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琦與凌青瑞擊掌為盟,心中就有些忐忑,回到西廂同虎紋貓商量想辦法找喳喳來,叫它往南飛一段看看究竟有沒有災民往這邊來,虎紋貓剛出門,周夫人竟親自來到西廂。
薔薇和丁香二人均遠遠的立在門外,小宛屈膝行禮之後便也悄悄的退了出去,周夫人坐到床上,將凌青琦也拉坐到她身前,之後從袖中掏出一只錦袋,交到凌青琦手中。
凌青琦將之拿在手中覺得份量頗重,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看,竟是一張十萬兩的銀票和一些貴重的首飾。她驚然抬頭,待要開口問,周夫人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說起來。
「母親之前要你將酒莊留下來,卻未想到你兄長會以要你給田員外做妾為交換條件,也未料到你竟是答應下來。早知如此,便讓他將那酒莊賣了又如何?這些你且收著,如若他果真做出那違心喪良的事來,我們娘兒幾個便遠走高飛,留著這個家讓他們折騰去吧。這些是我手頭上現能拿出來的,其他的一些我都存在錢莊里……」她說著便有些哀怨之色,凌青琦連忙開解道︰「母親,兄長說那些不過是一時氣憤,他再不會看著女兒去給人家做妾的。」
周夫人卻是搖頭,「母親一直覺得,家中沒有一個男子終是撐不起門庭的。我一個孤寡老太到是沒什麼,你和青瑤都是年輕漂亮,保不齊就被別人欺辱了去。自你父親去了,他待我和你們姐妹也是說得過去的,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因我之前待他不薄,他自己的生母又故去了,是以他有心將我做親生母親侍奉,這我也是看得出來的。但是畢竟還有外姓人,她潑辣、刁鑽、愛算計,這些我都知道,但是看在你兄長的面子上,也為了你們姐妹倆不受外人欺負,我忍氣吞聲的拉攏她、縱容她。你們是我親生的,我最心疼的還不是你們?之前我卻單單把你們姐妹身邊侍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咱們家再不濟,也不至連幾個丫頭婆子都供養不起了,只是他們夫妻現如今在名義上養家糊口,不管我如何貼補,里外操持的都是他們,我自然得放低姿態,而你們姐妹,說得難听一點,算是寄人籬下了,自然要受些委屈。」
她的一席話使凌青琦大為感動,之前她一直看不懂周夫人,弄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冷淡自己親生的女兒親近庶出的兒媳婦,原來她一直在委曲求全。況且前身死前鬧得不像樣子,周夫人自然再不能捧著她。
而周夫人話中意味,似乎也是不相信她所說的南楚受災之事的。「母親,您為了我和妹妹操碎了心,女兒再不會累著您的。我今早同兄長說南楚受了災,並不是扯謊,是真有其事的。」周夫人聞言眉峰深鎖,疑問道︰「你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的?」「是大哥哥。」凌青琦便將凌青瑤對自己說的暗衛的話兒轉而說與周夫人听,謊稱這個消息是暗衛告知自己的。
周夫人听見說起凌青碧,隨即便流下淚來,「若是你大哥哥還在世的話……」之後的話卻是哽咽著再說不出來,凌青琦只得又勸慰了一番,待周夫人的情緒漸漸舒緩,才道︰「這些東西還是母親收著吧,如今的情形並不用破釜沉舟。」
周夫人將凌青琦遞與自己的錦袋又推還給她,語重心長的對她說︰「我的兒,你現今已然清明,自是做得了母親的主,況且又有你大哥哥留給你的暗衛相輔,這些物什母親就交給你了,萬一有用得到的地方,你全權支配便是。」
她執意如此,凌青琦只得點頭應允,只當暫代她收著,日後她若用自己拿出來便是。
周夫人言罷也不作久留,起身回房,凌青琦直將她送回上房去。彼時有婆子拿著一封信送進來,是凌青璇歸省的信兒,說是本月十八起程的,估算一下大約三日內便到了。周夫人看過之後頓時喜上眉梢,又命人將信送去給老姨太太看。
凌青璇的婆家在福江省,與欣城所在的雲寧省相隔兩千余里,中間還有一條綿延江,要由陸路轉水路再轉陸路,因此回來一趟需要近十天的時間。
凌家各屋現時已收拾的差不多了,新雇來的丫環婆子小廝也熟悉了各自職責——這些人中原本就有一些是在凌家做過的。凌家之前將他們打發出去的時候,並未虧待他們。這次又召回來的這些,是方氏和楊媽媽一起訂的名單,自然知道每個人的底細。
