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
分手來得太突然,方亦彤覺得像是置身夢中。她不願相信,一年來的真心付出,就換得初戀男友整晚上說了無數個‘對不起’。喔,她搞錯了,還有一只像遺物樣的鑽戒。終究,在韓仲麟的心中,她沒能成為他的最重。
外公只身去了台灣,把外婆留在大陸;父親選擇親情,讓母親孤單一世;現在輪到她了。方亦彤不言不語、目光呆滯,很想哭,但淚水卻沒流出眼眶。她現在不能回家,她知道自己這個模樣肯定會讓宋旭和高翔擔心,前陣子連續出事,他們已經夠為她操心的了。于是,她像一縷無家可歸的魂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是會想起最親的人,方亦彤決定去找母親,今天她就要問出這些年的困惑︰媽媽,您後悔當初選擇了爸爸嗎?
方母已經睡下,听到有人深夜按門鈴,只好又爬起來。透過貓眼,發現門外站著的人竟是自己的女兒,表情還是一臉的悲戚,她趕緊將門打開。
「女兒,發生什麼事了?」
方亦彤撲到母親的懷里︰「媽……今晚,韓仲麟和我說……說分手了。」
「什麼?」
這個消息讓方母倍感驚詫,她很清楚女兒的感情︰多年來母女倆相依為命,女兒從小就听話,這次是不顧她的強烈反對,執意要與韓仲麟交往。韓仲麟除了背景是黑字頭的,其它方面都無可挑剔,對女兒更是疼到心坎里,怎麼會突然說分手?
「什麼都別說了,先進屋坐著!」
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模樣,方母趕緊將她扶到沙發上,卻發現女兒的手好冰涼!老人又急忙燒了壺水,拿熱毛巾為女兒擦拭。
「來,把這杯熱牛女乃給喝了。」
方母慈愛地摟著女兒,輕輕地揉著女兒的頭發︰「媽媽知道你的苦。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突如其來的打擊已經讓方亦彤整晚失聲,面對自己最親的人,堅強如方亦彤,淚水的閘門也開始決堤。
「嗚哇——媽——嗚……」方亦彤靠在母親的肩上嚎啕大哭。
看到這樣的景象,方母尤其感到心酸。女兒多少年沒哭過了?彤彤從小就特別懂事,性格也獨立將強,20年,將近20年,她沒見女兒哭過了。
「彤彤,究竟是怎麼回事?」
「媽……哇……哇……」
本以為女兒哭了1個多小時,應該累了,方母開始小心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卻讓漸歇的哭聲再次變得淒厲。
「女兒啊……」方母心疼孩子,見狀不敢再問,「難受就別想了,我去鋪被褥,一切等你休息好再說。」
方亦彤看見母親擔憂的神情,心中暗自懊悔︰是她太沖動了,居然跑到最親的人這里宣泄悲痛。
「媽,我好多了,你也去睡吧。」
「不急,我再陪陪你。」
方母坐在床邊守著女兒,讓方亦彤的心中更加愧疚,只好慢慢假裝睡著。待母親離去後,她卻不能忍受在黑暗中獨處的感覺。這里是哪里?怎麼會那麼冷?現在明明是盛夏啊!
孤獨與恐懼迫使方亦彤打開床頭燈,仔細看看周圍,這兒是母親的家,自己正躺在睡過無數次的床上。一定是她太累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好好地睡上一覺,等醒來時就知道韓仲麟和她分手只是做了個噩夢。
淚,浸濕枕巾;眼,已經干涸;嗓,再也無聲;心,碎了無痕。
仲夏夜,傷心夜。
第二天,當方母得知韓仲麟的分手理由是他最終選擇‘義氣’而舍棄‘愛情’的時候,居然不怒反笑——只是那笑聲淒厲而絕望,在笑聲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方母的眼里也淌出淚水。她明白,她明白的。世上還有誰比她更清楚被這樣的悲涼和淒楚?最愛的男人,在面臨生命中最重要的決擇時,她是被拋下的那一個。現在,連女兒都遭遇同樣的命運,她們是受到詛咒了嗎?老天爺啊,這麼做你于心何忍!
