡上,一個修長挺拔的瘦弱身影忽隱忽現,隱約間能看到干練的短發間是一張洋溢著幸福的臉頰。

「咦,你真沒意思,爸媽好不容易給我們放假,不用去招待那些達官貴人,你也不好好配合我,就知道站在那里傻笑,你再不過來我就回去了」長發女孩佯裝生氣,臉鼓了起來。

「我的好姐姐,你饒了我行麼?你知道我從來不喜逛街,可是,你這樣帶著我踏青,這不是和逛街性質差不離麼」

看著她眉目間掩飾不住的疲倦,想起她們確實已經出來很久了,難為她了,于是,長發女孩也軟了下來,「蜀雲,我知道你累了,那我們回去吧……」

蜀雲看著沮喪的姐姐,心里一時也不是滋味,于是口氣也緩和了下來,說︰「咱們不走路還可以干別的事呀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剛才心里還在念叨,姐妹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出來玩了,她們倆小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現在越長越大,兩個曾經的小姑娘已經長的亭亭玉立,各承一番氣質,就算出去,也能獨當一面。然而問題也就在這里,她們的父母開始帶她們出入各種上流聚會舞會,幾乎每個周末都會被安排的滿滿當當,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只是宋母想讓兩個女兒將來出落的天資卓越,以便找到上流社會的婆家。

「你個小丫頭,還搞神秘,不過,提前告訴你,我可不會上當~」正在說話間,手已經被蜀雲拉住,一路小跑起來也不說話。當她意識到腳步已經停止的時候,恍然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家了,現在正在家的後院里,不由有些慍怒,「宋蜀雲,你什麼意思呀,要回家就直說嘛,何必騙我……」

「看」不等姐姐抱怨完,宋蜀雲飛快的在後院的玉蘭花盆里掏出兩個綠色的東西,放在手掌上,攤了開來,臉上微紅,似乎一時有些緊張。

她湊近一看,眼楮一亮,忙說︰「呀,好精致的草戒指啊簡直比真的都好看呢~蜀雲,你從哪里弄到的呀?」欣喜的情緒已經覆蓋住剛才那些不快。

蜀雲憨憨一笑,說︰「沒什麼,那是我自己編的,有次上街偶爾看到有人戴著這種戒指,覺得好看,而且你也素來喜歡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兒,所以,便學了編法,想著給你我一人編一個,這不,這幾日才完工。帶你來就是想給你個驚喜罷了,看你剛才一驚一乍的」

「我……好喜歡……」她拿過蜀雲手上的小巧之物,在手中反轉騰挪,愛不釋手。

「看來母親給你取名蜀繡還是正確的,你一向喜歡些針線刺繡,還有這些小家子物什。」蜀雲看到姐姐這麼開心,不免感慨了幾句。

蜀繡瞥了一眼蜀雲,嗔道︰「你懂什麼,那才是女孩子家家應該擺弄的東西,哪像你,整天喊打喊殺的,跟個假小子似得」

「好好好,我不懂,不過,你喜歡就好,嘿嘿。」

隨手套了一個草戒指,蜀繡嘟囔道︰「我拿這個深色的,你拿那個淺色帶邊的~我要好好給別人炫耀炫耀,呵呵。」

蜀雲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這個看起來行為舉止比她小的「姐姐」,說︰「這就是隨手弄得,有什麼好炫耀的?」

「那不一樣,我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家蜀雲送給我的,我要戴著它一輩子,我和蜀雲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了,要是蜀雲敢嫁人的話,那我就拿著著戒指去找那個男人,告訴他,蜀雲早就和我私定終身了~誰也搶不得」蜀繡臉色認真的說道。

看著被陽光鍍成金色的蜀繡,蜀雲痴痴的醉了,她就那樣沐浴在陽光下,驕傲的頭高昂著,黑色的青絲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飄蕩,嘴角淡淡的微笑,蜀雲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個淺色草戒指,咬了咬嘴唇,將手心攥緊,似乎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決定要守護她一輩子,和那個天使般的女子不離不棄,上窮碧落下黃泉。

模著手中兩個已經干掉的草戒指,蜀雲從回憶的潮涌中退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無聲的洶涌的淚水,距離蜀繡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兩天了,父母也漸漸從悲痛的情緒中緩了過來,著手操辦著她的葬禮。

再過兩個小時,就是蜀繡的葬禮,蜀雲獨自一人在蜀繡的房間里,呆坐著,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去參加那個該死的葬禮。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蜀繡說草戒指早都丟了是騙她的……就在剛才,她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隱藏的很隱秘的小東西,這樣的發現,讓她頓時間仿佛失去了全身的骨架,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也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她這樣精心的將戒指保護起來,舍不得戴,卻又騙她說弄丟了。這其中的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了,不過,以蜀雲對蜀繡的了解,怕是真的拿這個戒指當作將來牽制她結婚的武器了。