有一些召而未歸的,他們不是又尋了新活計,便是年紀大了嫁了人,這些缺就由一些有臉面的老家僕的兒女們填補,像小宛和霜晴便是如此。
傍晚時分凌青瑞回來,周夫人便高高興興的將凌青璇來信的事說與他听,凌青瑞勉強應付著,之後卻是看著笑語盈盈的凌青琦若有所思。
凌青琦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與他對視,見他沉默不語她便微笑著主動開口,「兄長今日可是將秘方丟了的消息傳出去了?」凌青瑞原本看她笑得溫柔婉約,對她的成見減弱了幾分,可是听她同自己說話竟是居高臨下的口氣,不禁火氣又冒出來,只是礙于周夫人在側,不好發作。
「是。」他冷著臉只答了一個字,之後緊抿著嘴唇,眼神閃爍。凌青琦卻追問道︰「小妹見兄長有些愁眉不展,難道是龍三公子為難兄長了不成?」
凌青瑞雖然對凌青琦強行留下酒莊心存不滿,但那必竟是他的妹妹,再者近日听她言談,有些到是頗有見解,原本有心與她說說今日得到的消息,剛才心中負氣便又憋了回去。此刻見她臉有憂色,暗想她終究還是關心自己的,遂面色稍霽,悠悠的說︰「我今日派出去放信兒的人,偶然听到一個對酒莊不利的謠言,」說著頓了一刻才又道︰「咱們欣城和附近的幾個城鎮的酒鋪,都在傳言咱們家造酒的糧食有問題,造出來的酒喝多了會出人命。」
凌青琦听罷微愣,之後她忽爾彎起唇角看著凌青瑞問道︰「兄長還看不出那龍三的用意麼?」凌青瑞眉頭深鎖,驚疑不定的問︰「你是說這個謠言是龍三放出來的?」凌青琦點頭,「按小妹的分析,他一直對咱們家釀酒的方子心懷不軌,欲據為已有,便先放出消息,污損咱們的名聲,待酒莊撐持不下之時,他再惺惺作態的前來收購,兄長若對他感念恩德,留著‘瓊漿’的方子已是無用,必會作為人情轉贈與他。」
前生她也曾經輔佐某人開公司,從白手起家到風聲水起,搶客戶奪生意,雖然最終因為決策出問題以失敗收場,但這中間運用了多少陰謀陽謀卻是難以勝數的。
凌青瑞聞言便即心驚,想起簽約那天龍三說的話︰「盤下酒莊並不為賺錢,只為圓家父遺願。家父生前一直酷愛喝貴酒莊的瓊漿秘釀,感嘆得此美味,此生足以。因此在下才不惜揮霍家財,縱使這莊子沒有進益,有莊在手,聊以慰藉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當時他听了這些話就有過將瓊漿之方轉贈于龍三的想法,只是未曾請示過周夫人,又想待交付銀錢之日再贈不遲。現在想來,自己未曾開口,那龍三眼中隱有失望之態。思及此他便暗嘆自己糊涂,龍三曾露出端倪,他卻毫無查覺。還不若二妹妹一個閨閣女子,僅憑蛛絲馬跡便猜出首尾。
凌青琦見他表情陰晴不定,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心想難道自己猜錯了?凌青瑞卻忽爾開口,「龍三大約真有這樣的心思,只是咱們只說方子丟了還不夠。酒莊上負責調配材料的張師傅也是知道瓊漿的釀制之法的。」他說著眉頭深鎖,似乎在想應該怎樣處理這個問題。
凌青琦垂頭思慮了一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兄長,這張師傅人品如何?」凌青瑞簡略的答道︰「他是可信的。」凌青琦便點頭,「兄長不若教他裝病,就說糊涂了再記不得什麼事情。」
凌青瑞聞言一愣,這孩子怎麼忽然主意這樣多?可是事態緊急,再容不得他多想,向周夫人告退之後便親自去往張師傅家。
周夫人見兄妹二人緩和一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方氏卻看著凌青瑞出門的背影臉有憂色。凌青瑤和老姨太太不明就里,凌青瑤便詢問周夫人,周夫人只說不欲賣酒莊了,將凌青瑞與凌青琦擊掌為盟之事略去不提。
次日上午,酒莊上的趙管事來尋凌青瑞,凌青瑞卻是一夜未歸。周夫人親自接見,趙管事施禮之後便心急火燎的告訴周夫人︰張師傅過世了。
坐在周夫人房中的凌青琦听到這句話驚的差點跳起來。昨晚給凌青瑞出主意的時候,她到是想過要張師傅裝死,只是擔心古人忌諱,遂改成了裝病。怎麼這張師傅這樣不禁咒?
周夫人聞言亦是心驚,問趙管事究竟是怎麼回事,趙管事說張師傅昨日歇工回家時還好好的,今日一早張師傅沒來,他便親自去尋,結果去時他家人正在舉喪,他一打听才得知昨晚張師傅一進門就磕了頭,之後鼻子流血不止,郎中還沒進門人就去了。因此他便跑來尋凌青瑞去處理張師傅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