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主力步兵的到來,使得劉宇陷入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況——短兵相接。2000對6萬,誰有勝算,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劉宇面對的可不是黃巾起義剛開始的那些菜鳥部隊,他的對手是在冀州大地上與官軍大戰幾個月的黃巾主力以及在並州與官軍周旋至今的黑山軍。這兩支部隊不管是在作戰經驗還是身手上都已經接近3年之後的第二次黃巾起義時的水平了。雖然任何一個玄甲兵士都要比他們強上十倍,但蟻多也能咬死象,人數上的懸殊差距,注定了這場戰斗的艱苦甚至是絕望。
身陷絕境,劉宇的臉上並沒有顯現一絲動搖。即使在心中已經生出絲絲的無力感,但作為軍隊的精神支柱,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強烈的自信,這樣才能給士卒以生的希望。緩緩抬起提著紫金蟠龍棍的右手,劉宇深吸一口氣,「殺!!!」炸雷般的吼聲響起在每個玄甲軍士的耳邊。這一刻,玄甲兵士們那有如冰刻般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表情的變化,他們在笑!那笑容中充滿了灑月兌與豪邁,同時也充滿了堅毅與淡泊,或者,還有著對于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眷戀。每個人都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看著自己的主公一馬當先沖進敵群,士卒們握緊自己手中的兵刃緊跟在後,如同赴火的飛蛾,又如同開天的利斧,沖向密如螻蟻的黃巾賊軍中。
此次張寶和張燕率領的這支聯軍部隊,可以說是現在各地黃巾義軍中戰斗力首屈一指的部隊,比起張梁率領的先頭10萬大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這些黃巾士兵各個都有著大大小小數十場的戰斗經驗,已經成長為對于鮮血和戰斗感到麻木的老兵了。但就是這樣一支由6萬老兵組成的部隊,在與劉宇的部隊戰斗許久之後,他們發現自己的心在顫抖,身體在戰栗,握著兵器的雙手感到一陣陣的無力。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他們面對的這支部隊給他們帶來的恐懼!沒錯,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那些人真的還能算是人嗎?
有一個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大軍後面的黃巾軍士永遠忘不了剛才自己經歷的那一幕。自己一個小隊7個人圍住了一個敵軍士兵,那個士兵非但沒有感到害怕,相反的,他通紅的眼中露出野獸般的光輝。在那一刻,自己就感覺在那個人面前,自己不過是一個弱小無力的羊羔,而對方則是一只凶猛的猛虎!也許感受到了同樣的威壓,自己的隊長嗷嗷叫著撲了上去,但沒有任何的打斗,自己就看見一個刀尖從隊長的後心處穿了出來。失去束縛的血液從後背的創口出噴薄出來,濺到自己一群人的臉上、身上。隊長的死激發了自己和同伴們的血性,大家失去理智般的從四面撲了上去。雙拳難敵四手,那個敵兵雖然凶悍,但終于在殺死兩個對手的之後,被自己的兩個同伴從後面偷襲,刺穿了他的身體。就在他手中的刀在空中一僵的瞬間,自己和另一個同伴也將手中的長槍刺入了他的胸膛。其實只需要背後的那個重創就足以使他致命,但為了宣泄自己一直一來的恐懼與憤怒,自己還是把兵刃刺進他的身體。
刺穿那人身體的時候,自己不禁松了一口氣,原來感覺和其他的人沒有什麼區別,都像是捅破了一層紙而已。看來對手再如何凶狠,也不過是個血肉之軀罷了!就在自己感到松了一口氣的時候,讓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那一幕發生了。本應該已經喪命的對手竟然沖他笑了。那個魔鬼的笑容至今仍然震動著自己的神經。「兄弟,陪我走一段吧!」恍惚間自己好像听見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話。緊接著,不知那人用了什麼魔法,在身後偷襲他的那兩個同伴的頭顱飛起在半空,而自己就覺得眼前一片閃亮,一絲冰冷的感覺從自己的脖子上傳來,瞬間流遍了自己全身。身體的血液似乎都已經被凍結,就連那怦怦跳動的心髒,也好似被一層冰霜覆蓋。自己的身上只有一個地方感到溫熱,那就是自己的褲襠里的那股液體。恐懼令自己本能的閉上了眼楮,長時間的沉默令自己詫異,小心的睜開眼楮,就發現自己的同伴的尸體正倒在旁邊,涔涔的鮮血仍不斷的從他的脖頸處流出。而在自己的脖子旁邊,一把鋼刀就定格在那里,再向前看,
