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冉依舊是殷勤地拉開餐椅,依舊是心細地先吹冷稀飯,依舊是沉默無語的一餐。此情此景,讓方亦彤想起達芬奇的名畫——《最後的晚餐》。
「方亦彤,在你走前,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他還沒親耳听見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這就是還會心痛的原因。
「什麼問題?」這個問題肯定不好回答,但是她必須離開,所以別無選擇。
「如果我先韓仲麟遇見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果然……方亦彤自己都不敢去想那個如果後面的答案。
「世上沒有如果。別再因為我而耽誤時間了,趕緊敞開心扉去尋找屬于你的幸福吧!」
面對這樣的答案,沈慕冉能夠說什麼?他是綁架她的人,她並沒有詛咒他,而是給了他最真心的祝福。她看向他的眼神,一如初見時那般清澈而溫暖。他還要貪求些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我把你綁來這麼多天,你恨我嗎?」。
這句問話透出一絲控制不住的輕顫。那時害怕,害怕自己得到一個令自己萬劫不復的答案。
方亦彤抬起頭,看到他的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那悲戚的神情,仿佛這個世界已對絕望。如果她的回答是「恨」,就是割斷懸崖上失足者唯一拉住的繩索。
「不恨,我不恨你。」這是真心話,她沒辦法去恨一個愛她愛到幾近瘋狂卻不忍傷害她的男人。
她果然是他的天使,她的回答救贖了他。
「謝謝你的不恨。那我們啟程吧。」
就在沈慕冉說出這句話後,一陣手機鈴聲異常急促地響起!打來電話的人是肖英捷,他向老大匯報,韓仲麟已經發現他們的落腳點,正帶著大批人馬朝小屋趕來。
這個地方只有極少的人知道,韓仲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到這里。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如果不是他願意,絕對沒有人可以帶走方亦彤。即使韓仲麟追來,他都有辦法把立刻把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去。
只是……和他在一起,她的生命像被硬摘下的鮮花般枯萎凋零,如果他再不放手,只怕心愛之人的性命就要在自己手上逝去了。
「看來我連送你回去都省了,韓仲麟已經在來這里的路上。」
阿麟來救她了?心雖歡喜,但方亦彤沒敢表現在臉上。
沈慕冉突然緊緊地抱住她——那是訣別時的擁抱,悲傷、不舍、失落、無奈、眷戀、絕望……種種情感,都融進這個擁抱當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方亦彤揉進自己的體內那般用力。
縱是萬般不舍,沈慕冉終究還是放開了懷中的女人,只套上那件來時穿著的那件黑色外衣,打開了大門。踏出去之前,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在走出去幾步之後,方亦彤突然朝他大喊︰「沈慕冉,你一定要幸福啊!」
沈慕冉沒有回頭,朝身後的人揮揮手,堅定地朝前方走去,最終消失在方亦彤的視野里。
半個小時後,韓仲麟終于趕到。
看見明顯消瘦的方亦彤,他的反應只有一個——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韓仲麟已經從泄密的人那里知道,沈慕冉也愛上了方亦彤。對于這個消息,他並不感到奇怪,彤彤那麼美好,能看清這一點的男人絕對不止他一個。他怕沈慕冉不夠君子,會用強的凌辱彤彤,不是擔心還未迎娶的新娘失去貞潔,而是擔心彤彤的心靈受到創傷。所以,他絕對不問沈慕冉是如何對待方亦彤的。
「彤彤,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他,沈慕冉也不會注意到彤彤,她就不會遇到這些可怕的事情了。韓仲麟唯一剩下的就是自責。
「阿麟,我好好的,沈慕冉沒有把我怎麼樣,你不要說對不起。」
「我們先離開這里,你瘦成這樣,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我才放心。」
「嗯。」
另一方面——
沈慕冉在思考一個問題。雖然他在韓仲麟趕來之前就決定放開方亦彤,但是他身邊絕對有叛徒,否則那麼偏僻的地方,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甚至在必須去請醫生之前,連最信任的肖英捷的不知道他在這里。他要把叛徒找出來,這個人絕不能輕饒。
知道此處的人就幾個︰肖英捷、範濤、夏雪、劉醫生。稍加調查,答案很快就浮出水面——夏雪。
沈慕冉沒有想到,泄密的人是那個跟了自己快3年的柔順情婦。
「知道叛徒的下場嗎?」。沈慕冉淡淡地問著被押到大廳的夏雪。
「當我說出你的落腳處時,就沒想到要活著。」
夏雪的表情異常平靜,這讓沈慕冉感到有些奇怪。按時間上推算,夏雪應該有機會逃跑的,但她沒有,所以才那麼容易就找到了她。
「為什麼?」
「因為我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別想得到。」
「我捫心自問,這些年沒有虧待過你,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吃、穿、住、用,你確實沒有虧待過我,是我自己太貪心,想要的東西太貴重。」
「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要的東西,是沈慕冉的愛情。」
她要他的愛情?!
「我很清楚,自己做過‘小姐’,只配給你做個暖床的女人,你怎麼可能會愛我?只有像方亦彤那樣能和你站在一個水平線上的女人,你才會另眼相看。卑微如我,終于說服自己不再奢求你的愛情,只要待在你身邊,能經常看著你就好。可是你卻連這樣微小的希望都毀滅掉!你全心全意地愛著方亦彤,我幾次邀你去公寓過夜都被你狠心拒絕,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哥哥已在前天提前出獄了,你這幾年給我的錢,我全都給了他。這個世界上已沒有任何東西值得我牽掛,你要怎麼處置就請動手吧。」
夏雪說完這一番話後,已經不存希望地閉上了眼楮。本以為自己滿心的愛意終會得到沈慕冉的垂青,但是她錯了,世上沒有對等的規定——你愛他,他就必須愛你。根據對沈慕冉的了解,原以為他會慢慢地包圍自己的獵物,讓獵物掉進自己精心布下的陷阱,卻沒想沈慕冉居然做出綁架方亦彤這樣瘋狂舉止。當那個一貫冷靜的男人為了另一個女人變得瘋狂的時候,夏雪就徹底心死了。而她最後的報復,就是猜出沈慕冉可能的落腳處,把這些地址全都告訴韓仲麟。如果沈慕冉用強的得到了方亦彤的身體,也許方亦彤就會委身于他。女人都會對得到自己身體的男人產生莫名的情愫,不是嗎?她為愛沈慕冉受盡折磨,她不允許這個男人輕易如願!
看著眼前的夏雪,沈慕冉想起這幾天的自己。同樣是深愛著卻得不到,所以寧願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手中。第一次把槍遞給方亦彤的時候,他是怕自己忍不住侵犯她,但後來卻一直沒有把槍收回,就是懷著和夏雪相同的心情。
傻瓜!他們都是大傻瓜!世上的好男人、好女人何其多,他們卻偏要去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愛的人是夏雪,這樣大家都不用再痛苦。
但可悲的是,他的心已經完全交給了另一個女人,再也要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