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孤山是欣城外的一座荒山,相傳山里有巨蟒猛虎,還有傳言說有妖怪,見人就吃,什麼剝皮吸血的恐怖故事都曾在這座山里發生過。
上輩中有幾人不信這些,闖進去之後卻再也沒有出來過。因此五孤山被稱為有去無回絕命山,連樵夫和獵人都不敢進出。
這樣的地方,誰敢去?徐管家帶著十幾個壯丁,到五孤山腳下就停了下來,虛張聲勢的喊了幾聲,又圍著山腳走了一圈,待天色黑下來,這才坐著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到家已經是戌時三刻。
楊媽一直在大門口苦苦守著——原本她是要跟著徐管家一起去的,但硬是被周夫人攔了下來,徐管家的意思也是她去了沒用,反而添亂,她這才不情不願的在家里等消息。
見到凌家的馬車,她急忙奔過去,之後坐到地上放聲大哭。
躺在床上的凌青琦雖然對妖怪一說不是很信,但那幾個闖進去再沒出來的前輩卻可以證實五孤山里確實有什麼危險的動物。听到虎紋貓告訴她徐管家沒有找到裴勇和墨語,她便猜到了。
徐管家他們完好無損的回來,只能證明他們根本沒有走進五孤山。去等同于沒去,不過是做做樣子。
可是究竟是誰告訴墨語五孤山有長生草的?如果知道五孤山有長生草,那必然會知道五孤山的傳說,這是要墨語去自尋死路?或者五孤山根本就沒有什麼長生草,這個人不過是以這樣的借口,叫墨語去送死——裴勇不過是做了墨語的陪葬。
用心如此歹毒,究竟是誰這樣恨墨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這一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凌青琦想得腦仁疼,況且她對墨語有無仇家也不是很清楚,只得將這件事暫且放下,轉而叫小宛攙著她出去透透氣——否則她的腦子根本停不下來。
小宛等人自是不敢隨意攙她出去,曲媽更是搬出條條道理,最後還是凌青琦拿架子壓著她們才得以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半攙半抬的坐到了門外。
此時正是月中,一輪明月掛在當空,地上灑滿了皎白的光,不遠處花草上的露水偶爾映出點點晶瑩,蟲兒在這靜寂里唱著和著,暗夜送來一襲涼風,深吸一口氣,便會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茉莉現在開得正盛吧?」凌青琦想起剛搬過來時看到那些含苞待放的蓓蕾,輕聲問。石竹上前答道︰「是,茉莉花現在正開,奴婢去給小姐摘一些來?」
凌青琦淡笑著說︰「天黑了,你提著燈籠和小宛一起去摘兩朵吧,你們要是喜歡,就多摘一些戴著玩。」小宛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凌青琦,石竹已經連連答應拉著她腳步輕快的走了。
曲媽撇了一眼石竹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聲。凌青琦抬頭看向她,「媽媽喜歡麼?」曲媽「哎喲」一聲,十分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小姐說笑了,奴婢這麼大歲數……」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凌青琦笑道︰「何況媽媽還不老。」曲媽忙謙虛,之後又奉承凌青琦。
因為曲媽和石竹小宛跟著,又是在自家門口,其他幾個丫環婆子便沒有跟出來。
「劉嬌蕊的事如何了?」凌青琦臉色無異的忽然問出這句話來。事先毫無心理準備,曲媽堆在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樣子很滑稽。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她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之後才低聲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別問這些了,您的身體……」
「上次可是拜您所賜。」凌青琦看著曲媽忽然冷下臉來,聲音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曲媽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帶著哭腔說︰「奴婢不是……奴婢也沒想到……」
自打周夫人吩咐下來叫眾人在二小姐面前閉嘴,她就一直提心吊膽,害怕周夫人會查問上次二小姐是因為什麼才會病情加重。
現在二小姐是要找她算帳了?