那個敵軍士兵正緊緊盯著自己,那詭異的笑容,嗜血的眼神,都恍如剛才,只不過他的眼楮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神采。他這次真的死了,拉著自己的六個同伴一起走了。那在自己之前呢?還有多少黃巾兵士被他送上了黃泉之路呢?幸存下來的黃巾小兵不敢再想下去,也沒有力量再想下去,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躲到大軍背後,抱著自己的兵器不住的顫抖。
這個黃巾士兵的經歷並不是一個個例。所有的黃巾士兵現在都已經陷入了一種深沉的恐懼之中。自己面對的這支部隊猶如被魔神附體一般。自己的刀劍明明已經砍中了他,但他就好像沒有任何的疼痛感,好像這一刀是砍到了別人的身上。自己手中的槍明明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但他仍然會扔給你一個笑容,然後從容的拉著你一起上路。
這些真的是人嗎?疑問在每個黃巾兵卒的心中滋生,刺骨的寒冷在整個黃巾大軍中蔓延。黃巾士兵開始慢慢的向後退卻,盡管身後的鼓聲依舊激昂,但他們已經不願,也不敢再和這樣一支部隊交手了。
而在黃巾大軍戰陣的最深處,層層黃巾士兵正包圍著一個人和一匹馬。在那個人的身邊,以及他所沖過的地方,到處都是斷臂殘肢,還有一些肉糜一般的東西,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又有誰知道,那些東西原本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殺神!這個人肯定是殺神轉世!黃巾兵士的心中都閃過這樣的想法。就是這個人,憑著他座下馬,掌中棍,已經在自己軍隊的重圍中沖殺了幾個來回了!
這是自己殺掉的第幾個人?一百?一千?又或者更多?劉宇的心中已經不記得這樣的數字了。他所能看到,所能想到,所能做到的,就是揮舞手中的紫金蟠龍棍,不停的收割周圍敵軍的生命。從短兵相接到現在已經大約有1個時辰了,這一個時辰中,自己身邊的玄甲兵卒越來越少,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听見一聲來自自己兵卒的慘呼。每個士兵就算身中數刀,血肉模糊,也沒有發出任何的慘叫,有的只是憤怒的吼聲以及那奪命的低語。但他們的確是在不斷的戰死。放眼所及,除了遍地的敵軍尸體,到處也都矗立著致死不屈的勇士們的遺體。也許他們認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本就一名不聞,如今悄然無聲的歸于自然,恐怕是自己最好的歸宿吧。但就是這樣無聲的逝去,使得劉宇的心越來越痛,好像有一把鈍刀,不住的在他的心上反來復去的劃割著。
將軍不流淚,在心中的滴淌的鮮血只能用敵人的生命來洗刷。第一次,來到三國之後,劉宇第一次將老天爺恩賜與他的千斤之力發揮到極致。他不停的縱馬在敵軍縱深處來回沖突踩踏,為得就是能將更多的黃巾敵兵吸引到自己的身邊來,讓所剩不多的弟兄們多幾分活命的希望。
可是就算他渾身是鐵,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沖踏敵軍的後果就是他自己也已經遍體鱗傷,如果不是有那些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弟兄,自己也許早就身受重創了。有多少人為自己擋住了致命的偷襲?記不清了。印象中,只記得丁老二在用胸膛擋住了刺向自己的一槍後,砍下偷襲者的頭顱,笑著對自己說︰「主公,這是俺殺的第117個賊兵啦,主公別忘了許給我的校尉啊!」
這樣下去,全軍覆沒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自己也不可能只身幸免吧。其實憑借自己的武力,單人獨騎闖出敵人的包圍也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只要自己能夠逃月兌,日後還有的是機會可以卷土重來,那樣也可以為這些死難的弟兄們報仇雪恨。但真的能這樣嗎?
