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凌青琦醒過來,周夫人異常高興,握起她的手開口便已老淚縱橫︰「青琦,你可算是醒了。」凌青瑤也跟著哭,「二姐姐這幾天把我們嚇得……」說著拿著繡帕擦抹眼角。
凌青琦低低的喚了一聲︰「母親,妹妹。」之後有感于心,也流下淚來。
昏迷時恍若入夢,當時雖然如親身所歷,此刻醒來,卻盡皆化作一片朦朧。
這時楊媽等人就在一旁勸,周夫人又擔心凌青琦跟著落淚傷了身,忙止了淚問︰「你現在覺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臉的關切。
凌青琦輕聲回道︰「只是覺得沒有力氣,其他的都很好。叫母親和妹妹掛心了。」此時她的身體還很虛弱,只說了幾句話就氣喘連連。
周夫人見狀就不在問,轉而吩咐下去︰快請尤老神醫來。又問凌青琦餓不餓、渴不渴,之後將她昏迷時發生的事講給她听︰「……這次還多虧了墨語和姜小姐,等你大好了咱們就設宴好好款待他們以表謝意。」
她說這些的時候,惟獨對墨語失了武功之事輕描淡寫,凌青琦問了一聲,她只說他受了點傷,沒什麼大礙的。
想起她對付劉嬌蕊的手段,想起她對墨語的防範,凌青琦就對這件事十分的不確定,表面卻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叫周夫人安心。
周夫人確實是怕凌青琦知道墨語為救她失了武功而對他感念恩德,繼而慢慢轉變成其他感情——男女之間的事原本就是很微妙的——因此她才不顧凌青琦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了,急急的將這些事親自告訴她,免得別人對她說出實情,再稍稍添油加醋,那就糟了。
母女二人說話的當兒,尤老神醫趕了過來。見到周夫人坐在床旁同凌青琦絮絮的說著,不禁拿眼下狠勁兒的剜周夫人。
周夫人只作不覺,笑著請他為凌青琦診脈。
診過脈之後尤老神醫思慮了一刻才開口︰「她的底子太弱,想用湯藥調理好極為困難,我制有一種丹藥叫九死還魂丹,吃了那個保管她五天之內能跑能跳。不過這個藥現在不在我手上,得差人回去取。」他說著看向周夫人,吩咐道︰「你差人把姜穆家的丫頭給我叫過來。」
「是。」周夫人恭敬的答應著,之後看了眼楊媽,楊媽立即輕輕福身繼而走了出去。
凌青琦好奇的看向這位尤老神醫,見他六十多歲的樣子,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須,微胖的圓臉,一雙小眼滴溜溜亂轉,一開口唇上的胡子就跟著抖啊抖。
就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她在心里懷疑著,看這位老神醫的一舉一動,倒似一位翻版老頑童,這樣的人大多不會對醫術這樣枯燥的事有什麼興趣吧。
尤老神醫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瞪著眼楮對她說︰「你若是不信是我將你治好的,就再死一次,看看還能不能活過來。」胡子又抖起來,果真是「吹胡子瞪眼」了。
凌青琦抿著嘴輕笑,「謝謝您。」尤老神醫翻了翻白眼,去小幾旁寫藥方,邊寫邊交代︰「昨兒的方子,再添減幾味藥,還按老法子熬煮了,按時吃。」
小宛忙往前湊了湊,待他寫完了放下筆才小心的問︰「煩請您老人家告訴我們,吃什麼對小姐好,我們也好精心一些。」尤老神醫擺了擺手,「別吃什麼補藥,她的身子受不住。現在就吃些清淡的粥菜即可,補藥之類的等好了再用。」
曲媽听見小宛問便忙豎起耳朵仔細的听,這時忙道︰「奴婢這就去做。」說著喜盈盈的快步走了出去。石竹將尤老神醫剛寫好的藥方吹干了墨收起來,出去送給徐管家抓藥。
凌青瑤就在這時打了個哈欠。現在還是上午,凌青琦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忙對周夫人道︰「母親和妹妹這幾天為了我操心勞碌,現在我好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
三女兒的小動作周夫人也看在眼里,但是她自小就是這樣的性子,自己也確實有些乏,便就勢起身,囑咐了小宛一些要精心的話,這才同尤老神醫一起離開。
小宛送他們出門,周夫人停下腳步低聲命令道︰「你們小姐現在身子弱,受不得刺激,家里的事不準對她透露半句,否則……」她說著眯起眼楮,聲音里透著冷冷的威脅,未了的半句就格外使人覺得得謊。