凌青琦伸出一只手拉她,「快起來,這樣莫叫旁人看見。」曲媽是明白人,既然二小姐還怕別人看見,就是還不想將這件事抖落出來,她不禁心中升起一絲希冀,慌忙站起來卻依然躬著身子。
「我剛才那樣說不是在怨您,」凌青琦見達到了自己預想的效果,這才溫和的開口,「更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怨您。您是我的管事媽媽,听到任何事自然要首先告訴我,莫說我的身體現在已經無礙了,即便是放在之前,您將那件事告訴我原也是對的。」看到曲媽點頭如搗蒜的答應著,她繼續說道︰「您若是什麼事都瞞著我,將我蒙在鼓里,那我才會怪您和我不同心。」
听到這里曲媽心中一凜,二小姐這些話什麼意思?我是她的管事媽媽……首先告訴她……和她不同心……,是了,她這是要我死心塌地的,和她一條心。
原先以為她只是一個什麼事都無所謂不喜歡計較的笑臉彌勒,如今看來,這位二小姐,不簡單吶!曲媽思忖著,隨即心中有了主意︰這樣更好,只有主子出頭,下人們才能跟著得利;何況看這位剛才的手段,軟硬兼施,得罪了她,怕是沒有自己好果子吃。
凌青琦也不說話,任她轉著眼珠想。這時小宛和石竹摘了花兒樂顛顛的回來往這邊走,曲媽湊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凌青琦就滿意的彎起了唇角。
是時候該有自己的心月復了。最近發生的幾件事讓她明白,周夫人、方氏,還有藏在暗處的一些人,個個都是胸有城府、心機深重。即便他們現在不想方設法的害自己,保不齊什麼時候沖突到了他們的利益,自己就會成為靶子。
凌府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
楊媽等了一夜沒等到裴勇的消息,早起雙眼紅腫的跟在周夫人身邊來看望凌青琦。
尤老神醫也過來給凌青琦診脈,屋中極為安靜。
外面忽然一陣喧嘩,就听見一個人大叫著︰「老神醫在哪兒?」听到這個聲音周夫人目露驚色、楊媽卻喜極而泣。緊接著裴勇跑了進來,「在這里,老神醫!」說著就向老神醫沖了過來。
楊媽的眼楮緊隨著裴勇,「勇兒,出了什麼事?」裴勇也不答言,直跑到尤老神醫面前叫道︰「老神醫,快救人啊!」說著也不等老神醫有所反應,竟是背起老神醫就往外跑。
只一晃眼的功夫,屋子里的人都看見了他的後背和腿,竟發現那上面全都是血。楊媽頓時一聲哀嚎昏死過去。
這個功夫裴勇已經背著尤老神醫跑了出去。曲媽等人急忙將楊媽扶到軟榻上躺著,有了上次方氏的經驗,眾人便七手八腳的有的掐人中有的揪頭發,還有的月兌了楊媽的鞋子撓她的腳心,楊媽終于緩了過來。
睜開眼就又是哭︰「我的勇兒……」周夫人在一旁喝了一聲︰「行了!」楊媽頓時嚇得閉了嘴,周夫人又繼續道︰「那些血若是他的,他還能活蹦亂跳的闖進來嗎?」。
這話說的有道理。楊媽頓時坐了起來,急忙擦抹了眼淚站起身對著周夫人躬身一禮,「奴婢這就去看看。」說完也不管周夫人同不同意,低著頭急匆匆的走了。
周夫人無耐的搖了搖頭,轉而吩咐丁香︰「你跟去看看。」丁香立即答應著去了。周夫人又坐到凌青琦身旁,細細的看她的臉色,之後輕聲道︰「別害怕,不會有什麼大事。」話雖如此說,卻不是很有底氣。
這是在安慰她?凌青琦想到那些血有可能是墨語的,就有些提心吊膽,但是面對周夫人她又不能表現出什麼——即便是對普通朋友的關心,于周夫人看來也是另外一種感情,何況墨語還曾多次救她幫她?
「女兒沒事的。」凌青琦淡淡搖頭,反而安慰周夫人,「大概是墨語公子去找草藥的時候受了傷,有尤老神醫在,母親別擔心。」
見她無恙,周夫人頓時放下心來,繼而站起身道︰「那我去看看,你先躺著,等會我將尤老神醫請過來。」見凌青琦點頭,她這才轉身扶著薔薇的手慢慢離開。
趁著曲媽等人送周夫人的當兒,凌青琦低聲吩咐了虎紋貓一句什麼,虎紋貓起身跳下床快步跑了出去。
受傷的的確是墨語。
他們在五孤山遇見了一群狼。墨語剛失去內力身體還沒有恢復,裴勇的武功也只是花拳繡腿,一通拼殺之後墨語受了重傷,裴勇將他擋在身後,就在裴勇被兩頭狼按在爪下張開血盆大口要咬向他的脖勁的時候,墨語點燃了火把終于趕跑了狼群,此時墨語也不支倒地。
裴勇背起他就往回跑,丟了原本趕去的馬車,兩人騎著一匹馬逃了回來。
據裴勇說︰五孤山上還有其他野獸出沒,還好他們只是遇到一群狼。
更加幸運的是︰他們真的找到了長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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