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高家三爺帶著各色禮盒,登門拜訪。劉嬌蕊竟是跟著高三爺一起來了。
周夫人在西隔間接見高三爺。劉嬌蕊便由凌青琦姐妹接待。
見禮之後她歡歡喜喜的過來拉起凌青琦的手,看著凌青璇笑道︰「姐姐們搬了家也不知會妹妹一聲,青璇姐姐莫不是是怕妹妹我又白喝了你珍藏的合香。」邊說著邊到炕上坐了,凌青璇擺手笑︰「現在就是妹妹想喝姐姐我也拿不出來了,通共那麼一壇子,早被你們幾個喝光了。」
劉嬌蕊听罷拿著帕子掩著嘴笑︰「姐姐還是怕我白得了,開口就同我說這便宜沒了,叫我干脆死了這條心吧。」凌青璇攤了攤手,有些無奈的道︰「看這丫頭,幾日不見越發的靈牙利齒了,竟把我排揎得無地自容。」
凌青琦和劉妖蕊一起笑起來,只凌青瑤冷冷的坐在一旁,似不認識劉嬌蕊一般。
這時周夫人自西隔間過來,劉嬌蕊忙起身,周夫人坐下來,又示意她坐,才笑著對她道︰「你舅舅在西隔間同你青瑞哥哥說話,你們今日在府上吃了飯再走吧。」
劉嬌蕊卻是忽然湊到周夫人身前,挽著她的胳膊撒嬌道︰「舅母這樣就趕嬌蕊走了?」周夫人聞言神色一窒,就听她繼續道︰「嬌蕊從小就常到舅母家小住,舅母也從未把嬌蕊認作外人,如今大了,嬌蕊還要像以前那樣,」說著整個兒身體纏到周夫人胳膊上,扭股兒糖似的道︰「嬌蕊就要賴在舅母家。」
周夫人頓時「呵呵」笑起來,一臉慈祥的模了模她的頭,答應著︰「你外祖母若是舍得,舅母自然求之不得。」
劉嬌蕊便皺皺小鼻子,「嬌蕊整日纏在外祖母一側,她老人家都嫌我煩了,哪還能說出舍不得的話來。」眾人听她說得乖覺,禁不住都笑起來。
凌青琦在一旁細細揣摩著劉嬌蕊和周夫人,一個想法不由自主的就冒了尖。
幾人守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周夫人便攆凌青琦姐妹帶著劉嬌蕊四處看看,也好選一個地方住下來。
劉嬌蕊跟著她們姐妹三人在後院轉了一圈,最後說喜歡吉萃軒的小巧雅致,便決定住到這里來。凌青璇等人自然是連連答應著,劉嬌蕊便轉身吩咐跟著她來的丫頭潤兒叫小廝回家去給她取東西。潤兒恭謹的答應著去了,她就說要到二進院落去看看。
池塘中的荷花開得正盛,幾人順著曲橋閑庭漫步的來到水榭,就有照顧池塘的婆子用小瓷罐呈上魚食。
劉嬌蕊坐在美人靠上,身子向外撒了一把魚食,看著逐食的魚兒便有些呆愣。凌青瑤冷冷的坐到另一側,將臉別到與劉嬌蕊相反的方向,也看著水面發呆。
其實凌青瑤並不想和劉嬌蕊如此,像一對冤家對頭似的。只是她之前冷落了劉嬌蕊,未想到劉嬌蕊是個瑕疵必報之人,竟是和她越來越疏遠。繼而二人對彼此漸漸生出了反感,關系便越來越僵。
凌青琦坐下來,用帕子包著魚食端著,另一只手捻起來一顆一顆的丟進水中,也不見有幾條魚游過來,卻仍然孜孜不倦的重復著做這個動作。
凌青璇就有些不自在,那三位都靜下來各做各的,她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看到凌青琦無聊的動作,便走到她身邊道︰「你這樣魚兒是不肯過來的。」說著就著手去奪她手中的帕子,要將魚食全部傾撒進水中。
凌青琦忙躲向一旁,笑道︰「一把撒進去還有什麼意思?好處讓它們一次全得了,它們便不會覺得我的食兒有什麼特別了。我這樣一顆一顆的給它們,它們只嘗了個鮮,卻未得到十足的甜頭,必會一輩子記掛著我喂給它們的食兒是多麼的好的。」
凌青璇听她長篇大論的說了一通,伸手點了她的額頭︰「喂魚你也能扯出一篇文章來。」凌青琦笑著偏了偏頭,眼角的余光見劉嬌蕊仍然發著呆,竟像是未听見她的話一般,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幾人閑逛了一會兒,去周夫人那里吃過了午飯各自回屋歇著——劉嬌蕊因為行李還沒有安置好,便暫時歇在周夫人處。
曲媽坐在凌青琦屋子的小廳內,見到凌青琦帶著石竹小宛款款而來,忙起身笑著起身相迎,坐下來之後提起崔丙正︰「……前兩天奴婢就去找過他,當時他只說考慮考慮。今兒奴婢出門去給冰菱小姐淘弄針線,順路又去了一趟。」