想到這里,蜀雲更是不能自已,眼淚也是如決堤的河水,泛濫成災。忽然間,她眼楮閃過一絲光亮,隨即慢慢的閉上了雙眼。蜀雲決定了,她要去送她最後一程,于是,屬于她的精干灑月兌立刻像是回歸大海的子河,撲向了她的身體。她朔然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到了墓地,已經黑壓壓的站了好一片人,以至于她的出現成了全場的一個焦點,大家都在竊竊私語,知道實情的不言不語,不知情的人也以為姐妹情深,傷神至斯,所以才翩翩來遲,而宋家的兩位還以為他們這剩下的倔強女兒不肯來了,心中也忐忑不安。

蜀雲強打起精神,不徐不慢的走了過去,略略的掃視了全場,只有依偎在黃濤身邊的小風讓她勉強的笑了笑,其他人一概不理會。

站在前排,听著入殮師,禮儀師在機械的宣讀著什麼,而她的大腦則處在空靈的狀態,直到自己的胳膊被誰輕輕的觸踫了一下,才轉過頭去。

「小風……是你啊……」向來和小風要好的蜀雲此時也說不出過多的話來。小風看的心里一悸一悸的。

「蜀雲姐,你還好吧……」原本也是話癆鬼轉世的小風,此時也像是被桃核給噎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此時的蜀雲。

「姐姐很好啊,倒是你,看你的樣子,怕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呢,黃濤,這種場合就不該帶小風來了,免得又受刺激。」蜀雲看向了小風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黃濤,說道。

黃濤淡淡的哼了一聲,小風見狀連忙打圓場,「蜀雲姐,他就是那副樣子,這次是我一定要來的,他攔不住我,我很堅強的,要是連我也倒下了,那蜀雲姐姐該怎麼辦啊?」小風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主,雖然蜀雲口口聲聲說沒事,可他再笨,怎麼能看不出蜀雲紅腫的雙眼呢?明顯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小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蜀雲扯了扯嘴角,想努力給小風擠出一個微笑。

小風看著蜀雲臉上那有些抽象的表情,心里更加的難受,一只手攥緊了黃濤的衣袖,「我,一直都是這樣……」原本林哲知道了也吵著要過來,不過小風看黃濤當時臉色不對,于是連忙婉拒了林哲,意思是會場人太多不方便,他有黃濤照顧就行了。要知道,本來黃濤都不許他跟來呢……

「好,你和黃濤找個座位坐下吧,我還得去招呼別的客人。」蜀雲原本的大嗓門現在變成了低啞細小的聲音,讓小風听著又是一陣傷心難過。于是趕忙拉著黃濤坐到了別處,神情悲痛的注視著前方升降的黑色棺槨。

蜀雲並沒有去招呼客人,而是找了一個僻靜無人之處,展開了那一封誰也沒看過的遺書,現在,她終于有了打開它的勇氣,也許,她會後悔,但是,這是蜀繡最後的話語,就算再不願意接受現實,她也要讓真相明了于心。

「當你看到這頁孱弱的紙張之時,只怕我已經永遠的待在了另一個國度,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有更多,只是,一切都來的那麼突然,父親的逼婚,原以為還能再拖一陣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父親說,要在二十天之內完婚,這關系到家族的利益,如果我要是不從,那麼他就會把你從我的身邊帶走,永遠的禁錮起來。

我,不能拿你去冒險,唯一能做的,只有此路。希望你能諒解,我們生能同穴,我已經知足。若有來生,我一定要比所有人最先找到你,將你牢牢的攥在手心,就像我們兩人的戒指一樣,同根而生,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蜀雲,原諒我

愛你的蜀繡」

眼淚,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從捂著嘴巴的指縫中滑下,原來有了心理準備但自己還是這麼的不堪一擊,之前的偽裝堅強,現在也全線崩潰在了一張薄薄的紙張前。她明白蜀繡對于她來說意味著什麼,也許不是生命,但更甚生命。沒有了她,蜀雲似乎也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

仿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蜀雲一手撐著身邊的大樹,一手緊緊抓著那已經被水漬浸濕的紙張,渾身顫抖不已。

入眼所及,一片黑色,人們真正的悲痛著,假裝的哭泣著,再看一眼那正在緩緩落入深坑的黑色棺槨,幾聲烏鴉的叫聲突兀的響起,撲朔著黑色的翅膀破空而去,天空上也是烏雲密布,黑雲涌動,醞釀著雨滴。

蜀雲忽然釋懷了,她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舒心過,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的胸間形成,大手抹了抹眼淚,然後,拋棄身後的抑郁,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墓園門走去。

幾天後,宋家二老發現二女蜀雲神秘失蹤,當下也是急火攻心,方才失去了一個女兒,這剩下的唯一的血脈也生死不明的失蹤了,一點跡象都沒有,以至于出動了警方,不過還是一無所獲,警方最後勸誡二老,做最壞的打算。

正在所有人都焦急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蜀繡的書桌上靜靜的躺著兩個孤零零的草戒指緊緊相靠,素白的窗簾在涼爽的春風拂過的時候,蕩起一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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