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徐州,大禹所定的九洲之一,位于黃海之濱、豫州以東、青州以南、揚州以北。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南北必經之路、五省通衢之所,領瑯琊、東海、彭城、下邳五郡62縣,至東漢末,豫州沛郡東部也被劃入徐州牧所,所轄地域包括後世的的江蘇長江以北地區和山東南部地區以及東北部地區。
在戰國之前,徐州因僻處東海,據中原爭霸的戰場較遠,得以避開自西周末年開始的各國間的兼並和征戰,這個時期的徐州因為戰爭相對較少,且北部為魯國領土,西部為宋國領土,在這兩個富庶國家的帶動下,整個徐州地區開始逐漸富庶起來,而且也為文化萌芽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戰爭少而安逸富庶的徐州成為當時學術界的樂土。
而從春秋末期,吳越爭霸開始,徐州因為其地理位置和富庶的環境,開始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南方政權的崛起,開始與北方中原地區的主要諸侯國發生沖突,吳國五次北上,不管是與齊國發生戰爭,還是與諸侯會盟,與晉國爭霸,都要途經徐州,所幸徐州地區當時沒有強有力的諸侯國,而那些小國則早就變成了牆頭草,早早的便倒向吳國,所以在徐州本土沒有發生大戰,同樣,越國強大後,也是經過徐州北上會盟諸侯,稱霸春秋。
戰國時期,徐州再次迎來安定發展的時期,因為齊楚兩國瓜分了徐州南北土地,而戰國的主要矛盾卻發生在三晉之間及齊燕、齊趙邊境,齊楚兩國之間以和平共處為主,徐州幸運的沒有受到戰爭的波及,秦朝一統七國,兵鋒由西向東來到徐州的時候,天下大勢已定,楚國主力在都城壽春被殲滅,楚王被俘,楚國瓦解,楚國東部各城池也是不戰而降。而齊國更是不堪,從王翦領兵入齊到齊國滅亡,前後不超過七個月,齊王建根本就是听到秦軍到來就直接開城投降了,雖然是個很沒有骨氣沒血性的行動,卻也因此保全了徐州百姓,使徐州全境基本上實現了和平過渡。
秦朝統一六國之後,國家政權模式從分散的分封制變為統一的集權制,這就使秦朝中央政府擁有了遠遠超過歷史上任何朝代的強大武力。而秦始皇的野心也絕沒有止步于一統六國,徐州以南,還有百越交趾等地沒有歸附中央,為了達到千古一帝的目標,武力征服南方便勢在必行,在秦朝中央政權向南方的擴張行動開始以後,徐州地區長達數百年的安逸局面被打破了,盡管主戰場並不在這里,可征討南方的兵員、糧草卻要就近征收,于是徐州就成為了秦國在東南實施軍事行動的後方基地,有秦一朝,徐州百姓為這場浩大的軍事行動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秦朝二世而亡,繼之而來的楚漢爭霸卻將徐州正式推到了兵家必爭之地的重要地位上。作為楚國的舊貴族,項羽所在的項氏家族為了重現家族的輝煌,舉吳中八百子弟兵渡江向北,加入了推翻秦朝政權的行動,徐州作為東部最重要的糧倉及兵源地,且距離項氏家族的根本江東較近,便成為了項羽勢力的根據地,項羽自封西楚霸王,定都便在徐州彭城。
