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迷吞攻打宜春縣城,反復三次,未能攻下,正在進退兩難之際,畢古塔率領的大部隊,從後面趕到了。鮮卑部隊,騎兵為主,速度快,加上兩支部隊離著本來就不算遠,所以不到半天的功夫,中軍大隊就趕了上來。迷吞心中有愧,覺得對不起畢古塔的信任,所以主動前來請罪,讓畢古塔好一通安撫,讓他安心的帶領部隊,到後面休整,而後,畢古塔又傳令骨顏部首領花涂,讓他帶領本部骨顏部的兵馬頂上,繼續攻城,務必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將這宜君縣城打破。
如果是在旁人看來,畢古塔的這個命令十分值得玩味,先是由迷吞的婁乞部充當先鋒部隊,結果一場攻城戰下來,婁乞部戰果不小,損失也很大,本來不到三千人的隊伍,到了現在,也就是兩千矛頭而已,損失幾百人,另外還搭進去了很多婁乞部儲備多年的軍事物資,這可以說,是大大的削弱了婁乞部的實力。而現在呢,他又命令花涂率領骨顏部繼續攻城,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漢朝,那人們都免不了,要琢磨畢古塔的這些決定,是居心不良,是要借著宜君縣漢軍的刀,割掉婁乞部和骨顏部的肉,很明顯的借刀殺人,保存拓跋部本身的實力,讓雜牌軍去送死,以削弱他們的實力。
但作為花涂來說,他並不是這麼想,草原人都直爽,而且性子里面都有一股子狼性,狼這種動物,在一開始發現獵物的時候,十分的謹慎,會多方試探,獲得對手的具體實力之後,在決定是不是能夠發起進攻,不過一旦決定要出擊,那就佔了狠,準,穩三個字,務求對獵物一擊必殺。同時,狼還是動物這種,最具有群體攻擊性的種族,只要狼王一聲令下,群狼自然會奮不顧身,前赴後繼的向目標發起進攻,即便形勢有所不利,在狼王下令之前,也不會有所退縮。
草原民族的性格中就具有狼性,別看花涂這個人,心中很有城府,但現在他對于畢古塔的命令,並沒有一絲想要違抗的意思。究其原因,大概有二,其一,此時骨顏部已經向拓跋部投誠,他花涂固然是骨顏部的首領,但現在更是畢古塔手下的將佐,畢古塔所下的命令,那就是軍令,軍令如山,不可違背,鮮卑族在漢朝的邊境生活了這麼多年,不能說一點東西都學不到,至少,行軍打仗,要軍紀嚴明,這一點那是漢族軍隊和草原軍隊都要嚴格遵守的鐵則。
軍法無情,有七禁令五十四斬,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斬;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斬;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斬;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听約束,更教難制,斬;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斬。所用兵器,弓弩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幟凋弊,斬;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托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斬;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斬;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yin婦女,斬;竊人財物,以為己利,奪人首級,以為己功,斬;軍民聚眾議事,私進帳下,探听軍機,斬;或聞所謀,及聞號令,漏泄于外,使敵人知之,斬;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斬;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斬;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斬;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斬;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斬這都是血淋淋的戒條,你作為士兵,作為將官,不管你有什麼身份,只要犯了這些軍法,那別人殺你,就是名正言順,你連喊冤辯解的機會都沒有。要是花涂在這個時候,因為擔心畢古塔借刀殺人而抗令不遵,那就是犯了五十四斬的條令,畢古塔只要按照軍法,一句話就能要了花涂的性命。
這軍法嚴明是第一個理由,還有一個理由,就是花涂本身,對于漢軍也十分的不屑。你看迷吞,性子直,脾氣暴,有匹夫之勇而無智者之謀,他看不起漢軍。花涂心機深沉,老奸巨猾,他也看不起漢軍。當然,這里的漢軍,指的是邊境這三縣的駐軍,而不是大漢朝的精銳正規軍,鮮卑人有自知之明,他們知道,漢朝四百年的天下,軍備完善,漢家朝廷手中的正規軍,戰斗力很強,比他們鮮卑軍隊只強不差,但邊境上這些縣城的駐軍,那比起中央政府的直屬軍隊來,那差著實在太多,不客氣的說,這些駐軍,就是漢朝政府為了照顧邊境多有窮困百姓,為了給這些貧困百姓一條生路,才豎起的招兵旗,這些兵馬,實戰經歷少,戰斗經驗差,比起自己這些草原上的精銳,那又差著一大截兒。更何況,這個宜君縣的情況尤為突出,十幾年來,沒听說這宜君縣的兵馬有過什麼大型的軍事行動,這麼一幫老爺兵,有什麼可怕。
再加上,剛才迷吞已經率領著婁乞部猛攻了三次,雖然城池沒有打下來,但城頭上防御的漢軍此時也已經疲憊。打仗是雙方的事情,即便一邊是攻城,一邊是守城,在地利上,守城方佔據著優勢,但這並不代表守城方的人一點損失都沒有,不代表守城方的兵馬不會疲勞,迷吞手下的兵馬固然是疲憊不堪,那漢朝的守備部隊,肯定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因此,對于畢古塔的命令,花涂不但心中沒有反感,相反的,還十分的高興,認為,這是畢古塔大帥送給他的一樁大功勞他有信心,憑著自己手下四五千久經戰陣,訓練精良的兵馬,難道還打不下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小縣城?