「卷土重來未可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王安石和李清照給了楚霸王項羽兩種評價。孰是孰非?劉宇不能作為一個局外人作出評判,因為他現在真真切切的體會到當年項羽在烏江之畔的那種心境。逃,不是不可以。但由于自己的過失,使得2000忠心耿耿的,有自己一手挑選訓練出來的兄弟血染疆場,這兩千人的鮮血,兩千人的性命,就如同一副無比沉重的鎖鏈壓在自己的身上,是自己喪失了獨自逃生的勇氣。這算是懦弱?也許只是一種愚蠢的自責而已。看來自己還是沒有一個成熟的領導者的心態和手腕。劉宇在心中小小鄙視了自己一把。身邊的賊兵越來越多,看來自己的兄弟們已經死傷殆盡了。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終結?
6萬對2000,足足打了近兩個時辰,竟然還沒能結束戰斗,張寶這次真的震怒了。這可是6萬精兵啊!不是6萬農夫!前面到底是什麼軍隊?「敵軍的帶兵大將到底是誰?」張寶憤怒的向著手下的人吼道。一個手下上前道︰「稟地公將軍,從敵軍旌旗來看,統領前面官兵的,就是那個豫州刺史劉宇!」
「是他?」張寶和張燕同時驚呼出聲。對于黃巾高層來說,劉宇的大名他們並不陌生,應該說他們對這個名字是恨之入骨。就是這個人,一手破壞了豫州黃巾軍的大好局面,就是這個人,親手斷送了數萬義軍的性命,也還是這個人,保全了數萬降兵的性命,動搖了整個義軍的精神基礎!
「原來是我們的老對頭了!」張寶的眼中閃著道道寒光,「把弓箭營都調上去!這個人,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去把他射成刺蝟,為我豫州兄弟報仇!」張寶的聲音充滿了狠毒。
傳令官剛要領命出帳,就見帳簾一掀,一個報事官慌慌張張的走進來,跪地稟報道︰「啟稟將軍,有虎牢關下人公將軍部屬前來報信!」
「嗯?三弟派來的人?」張寶愣了一下,吩咐把來人叫入帳內。很快,一個衣甲破爛的軍士來到帳內。張寶打眼一看,認得,來的正是張梁的一個親衛李雄。張寶出言問道︰「李雄,你這衣甲是怎麼回事?人公將軍有什麼事情要你來傳話嗎?」
李雄伏地大哭道︰「地公將軍!人公將軍他已經被豫州刺史劉宇殺害了!現在虎牢關下的十萬大軍已經歸降朝廷了!」
「什麼?」張寶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人公將軍已經被劉宇所殺,虎牢關下十萬大軍已經歸降了!現在朝廷的大軍已經從京師出發,恐怕已經過了虎牢,奔這里來了!」李雄又將話清清楚楚的重復了一遍。
張寶就覺的眼前一黑,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大叫一聲,昏倒在地。手下的人連忙上前扶助他,大帳中一時亂作一團。誰都沒有注意到副帥張燕的眼珠正在飛快的轉著。了解張燕的人都知道,張燕的這個樣子,就說明他開始打什麼主意了。
好半晌,張寶才悠悠醒轉過來,大哭道︰「三弟呀,沒想到你竟然被小人所害!」推開兩邊攙扶的手下,張寶雙目紅赤著喊道︰「來人,取我兵刃來!我要親自將那劉宇千刀萬剮!」
傳令官領命而去,張燕此時卻退到大帳角落,叫過自己的一個心月復低聲言語了幾句,那個心月復便匆匆出帳去了。張燕再回到張寶身邊時,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常,只是眼眸中透出陣陣寒意。
就在張寶披掛上馬,準備親自出陣擊殺劉宇的時候,一陣蒼涼渾厚的號角聲從自己的大軍背後響起。而在虎牢關方向,一股煙塵沖天而起,大地開始震顫,陣陣令張燕神色大變的聲音自西方傳來!
戰場上的黃巾士兵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手中的兵器,驚疑不定的听著從身前身後傳來的陌生的聲音。而劉宇和戰場上殘存的玄甲兵士听到這來自東西兩面的聲音時,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因為他們听出了這兩個聲音!
東方響起的,是虎衛營的號角,而西方漸行漸近的是——虎豹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