如果項羽一枝獨秀,那也就算了,可項羽偏偏還有劉邦所統領的漢國這一敵對勢力,所以,沛縣人沛公劉邦和宿遷人霸王項羽這兩個廣義上的徐州人之間便展開了生死較量。彭城作為項羽的大本營,遭受到劉邦所率領的五十萬大軍的攻擊,而項羽也借著此次大戰,展示了自己天才的軍事才能,三萬對五十萬的巨大勝利,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用騎兵獨立作戰,而且是歷史上第一次完全由騎兵對步兵造成的巨大勝利,這為中國後世幾千年騎兵大兵團作戰提供了技術上的支撐,這場勝利奠定了日後千年間以騎兵為主要取勝手段的戰爭模式九里山大戰是項羽軍事生涯的頂峰,也是徐州在整個中國戰爭史上第一筆濃重的記錄。盡管後來項羽被劉邦擊敗,自刎烏江,可徐州的歷史進程卻因為這場楚漢爭雄而發生了重大變革,從尚文轉化成尚武,在後世的歷史長河中,徐州子弟兵一次又一次的創造著戰爭的奇跡。
漢朝建立以後,漢族中原政權並沒有停止向南和向東的擴張,不管是出兵征討,還是穩定佔領區,一切軍事行動都必須經由徐州作為跳板。正因為徐州在漢朝戰略地圖上的重要性逐步加強,漢朝政府對于徐州地區的重要性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為了更好的經營徐州這個東南糧倉以及兵源大州,劉邦在登基之後,便將徐州作為楚王封地,分封給了和他關系最好,最能服從命令,同時也是整個劉氏家族當時最聰明最有才氣的弟弟劉交經營,新上任楚王的治所便在彭城,因為整個楚國當時的管轄地便是徐州地區,所以這個時代的徐州也叫做楚國或者是彭城。
楚王劉交在位二十四年,他果然沒有辜負哥哥劉邦對他的期望,在他治政楚地的期間,整個徐州的經濟文化情勢都有了長足的發展。劉交擔任楚王期間,息武興文,將他原來的同學穆生、白生和申公都請到楚國任中大夫,同時又派自己的兒子劉郢客到長安向昔日老師浮丘伯學習《詩經》,而他自己和兒子們都在楚國讀《詩經》和先秦典籍。劉交還曾為《詩經》作傳注,號稱《元王詩》,成為當時《詩經》學中的一個派別。劉交的次子劉郢客因學有所成,被漢文帝任命為宗正,學管劉氏宗室事務。在劉交的倡導之下,楚國成為當時中國的《詩》學研究中心和學術空氣最濃厚的地區之一,徐州自春秋傳承下來的文化底蘊此時似乎也有了再度復興的兆頭。只可惜,劉交沒能看到這個景象便去世了。
劉交的兒子劉郢客倒是個能夠繼承父親遺志的人,自幼受詩文燻陶的他在當政的日子里繼承並鞏固了劉交息武興文,重點發展經濟文化的治政方針,使徐州的經濟文化水平平穩的又上了一個台階。可這個文化氣息濃厚的王爺大概是缺少了必要的鍛煉,身體素質不過關,被繁重的政務所累,在這個楚王寶座上才做了4年便一命嗚呼了,一片大好的江山便傳給了兒子劉戊。也就是這個劉戊,生生的斷送了父祖兩代人近三十年的心血,也斷送了徐州文化崛起的路途。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子英雄兒好漢,可這個所謂的客觀規律在大多數帝王家庭血脈的傳承上卻並不通用。劉交和劉郢客兩個人可說是明主,可作為他們後代的劉戊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敗家子。楚國的國勢在劉戊繼承王位時達到了頂峰,高度繁榮的社會經濟與文化,為劉戊的荒yin生活提供了最好的溫床。當然,如果劉戊能夠本分一些,只是荒yin一點,貪圖享樂一點,憑著父祖的基業也能混到壽終正寢,可惜,這個三代楚王不但是個荒yin的公子,還是個徹頭徹尾的惹禍精。劉戊當了二十年的楚王,前十六年,因為楚國距離中央政權較遠,且政局穩定,按時向中央政府交錢納貢,漢文帝基于劉邦所立下的祖訓,對待像劉戊這樣的藩王還是十分優容的,只要他們不作出犯上作亂十惡不赦的大罪,便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或許是在山高皇帝遠的楚國當土皇帝當出了霸氣,又或許是漢文帝的寬仁助長了氣焰,劉戊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楚國的政治日見**,對中央政府的政令也是陰奉陽違,甚至當做是耳邊風。