所以,花涂自信滿滿的,帶著骨顏部的兵馬離開主陣,前去攻城。這個時候,烏古羅在畢古塔的身邊,輕聲說道︰「大帥,如今這宜君縣城已經是人困馬乏,稍稍攻打一下,便能克敵制勝,大帥為何要把這麼大的一樁功勞,憑白的送給花涂呢?要說兵馬精銳,我們拔拔部的勇士,比起他們骨顏部,那可是強上不少,不如,由我帶兵前去攻城吧」
畢古塔听完,掃了烏古羅一眼,沉聲道︰「大頭領,你是不是十分的看不起這宜君縣的守軍?」烏古羅一愣,心說,那還用問嗎,這個縣城的兵馬,連在自己眼皮底下遭受屠戮的百姓都救不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何況,這一個縣城之中,最多也就有六七百人馬,而且還缺乏戰斗經驗,即便是佔著地利,又能抵擋住自己這邊幾次進攻?這場戰斗的結果早就已經是固定的了,就看這份功勞讓誰去取,現在讓花涂去攻城,不就等于把這份功勞送給他嗎
當然,這些話,烏古羅不能明著說,畢竟人家畢古塔才是大帥,那所下達的每一個命令,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听剛才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小看了宜君城中的守軍,如果自己非要說這些守軍不夠一盤菜,那不就等于跟畢古塔對著干,自己雖然是拔拔部的首領,但在人家拓跋部的重臣眼中,那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人家出于禮貌,稱呼自己一聲大頭領,自己要真的不知進退,那才是犯傻呢,所以面對畢古塔的詢問,他沒言語,可在他的舉止表情當中,畢古塔就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微微一笑道︰「大頭領,漢人有句話,叫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要咬人,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我想與大頭領打一個賭,花涂此去,必定不能成功等到花涂再撤下來,自然有大頭領上陣的機會」
烏古羅能跟大帥打這個賭嘛,臉上賠笑︰「大帥,您別多心,我也是立功心切,大帥是咱們拓跋部的名將,您說的話,那還能沒有道理嗎,我這種粗人,才疏學淺,哪里敢和大帥您打賭呢,那不是自找沒趣嗎」說完哈哈一笑,這一篇就算是揭過去了,畢古塔也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兩個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正在前面攻城的骨顏部的身上。
前面說過,花涂這個人,是邊境草原上極少數的有心機,有城府的人,骨顏部在他的手中,實力飛速增長,但平日里,他卻是不顯山,不露水,有什麼事情,也不強出頭,顯得格外的平凡,可烏古羅他們這些部落首領都知道,骨顏部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正所謂咬人的狗兒不露齒,等它露出牙齒的時候,咬住了就不松口,非要撕下一塊肉來不可,所以,在整個邊境草原上,沒有那個部落,願意開罪骨顏部,因為未知的東西,才是最讓人忌憚的東西。可是今天,花涂領了畢古塔的將令,要承擔起攻打城池的人物,而眾人終于有幸,能夠一睹骨顏部的真正實力。
此時,花涂已經做好了攻城的所有準備,和迷吞不同,他這邊可是做好了不少攻城的準備,一件件的攻城器械從後面運送上來,等全部到位,在後面觀戰的眾人都是一驚,因為這些攻城器械中,有二十多架雲梯,三輛沖車,要知道,草原部族向來對攻城戰不擅長,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攻城器械的缺乏,但此時,骨顏部竟然推出了這麼多的攻城器械,這不得不讓人感到驚訝。當然,還有更值得他們驚訝的事情,烏古羅在畢古塔的身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之情,很是不可置信的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花涂的兵馬雖然沒有和我們一起行動,但一直在我們大軍的左翼進行護衛,行軍速度和我們一般無二,那這些攻城用的東西,他是如何帶來的而且,也沒有發現骨顏部的大隊之中,有專門負責輜重的部隊啊」烏古羅的聲音不小,畢古塔身邊的這些大將,都听得十分清楚,他們也才發現這個奇怪的現象。