「他是如何說的?」凌青琦身體微傾做出感興趣的樣子來。曲媽立即回道︰「他說東家行事寬宏、為人仁義,有機會能為俞記酒莊效力,覺得非常榮幸。若東家不棄,他非常願意試一試,只是擔心自己無能,讓東家失望。」
凌青琦微微頜首問︰「他有沒有說說他對售酒的想法?」曲媽抿著嘴笑︰「奴婢問起他這個,他竟說了好多,奴婢卻十分糊涂,只記了個大概。」她說著頓了一刻繼續道︰「他說酒莊的生意是大買賣,斷不能再如他之前那樣沿街叫賣了。若是他做的話,會帶著樣品到各飯館酒鋪讓人試嘗,只要咱們的酒好,不怕沒有人買;還說了些怎麼賺口碑怎麼招攬回頭客的法子,奴婢終是記不得了。」
這個崔丙正的確適合做銷售員。但是許叔那邊卻不肯將貯備的瓊漿取出來,空有好的銷售人員也是無法。凌青琦思忖著,之後對曲媽道︰「既然他願意,那等我稟明了母親,再與他商談具體的酬勞吧。」曲媽听了自是連連點頭。
這時周夫人身邊的一個小丫環來報,說酒莊派人來請二小姐去看看。凌青琦急忙換了身衣服去了上房。
「說是叫你去看看準備制作小曲的事。」周夫人看見她便嘆了口氣,「原本以為等你兄長身體恢復了來得及的,不想還是得你插手這些事。」凌青琦忙道︰「女兒也只是去看看,回來請您和兄長示下。」
周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去吧,大中午的也沒落個清閑。」凌青琦淡笑著說︰「母親放心,女兒可以在車上打個旽兒。」
周夫人便又囑咐跟著她的石竹和曲媽,仔細別讓她著了涼,這才放心讓她們去。
到了酒莊院內見趙管事正領著新雇來的幾個年輕伙計練習舂米——這些人當中有原本在家里就做過這個的,可是酒莊為了提高質量、加快速度,所有的舂碓頭上都綁著一塊加重的石頭。這樣新手用起來,不免有些生疏犯難。
見到裴勇趕著馬車,趙管事便知道是凌青琦,遂對裴勇招了招手,揚聲道︰「直接進去吧,張師傅在等著二小姐呢。」裴勇答應著,促馬前行直接來到小樓前。
凌青琦下了車,張師傅便迎了出來。見禮之後張師傅便看著她身後跟著的幾個人道︰「小可要與二小姐談的事涉及瓊漿的釀制,屬于機密……」凌青琦忙轉身對曲媽、墨語等人吩咐︰「你們去別的屋子歇一會兒,留一個人在這里等著吧。」
墨語听罷轉身就往開著門的西廂房去,裴勇卻站定對曲媽和石竹道︰「曲媽媽和姑娘也去歇一會兒吧,二小姐有什麼吩咐我去叫你們。」曲媽和石竹依言也向西廂走去,去了墨語剛剛進去那間的隔壁。
凌青琦這才同張師傅一起走進小樓,張師傅進來便關了門,對凌青琦低聲道︰「二小姐,這次請您來是許叔有話要同您說,他在二樓等您。」
來的路上凌青琦便猜測到一些,「制作小曲」不過是個借口,她對這些毫不知情,能看出什麼來?
而如今看來,酒莊貯有瓊漿的事張師傅也是知情的,不過有些事許叔似乎也是瞞著他的,他究竟知道多少底細便有些令人揣摩不透。
她思忖著慢慢攀上樓梯,見許叔端坐在二樓小廳的主位上,面沉如水。
凌青琦欲上前以長輩的禮數給他福身,他卻是站起身指著左側門道︰「二小姐請到這邊來。」不待凌青琦有所反應,他已首先邁步走了進去。
見他一臉正容,凌青琦便有些不知所措,跟進去之後見到這間屋子的陳設格外的古舊。有些磨損和劃痕的桌幾;幾樣瓷器擺件顯然與她所見的不屬同一時期的工藝。在房間的一角放著幾只小小的瓷罐和一只杵臼,另外還有兩只小爐子和鍋子,似是一個小型的釀酒工廠。凌青琦猜測著這里大概是被人用作實驗室之類的。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低沉,讓人抑郁——大概也是這里光線稍暗的原因——凌青琦不禁加快了腳步緊跟著許叔。許叔直接向前,走進扇內,凌青琦剛進門,便有一股檀香撲鼻而來。
這間屋子比外間更暗了一些,門窗都掛了簾子。幸好點著兩只白蠟,許叔此時向一側站定,將正北的位置讓出來,她赫然發現這里供奉著一個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