漢景帝二年,劉戊這種囂張的性格終于為他自己惹來了大禍,當時,劉邦唯一在世的妃子,漢文帝劉恆的生母薄太後病逝,舉國服喪,可劉戊卻不把中央政府的政令放在眼中,也沒有將君臣間必須遵守的禮儀放在心中,在服喪期間他不僅飲酒享樂,還出了私奸的丑聞,被他的政敵告發到中央政府。漢景帝當然是惱火萬分,不過鑒于與劉戊的堂兄弟之情,也考慮到當時全國的政治形勢,劉啟並沒有采納部分大臣借著這個由頭誅殺劉戊的建議,但為了能夠削弱作為東南第一繁華之地——楚國的勢力,漢景帝決定減小劉戊轄區,下旨收回了東海郡。
當時各地藩王和中央政府間本就存在沖突,這次削地行動直接激化了中央與地方的矛盾,感覺自己被削了面子的劉戊便與吳王劉濞通謀造反,並且誅殺了勸阻他這一愚蠢行為的忠直大臣。終于在漢景帝四年起兵起兵響應吳王劉濞,向中央政府豎起了反旗,這便是西漢的吳楚七國之亂,承平已久的徐州再次被卷入了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劉戊等人的叛亂最終沒有成功,漢景帝以周亞夫為將,統領中央兵馬,與梁王劉武合作,截斷了七國聯軍的糧道,僅三個月,便擊潰了七國聯軍,吳王戰死,劉戊逃回彭城後,彷徨無計,最後被迫自殺。從此以後,再被封于徐州的楚王就只是名義上的存在,只吃俸祿,其實和郡縣無異了。
奪取了楚王一系在徐州的所有權力後,漢朝中央政府便開始經營吳地,這時的徐州作為南下的交通要道的重要性也越來越明顯,不管是打仗還是開發新地區,都必須得有車馬交通的。徐州以東是沂蒙山區和蘇北泥淖之地,徐州以西則是高度落差達四百米的大別山麓,再向西則是巍峨秦嶺,南北一條路,只有經徐州北上南下,故黃河更是穿越其中,隨著中央政權對南方開發的不斷加深以及中央政治中心的不斷東移,到東漢年間,徐州地區已經成為了扼制天下,貫通南北的樞紐之地,戰略要沖,兵甲所必爭之地這頂大帽子也就牢牢的戴在了徐州的頭上。而自從有了這麼個頭餃之後,徐州也從此把文化之地的帽子甩入了後面,一心一意的作為尚武之所在屹立于中華史冊上了,好象徐州百姓的安生日子也就就此打住了,南來北往的馬蹄鐵甲始終貫穿著徐州以後的整個歷史。
到了陶謙出任徐州刺史時,已經是中平五年了,當時青、徐兩州黃巾復起,攻打郡縣。朝廷以陶謙為徐州刺史,鎮壓黃巾軍。這是陶謙成長為漢末軍閥的重要一戰,在這場戰爭中,陶謙收到了孫觀等人為將。擊敗黃巾後,他的功績得到中央政府的承認,被準許在徐州開府建牙,境內晏然。陶謙趁機上表為自己手下的將領們討來了一份封賞,讓孫觀等黑戶身份上轉為正規軍將領,由此最終拉起了自己的軍事班底,有了完全听命于自己的軍隊。
在解決了軍事問題之後,陶謙也體現出了其優秀的政治能力,為了解決黃巾動亂之後赤野千里,民無就食之地的困難局面,陶謙下令進行屯田。他先上表請封陳登為典農校尉,在徐州境內實行屯田。而後與陳登一起安撫流民,重新丈量土地,修繕水利,對耕種有成之人予以重賞。在他們的努力下,徐州農業生產得到恢復和發展,陶謙到任的次年,徐州獲得大豐收,收獲「粳稻豐積」,直接解決了百姓和軍隊的吃飯問題,而徐州的民心政局也從此平穩下來。
董卓作亂之時,陶謙身為大漢一州守牧之重臣,出于對中央政權的最後一絲眷念,也為了鞏固自己在各地諸侯中的地位,陶謙也統領一部徐州兵參與了諸侯討董的盛會。不過,這個時候的陶謙那已經是滑不留手的老油子了,多年來的政壇沉浮讓他擁有了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從剛剛到達諸侯會盟之地,他便察覺到各地諸侯面和心不合,名為討逆,實為擴充自己的實力。作為大漢十三州中唯一還算安定富庶的徐州,此時自然也成了各地軍閥所關注的對象。
