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又是緊張忙碌的工作。
方亦彤把張博文、姚淑芳都叫到了辦公室,要二人匯報他請假這幾天的主要工作,一邊听還一邊快速瀏覽這幾天經由傅尹帆簽署的文件。不錯!幾天來傅尹帆的表現可圈可點,文件也沒有出什麼錯,甚至還有幾個閃光點。
但讓方亦彤郁悶的是千年頑癥!今日收假歸來,才見到了傅尹帆一面,然後他的人又玩失蹤了,簡直是把偷溜當成樂趣。所有的合同、企劃案、報銷單又通通推給了方亦彤,反正公司的人都知道,除了1億以上的合約,他們兩人簽字的效力是一樣的。
如果總經理不是傅尹帆,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司一把手,如此地信任她,放手讓她做決定,方亦彤肯定會很高興。但是,她和傅老爺的目標,都是鍛煉好‘太子爺’的能力,讓他順利地接掌集團總裁的寶座,所以傅尹帆的‘知人善任’並沒有讓方亦彤感到高興。
傅尹帆不僅僅是顆橡皮圖章,他是有能力的,從這幾天他的工作表現就看得出來。
怎麼才能讓傅尹帆收起玩心,學習管理公司?
是不是只要有她在,傅尹帆永遠都是個不能斷女乃的孩子?
是不是她就是那個阻礙傅尹帆成長的絆腳石?
這些問題已經困擾了方亦彤很久。事情關己則亂,平日里她的頭腦何其精明,但是她太在乎傅尹帆了,在乎到有些失去了理性的判斷。傅尹帆已經26歲,到了一個必須做決斷的時候,她必須認真地想出這些問題的答案……
下班時間到了,方亦彤仍在思索著,逼著自己非要找到問題的答案。
已經晚上9點,方亦彤想得頭腦都有些發昏,她決定去吹吹風,這樣也許會清醒些。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到家門口的小公園,卻不想回家。她走了很長的路,腳很疼,想找個坐一會,看見前方有一張長木椅,但上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我要坐在這里休息一下,打擾了。」
不等人回答,方亦彤就自顧自的坐下了。椅子那端的人甚至都沒有扭頭看她一下,應該也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過了一會,方亦彤仍覺得很煩躁,從包里掏出香煙,抽之前向椅子那頭支會了一聲︰「對不起,我今天心情太差,需要抽支煙。」
「可以分一支給我嗎?」。椅子那頭的人終于有反應了。
方亦彤稍微細看了下旁邊的人︰20歲左右,一身嘻哈式混搭,金栗色頭發,膚白如雪,是最近很流行的那種中性美女。
同是為俗世所苦的淪落人,分支煙抽有什麼不可以的?方亦彤將煙與火機都遞給她,兩人就那麼沉默地抽著煙。
方亦彤越想越覺得沉重︰傅尹帆‘阿斗’般的表現已經成為傅老爺的心病,傅老爺多麼希望唯一孫子能夠接掌他創立的商業帝國,傅尹帆哪怕只掙了30萬,在傅老爺的心中,肯定比她掙的30億更讓他高興……
直到把一包煙全都抽光,方亦彤想通了︰她要離開遠帆集團,她要逼傅尹帆自立!從小就勤奮地學這學那、把自己訓練成為無敵女金剛,為的就是有足夠的能力幫助傅尹帆成就事業,報答傅老爺的養育之恩。但是她錯了!她越是能干,傅尹帆就越是事事都依賴她,再這樣下去,傅尹帆就毀了。
想是想清楚了,但方亦彤的信仰在這一刻徹底地崩潰!這些年來,她究竟干了些什麼?她努力的結果竟是讓她與目標漸行漸遠!
方亦彤在這刻才敢承認,其實問題的答案她早就知道,卻在潛意識里回避,因為她知道如果承認了這個事實,她就必須離開傅家,離開傅老爺和傅尹帆,這些人都是她的親人啊……叫她如何割舍得下?但她不能再錯下去了!明天她就會回老宅,把她的決定告訴傅老爺。即使老爺不原諒她,她也會這麼做!