「我好怕阿麟出事,但卻什麼都做不了。媽,我該怎麼辦?」
「他都可以這樣絕情了,你還擔心他!」
「我……」
「不管韓仲麟是否有命回來,我都絕不原諒他!即使他僥幸活下來,要是你敢嫁給他,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我說到做到!」
「媽?」方亦彤沒料到母親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只有勇敢地拒絕這樣的男人,你的孩子才能擺月兌相同的悲劇!都怪我當年太懦弱,類似的不幸才會在你身上重演!」
「媽,不是這樣的……」
方亦彤試圖解釋,但馬上被方母喝止︰「不要再為他辯解!棄你如敝屐,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地方值得留戀!現在可以那麼絕情,以後就不要後悔!男人,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女人不是依附在你們身上的菟絲子,別以為事事都能如你的意……」
韓仲麟的做為,喚起方母最痛苦的回憶,仿佛她又被丈夫拋棄了一次,這讓她陷入極度的狂亂。
「媽,你怎麼了?」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方亦彤緊張起來。
「我沒事。」方母也發覺自己的失常,本是想安慰女兒,現在反到讓女兒為她擔心,「我只是感嘆老天爺作弄,我們家三代女人都攤上這樣的男人。不過還好,你們沒結婚,把它當成普通的失戀就好了。彤彤,你一定不會像媽一樣,你一定會獲得屬于自己的幸福!知道嗎?」。
母親緊緊地握著方亦彤的手,那里面似乎傾注著老人所有勇氣和執念。
「我知道,媽您別擔心。」
方亦彤萬分後悔,明知母親最痛的傷在這里,卻再次揭開她的傷口,因為她沒能逃過人性的弱點——在最傷痛的時候就會潛意識地投向最溫暖的懷抱。她深刻地認識到那句話是錯的︰當你痛苦的時候,找個人和你分擔,痛苦就會變成一半。實際的情形是,痛苦時找個人分擔,一個人的痛就變成兩個人的。
「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今後生老病死各不相干,丟掉小命也是他自找的,我不許你再擔心他,女孩兒本就不該找個危險的黑道大哥當男朋友……」
方母生怕女兒為幫韓仲麟做出什麼傻事來,不停地勸說;方亦彤感到繼續待在這里會更加刺激母親,想回自己家卻不被允許。
就這樣,方亦彤回到家中已是5天後的事了。經過幾天的強力洗腦,她下定決心不再去想韓仲麟的事,母親說的對——明知是去送死仍然要去,自己想死的人誰能阻止?
她精心偽裝自己,不願讓宋旭、高翔看出異狀,但相處那麼長時間的‘家人’豈是如此好騙的?
「彤!」叫了幾聲都沒反應,宋旭不得已提高嗓門。
「啊?什麼事?」
「這正是我想問的問題,你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沒發生什麼啊。」
「哎……」宋旭嘆氣,「看來我仍未走進你的心里。什麼叫做‘家人’?那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如果你能看著我的眼楮,再說一遍‘什麼都沒發生’,我就啥話都不說了。」
宋旭的語氣很肯定,方亦彤知道瞞不過去了。
「怎麼看出來的?」
宋旭無奈地翻白眼︰「平常討論工作,你別說跑神了,簡直就是處于極端亢奮狀態,今天討論度假村開發案,我叫你6、7遍都沒反應,不是有事還能是什麼?」
「呵呵,原來我還是那麼容易被看穿啊。」
「彤,告訴我!」
方亦彤還在猶豫,宋旭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清澈且溫暖,在這樣關切的目光注視下,方亦彤放棄‘抵抗’。
「我被韓仲麟甩了。」
雖然方亦彤已經裝出雲淡風輕的語氣,但這個回答仍讓書房的溫度瞬間下降到冰點。
宋旭看著這對戀人一路走來,知道方亦彤對韓仲麟用情有多深,連看到他與別的女人在床上翻滾的‘艷碟’都願意原諒他。自己甘願退出競爭,作為‘家人’守候著心愛的女人,而這韓仲麟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甩’了方亦彤,好大的膽子!!!
「不要這樣的表情嘛!都說初戀是不可能成功的,這樣的情形早在意料之中。」
「我?要?知?道?他?的?理?由!」
這句話從宋旭的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給方亦彤感覺是——如果自己稍微說錯,宋旭就會立馬沖過去宰了韓仲麟。
「可不可以不要說?」
「不可以。」
「這件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我有的是時間。」
現在是什麼情況?宋旭的可怕得像閻羅王,被甩的人可是她耶!
「那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在書房里說這件事,讓我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
仲夏夜,方家的露台上可以看見滿天星斗,薰衣草茶的香氣若有似無地縈繞。當方亦彤輕啜一口茶,緩緩地開口時,烏雲擋住了皎潔的月亮,星空也黯淡下來。
時間過去許久,最後一滴茶被飲盡。
「所以,韓仲麟決定舍命去為青哥報仇,臨行前跟你分手?」
「嗯。」
「好個忠義兩全的青龍幫大哥!但不管什麼理由,讓你傷心的人,我都絕不原諒他!」宋旭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中發出狠絕的光。
方亦彤雖然傷心,但對韓仲麟安危的擔憂卻多過對他的埋怨。沒想到宋旭和母親卻說出相同的狠話︰絕不原諒韓仲麟!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