面對這種情況,陶謙也不動聲色,在這個討董過程中,他不出頭,不出策,不爭名,不奪利,竭盡所能,將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已達到讓諸侯暫時忽略自己的目的。他的手段是成功的,被董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各地諸侯在大戰開始之後,確實是暫時淡忘了陶謙的存在,等董卓焚毀洛陽,遷都長安,討伐軍取得表面性的勝利之後,陶謙便把握住時機,第一時間領兵退回了徐州,因為他的機警,躲過了諸侯間後來的彼此傾軋與吞並。
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在大漢十三州遍地烽火的情況下,徐州卻在陶謙的苦心經營下太平無事,四方流民移依徐州的也日益增多。對那些自相兼並的諸侯來說,「百姓殷盛,谷米封贍」的徐州無疑是一塊大肥肉。為了自保,陶謙必須在亂世尋求盟友。開始時陶謙想拉攏劉備、韓馥這兩位北方雄杰之一為外援,可這兩位如今正在死掐,而且有傳言說劉備在原幽州牧劉虞身死的事情上有嫌疑,韓馥現在又神神秘秘讓人模不清頭腦,綜合考慮一下,陶謙也只好放棄了。
拉攏北邊那兩位不成,陶謙又把目光轉向佔據了兗州的曹操。曹孟德在討董一戰中表現不錯,很有點漢室忠臣的架勢,而且討董之戰後,他的實力大幅增強,如今說得上是兵多將廣,若能引為外援,也可保的徐州平安。于是陶謙便想借著送曹嵩的機會,向曹操示好,可沒想到,所派非人,這馬屁沒拍上,倒是一腳踹在了曹操這匹烈馬的命根子上,從而為徐州引來了這場近千年來罕見的大浩劫。
徐州兵雖然英勇,卻沒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兗州軍,陶謙雖然也有些軍事才能,卻敵不過被憤怒染紅了眼楮的軍事奇才曹孟德。一時之間,徐州境內遍地狼煙,處處烽火,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原來的富貴安逸之鄉,一夜之間變成了白骨遍地的修羅場。曹操大軍在復仇、劫掠旗號的引領下,勢不可當,先後攻拔十余城,先克廣威,奪泗水,與陶謙軍隊戰于彭城,一場大戰下來,面對上下眼珠子都快冒血的曹軍,陶謙軍大敗,其只得逃離彭城,退保東海郯城據守,曹操乘機又破彭城,傅陽沿途之上,不禁殺戮,那些無辜的徐州百姓都遭了操軍毒手。
其後曹操向東北攻費、華、即墨、開陽,陶謙于郯城一面調兵遣將救援被曹軍圍攻諸縣,一面向青州刺史田楷求救。可如今曹操兵威正盛,那些諸侯那個願意無緣無故的去觸這個霉頭,到時候救援不成,說不定還得把自己也給搭進去眼見援兵不至,而曹操大軍兵鋒已經來到郯城之下,四面合圍,日夜攻打,所幸郯城作為徐州治所,在陶謙多年經營下,城池堅固,糧草軍械頗多,曹操幾次進攻不下。只能將城池為主,雙方陷入短暫的對峙。可陶謙知道,如果再沒有援軍,徐州城破,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但問題是,自已現在還能向哪里去尋求外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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