「奴婢遵命。」小宛忙躬身回道。周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其他人都吩咐下去,就說是我交代的,出了事,曲媽和你們兩個大丫頭一起罰!」
也只有這三個人能在小姐面前說上話了,小宛連連應著,之後恭送周夫人離去。
回轉身來屋中只剩下她和小姐。「小姐。」她走上前喚了一聲,頓時淚盈于睫。凌青琦將她按在床上的手握住,安慰道︰「別哭,我這不是好了麼?」小宛使勁兒的點點頭,扯起嘴角笑︰「我這是高興的。」
凌青琦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同我說說話。」小宛想起夫人臨走時的交代,惟恐不甚失言,不自覺的抽出手,凌青琦愣了一下,小宛的表情就有些僵,「小姐渴不渴,我給您倒水。」說著倉促的轉身,倒水比喝水還慢。
凌青琦不明所以,活動了一下腿腳,感覺腳下毛絨絨的一團,努力踢了踢。虎紋貓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傳了過來︰「再踢就要出人命了。」
它的命也能算是「人命」?凌青琦忍不住笑起來,卻是沒有氣力,只扯動了嘴角發不出聲音。虎紋貓這時才從她腳下挪過來,凌青琦吃了一驚,它竟瘦了一大圈。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虎紋貓就軟趴趴的倒在她面前訴苦︰「為了你我幾天沒吃東西,餓死了」
「我以為你也會像小主人那樣,與其再來一個新主人,不如我去陪你們倆。」虎紋貓低聲咕噥著,之後眼神一黯,「再怎麼說,你這次也是因為我……啊呀,餓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它忽然話鋒一轉,爬起來跳到地上搖搖晃晃的奔到角落里,趴在地上吃冷食。
凌青琦不禁心疼它,之後又大發感慨︰有的時候,人的感情果真沒有動物的感情純粹。
倒水的小宛听見動靜回頭,不禁訝異出聲︰「虎威果然有靈性,小姐醒了它才肯吃東西。」
曲媽端著紅漆托盤走進來,恰好听見這句話,忙忙的將托盤放到小幾上湊過來︰「我看看……哎喲喲,也只有小姐這樣玲瓏的人才能養出這樣的神物。」
說著轉頭看向凌青琦獻媚的笑,石竹這時也回來了,凌青琦便趁機笑著向三人道︰「這幾天辛苦媽媽和你們倆了。」曲媽忙雙手亂搖︰「小姐這是說哪里話,原是我們應該應份的。」
石竹走上前紅著眼楮和凌青琦說話,小宛借此將周夫人的吩咐低聲告訴曲媽。石竹卻將她二人的交頭接耳看得分明,眼淚忽然涌了出來,「……奴婢這幾日一直擔心著您。」
曲媽和小宛不禁覺得詫異,小宛靜靜的看著,曲媽下意識的撇撇嘴,怎麼就顯著她了?
「奴婢給小姐做了百合蓮子綠豆粥和素炒木耳青菜、還有涼拌佛手,」不待石竹的哭訴告一段落,曲媽就端著托盤走過來,「小姐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石竹的話就頓住了,見凌青琦臉現不耐,忙擦抹了淚水侍候她吃飯。
「快將虎威的飯食換一換,少給它一些,免得它餓得久了撐著了。」凌青琦還未吃飯就忙忙的吩咐著,虎紋貓听了她的話狼吞虎咽的勢頭就減了下來。
吃罷了飯凌青琦將曲媽留下來,竟圖向她打听劉嬌蕊的情況。
昨日听見老神醫說二小姐是因為勞神傷心才病情加重,曲媽便驚然想起自己告訴她關于劉嬌蕊的話,再加上周夫人特意交代,此時哪肯再同她說這些?因此只拿話兒搪塞著,凌青琦暗暗奇怪。
她臥病在床,侍候的人便不敢離開,直到這日深夜大家都睡下,凌青琦才得空向虎紋貓打听。虎紋貓此時也害怕她病情加重,便將周夫人的擔心以及對小宛的交代告訴了她。
「不是還有位老神醫嗎?」。凌青琦彎著唇角半真半假的說。「你還真想再死一次試試他的醫術?」虎紋貓狠狠的白了她一眼道。
凌青琦此時體力恢復了一些,抬手撫上它的背毛,柔聲正色道︰「沒事的,我再不會那樣的。」
上次驚聞劉嬌蕊的事,猜測出周夫人的性情,她確實有些受不了。為什麼平日里那麼柔弱溫良的人坑害別人竟然連眼都可以不眨一下?同樣是女子,為什麼她一定要害得劉嬌蕊身敗名裂?
況且這樣陰險的一個人,還是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生身母親。忽然知道這樣的事實,怎麼能不叫她傷心悲憤?
可是現在她已然知道事情的真相,痛也痛過了、死也死過了,再壞還能壞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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