唯有畢古塔,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到身邊眾人都是大惑不解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一聲道︰「諸位,難道你們還想不通?看來花涂兄弟真的是深藏不露啊,能夠將這些攻城器械隨身攜帶,而且行軍速度一點都不必輕裝前來的各位慢,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骨顏部中,有精于器械制造的人,而且還不是一個,很有可能是一個專門制造器械的團隊。嗯,花涂兄弟不愧是邊境草原上難得的智者,不但多有謀略,而且目光深遠,懂得學習漢人的工藝技術,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眾人才明白過來,心中對花涂感到十分欽佩的同時,又感到十分的忌憚,比如烏古羅,就在心里面盤算,日後對骨顏部的實力,又要繼續高估一些,等這次和漢朝的大戰結束,我還真的要好好提防一下我的這個鄰居。不說他們這些人在後面嘀咕,花涂此時已經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他這些年,的確是從漢人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他這個人,雖然對漢人有些看不起,但對于漢人所發明創造出來的文明,卻十分的感興趣,可以說,花涂是一個拿來主義者,他每次到漢境劫掠,除了各種民生軍事物資之外,還經常擄掠人口,這些人口中,還以有一技之長的匠人居多,比如鐵匠、木匠、泥瓦匠、紡織匠,這些都是花涂交代手下,要重點搜羅的人才,這些人被擄到骨顏部,花涂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不把他們當成一般的奴隸看待,只要他們能夠听話,不鬧事,花涂甚至可以給他們部民一般的待遇,但前提是,他們要為骨顏部服務,除了用自己的手藝做工意外,還要擔任骨顏部部民的老師,將他們所會的本事,都教給那些對漢族技術感興趣的部民。可以說,他的這番居心,實在是不良,但作為漢族最底層生活的老百姓,甚至是比普通農戶的地位還要低一些的匠戶,那心里面哪里有那麼多的大道理,他們只知道,身為鮮卑人的俘虜,就要按照鮮卑人的命令做事,如果講什麼大義,那丟的是自己的小命,而且還沒有人在乎,既然這樣,好死不如賴活著。所以,凡是被骨顏部俘虜的工匠,基本上沒有違抗花涂命令的,都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授給了花涂派來的學生,而花涂也沒有虧待他們。
就這樣,骨顏部在短短的幾年內,就有了自己制作多種攻城器械和自行冶鐵鍛造的能力,而他們部落的實力,也伴隨著這些技術的成熟而不斷的強大。拿今天的攻城戰來說,別的草原部落上去,所采取的方略,就跟迷吞適才的方式一致,可花涂的部隊攻城,走的都是漢人的路子,雲梯隊在前面打頭,雲梯兩側,有盾牌手護衛,在攻城大隊後面,有弓箭手壓陣,因為骨顏部有自己鍛造武器的技術,所以他們部落中的箭矢比起婁乞部,要多上很多,一波*的箭雨飛落城頭,將漢軍的士兵壓在箭垛之後,難以露頭,而雲梯部隊則是趁著這個機會,快速前進,而兩千士兵,緊跟在後,只等著雲梯架到城頭,他們就尾隨而上,快速登上城池,攻破漢軍的防線。
何濤這個時候在城頭上,也是被骨顏部凶猛的弓箭攻擊壓的動彈不得,只能是用盾牌遮在頭頂,找了個箭垛,找準了弓箭射擊的死角,躲了起來。對于戰局以眼前的這種形式展開,何濤是有好幾個想不到的地方,他一沒想到,鮮卑人的大部隊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趕到;二沒想到,那鮮卑人的統帥,竟然不先了解戰場上的情況,就直接又派了一撥人繼續攻城,竟然沒有給自己這邊守城的兵馬留下一點喘氣的機會;這三沒想到的,就是骨顏部的攻城火力,竟然會如此的強大,而且,他們竟然還準備了這麼多的雲梯,還有沖車,什麼時候,鮮卑人也能制作這些工程器械,並正式將其用在攻城戰上了這種種的想不到,讓何濤趕到心里面格外的沒底,他本來就覺得,宜君縣很難守住,此時一看戰局,心中更是發涼,他怎麼也沒想到,鮮卑部族中,竟然會有對漢族的攻城模式如此精通的部落,漢族人的城池,自然是漢族人最有攻打的心得,看下面這些鮮卑人的陣型布置,顯然不是外行,只要雲梯到了城下,那鮮卑人就會遠遠不斷的爬上城來
但事到如今,何濤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抵抗到底,到了這個時候,他必須把所有的家底都搬出來了,于是,轉身叫過一個徒弟,讓他立刻下城,將早就召集起來的援兵準備好,隨時頂上城頭,而他則是死死盯住鮮卑人的隊伍,為了減弱弓箭對城頭的壓制,何濤決定,在城頭上,和鮮卑人一決勝負
第一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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