有了決定,方亦彤起身準備回家,扭頭看見椅子那頭的人仍舊眉頭深鎖,清冷微弱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更顯出她的落寞。‘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看來此話不假啊!這女孩也正在被什麼難懂的問題折磨著吧?包里還有一盒香煙,放在椅子上給她好了,這是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祝她早點找到問題的答案。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照進臥室,又是新的一天。
六點,方亦彤準時睜開眼,關掉了還未來得及響起的鬧鐘,打開窗戶,深深地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強迫處于混沌狀態的腦子運作起來。
晨跑是方亦彤多年的習慣,她換上一身NIKE的運動套裝,出門前沒有忘記把電飯鍋的電插上,鍛煉回來後她的粥也就好了。她跑到樓下的小公園里,意外地看見昨晚那個女孩還坐在椅子上,連姿勢都沒變。她放下的香煙不見了,地上又多了些煙頭。
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晚上的氣溫還是比較低的,而那女孩又穿得那麼薄……方亦彤的雞婆心再次發作。
「如果你不介意,來我家休息一下怎麼樣?我做了很好吃的紅薯粥喔!」
沒有人響應這個問題。
方亦彤自顧自地牽起女孩的手,果然,很冰涼。但她的手指卻是修長水潤,女敕如青蔥,簡直可以去做護手霜廣告。
中性美人就這樣沒有反抗地被拉到了方家。方亦彤在客衛的浴缸里放了熱水讓她泡澡,又找出一套傅尹帆XLSize的睡衣遞給她。而她也終于有了些反應,很靦腆地對方亦彤說︰「謝謝你的幫助。」
這時候方亦彤又認真打量了她︰身高大約有180公分,皮膚晶瑩剔透,五官精致秀麗、尤其是睫毛好長。她應該是做模特的吧?等等,她手上的那塊表怎麼有點眼熟?好像是伯爵Dance系列中的一塊,如果沒記錯,價格應該在35萬左右。會不會是仿款?但表的做工很精致,鑽石的光輝很耀眼……
方亦彤暗驚,她不會又招惹到什麼不得了的人了吧?算了,不想了,先去弄點熱乎的給這快凍僵的女孩吃。
粥好了,但女孩仍在泡澡,方亦彤拿出心愛的小提琴拉奏。她從小學琴,不論是求學還是工作,從未間斷練琴。
又過了一刻鐘,終于等到人洗完澡。
但‘她’的再次出現卻把方亦彤嚇到。‘她’只穿了一條睡褲,手里一條毛巾還在擦拭滴水的頭發。
「你……你……怎麼沒有胸部?」
這句問話有嚴重的歧義。只要是哺乳類動物,甚至連鯨魚身上都有個部位可以勉強稱之為胸部。
「胸部?我有啊!」
「女生的胸部怎麼會那麼平!」
「因為我不是女的。」
誤會大了。
方亦彤以為這個‘他’是‘她’,才會拉著人來到家中;如果知道是‘他’,她怎麼有膽子弄個陌生男人進家里來!
中性美男的嘴角輕揚,帶著一絲嘲諷︰這女人也搞錯了他的性別。但他已經歷過N次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方亦彤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雖然搞錯人家的性別確實是糗,但既然知道了這人是個男的,那麼她就不能亂好心,請他吃個早餐後趕緊讓他閃人。
方亦彤計劃用她十二分的交際手腕,有禮貌地暗示他吃完早餐後主動走人。而那人也很上道,方亦彤居然沒費什麼力,他就知道主動走人了,甚至在臨走時還禮貌地說了聲︰你做的粥很好吃!
呼——
方亦彤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是她多慮了,原來可以請神容易送神也容易的!
處理完早晨發生的一點小意外,方亦彤就去了傅家老宅,見到了對她恩重如山的傅老爺。
從小,不論吃的、穿的、玩的,只要傅尹帆有的,她就有。傅老爺給她念童話故事,教她下棋、畫畫,甚至有一次母親病了,傅老爺以她爺爺的身份去開家長會。用‘視如己出’這個詞來形容傅老爺對方亦彤的愛絲毫不過分。
昨天做出的決定,此刻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方亦彤萬分艱難地才把她的想法講出來。此刻,傅老爺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思考。
「我同意你離開遠帆集團,但我有個條件。」
「謝謝爺爺成全!不論爺爺提出什麼條件,彤彤一概答應。」方亦彤從小就叫傅老爺是爺爺。
「我給你5年的時間獨自闖蕩,如果5年後小帆仍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就要你回來接遠帆集團總裁的位置!」
方亦彤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條件︰「爺爺,這怎麼可以!讓小帆接集團總裁的位置是您一生的心願啊!」
「彤彤,爺爺確實希望小帆能夠接手遠帆集團,但我更希望看到遠帆能夠長久的存繼下去。小帆的能力和你相比如何,爺爺心中還是有數的。爺爺是老了,但還不糊涂。」這位年逾70的商界泰斗,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輝。
方亦彤還想找理由拒絕這個要求,傅老爺又發話了︰「我知道你覺得這樣做是搶了小帆的位置,但你認真想想,如果過了5年,小帆都還不能勝任總裁這個位置,你不來接位也會有別人搶著坐啊!你接位至少還能保證小帆的一席之地,最低底線可以保證小帆的股票分紅,讓他衣食無憂地生活。否則哪天爺爺走了,小帆還不被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如此入情入理的分析,方亦彤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但她不會放棄的!她不會離開傅家就忘記多年來的心願,未來5年她一定要逼傅尹帆成長為一名英明的主事者!
臨別時,傅老爺只對方亦彤說了一句話︰「孩子,你要記住,這里是你的家,無論什麼事情爺爺都會支持你。爺爺是很愛小帆,但爺爺也很愛你。」
听到這樣的話,方亦彤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和離別的愁緒,抱著傅老爺放聲大哭。
當天,遠帆地產公司總經理助理方亦彤小姐,因個人發展原因向集團董事會提出辭職。其辭呈由集團董事局主席兼總裁傅蒼柏先生直接批準,立即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