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兒」里有句順口溜,是這麼說的︰「「吃飯小碗兒,睡覺立板兒,放茅水、洗p眼兒」這是監獄里最近才流行起來的,專門形容混的不好的犯人,則巫小冕就是其中之一。
六月,正是炎熱季節的開始,巫小冕正坐在看守所,一個又窄又小的監舍內,里邊燈光昏暗,牆上破舊的電風扇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讓人躁動不安,巫小冕蹲坐在牆角下,身旁放著自己的塑料眼鏡,腳踝因為帶著厚重直板銬的原因,已經淤腫起來,整個人暈沉沉的,毫無生氣。
巫小冕不知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呆了多久,直到有人把鐵門打開,才漸漸清醒過來,伸手從地上撿起塑料眼鏡架在鼻梁上,隨後抬起雙手放在腦後。
「沒想到才幾天,就學的听話了?」,看守所民警語氣略帶嘲諷,回手將鑰匙掛在腰間,說道︰「起來吧,到了里邊,有的是時間改造」,民警伸手抓住巫小冕衣服的後領用力一拎,巫小冕就晃悠著站了起來,民警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瞧,巫小冕臉色不大好看,全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手上的力氣才輕了許多︰「這點苦都受不了,等進去了,你不是要死在里邊?你還年輕,到里邊好好改造,明白嗎?」。
巫小冕只是輕微點了點頭,才晃蕩出了悶熱的監舍,通道內吹拂著微微的冷風,巫小冕頓時清醒了不少,順著通道走了沒多會兒,就見幾個身著警服的人,在寫著什麼,其中一個警察打量著巫小冕說道︰「走吧!」。
巫小冕機械化點著頭,跟隨著警察出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門前停放著一輛警車,看著車窗上的鐵欄,巫小冕知道,這是要將自己押送到監獄了,那個高牆電網的地方,一個自己要生活十年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是否有命出來!
在自己的印象里,監獄是黑暗的,是毫無人性的,恐怕,在也找不到比人間煉獄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那里!
「想什麼呢?還不上車?」,身後出來的另一個警察很不耐煩的搡了巫小冕一把,巫小冕勉強站住,連忙點頭上車,當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巫小冕才如釋重負,輕松的吁出一口氣!
在去往監獄的路上,巫小冕可以透過茶色玻璃的車窗,看到沿街的景色,此時燈火通明,高樓林立,街道上的行人,並沒有因為天黑而減少,巫小冕別過頭,盡量不去看外面,車輛行駛過燈火通明的街市,步入一片漆黑,仿佛劃破夜空的流星,那麼乍眼。
沒多久,車子停在一扇碩大鐵門前,巫小冕下了車,蹲在車門旁,听警察和門里邊的人說些什麼,隨後大鐵門上的小門打開,巫小冕才敢起身,在進門前,巫小冕抬眼看著夜空上的明月。
「行了,別看了,以後出獄在看!」,獄警仿佛洞悉了巫小冕的想法,語氣雖硬,可卻沒有不屑。
自從進了看守所,巫小冕似乎就只用點頭來代表自己的想法,進了鐵門,巫小冕被帶到一個空曠的屋子里,這里就是監獄嗎?看起來不大像!
「別傻愣著了,把衣服月兌了!」,巫小冕被身後的人嚇了一跳,連忙蹲下雙手抱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這是干什麼?這都幾點了?趕緊檢查身體,我這等著下班呢!」,負責監獄檢查身體的醫生不耐放的把巫小冕的檔案丟在桌子上,換上白大褂,來到巫小冕身邊說︰「月兌衣服!」。
巫小冕緩緩抬起頭,面前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正不耐煩的看著自己,直到確認不會被揍,才敢起來,按照醫生的吩咐把自己月兌了個精光。
醫生帶好量了巫小冕一番,嘖嘖了幾聲︰「這麼瘦,在外邊不干好事!你說說你才多大,就殺人!」。
「我不是故意的!」巫小冕急忙辯解。
醫生瞥了眼巫小冕,隨即來到巫小冕身後,說道︰「這種話我听的多了,進來的人無非有兩種,第一種喜歡說我是被冤枉的,第二種就是你這樣的,小伙子,听我一句勸,到里邊好好的,瞧你這麼瘦小,不然肯定難熬!」。
巫小冕听了醫生的話,剛想說聲謝謝,可話還沒出口,身後傳來一陣鑽心疼痛,巫小冕忙轉了個身子,蹲在了地上,疼出一身冷汗。
醫生倒沒理會巫小冕,而是月兌了手套,在本子上寫了什麼,隨後說道︰「我算是輕的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你那里不止是疼那麼簡單了!」,說完,對門外的獄警說︰「檢查完了,可以帶走了!」。
獄警進門時,巫小冕正捂著蹲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樣子,只是,獄警已經麻木了,這種情景,每個月都會見上幾出!
疼痛過後,巫小冕穿好監服,跟著獄警越過一個空曠的操場,進了一幢二層樓房,這里應該就是監舍,因為進了門,隱隱約約可以听見喊聲。
這里有很多的道門,都是用碩大的鐵鎖鎖著,每開一道門,鼾聲就越清晰,巫小冕跟著獄警走了很久,才見到要交接的人!
「新來的,十年」。
面前的兩個獄警接過檔案看了幾眼,說道︰「行了,跟我來!」。
跟著獄警又進了一扇鐵門,左拐右拐的走了一會兒,獄警這才說道︰「巫小冕,以後你就住7筒8號,知道嗎?」。
巫小冕看著手腕上的牌子號「7樓8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听獄警罵道︰「操,腦袋進水了?說你呢,7筒8號」。
「哎,我說老兄,你不知道他是新來的?跟他說行話,你腦袋才進水了呢!」另一個獄警嘲笑著。
「操,用你丫的教育你大爺?滾滾滾,該干嘛干嗎去」獄警邊罵邊朝前走,巫小冕趕忙跟在他身後。
在監獄里,所有的樓都叫做「筒」,也就是所謂的行話,新進號子的,肯定不會知道,反應不過來,也實屬正常。
進了筒子,監舍位于通道兩旁,走在通道內,各種鼾聲作響。
獄警停在一扇鐵柵欄門前,對巫小冕說︰「以後你就住這間,收拾好以後,趕快睡覺,別給老子惹麻煩,不然有你好受的」獄警開了鐵柵欄門,將巫小冕的手銬腳鐐卸下,用力將巫小冕推了進去,臨走前,說道︰「別惹事,早點睡!」。
獄警走後,巫小冕緩緩抬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在地上有一層高出地面不多的木板,看上去像床,可又不是,在上邊密密麻麻的躺著一排人,有幾個人已經鼾聲如雷,連巫小冕進門都不知道,巫小冕輕手輕腳的走到最後面,這里有一個空出的位置,足夠一個人躺下,巫小冕盡量放慢動作,小心翼翼的躺了上去。
躺下後,巫小冕盯著牆上三米處的燈泡發呆,燈泡散發著昏暗的亮光,在巫小冕看來,這燈泡,最多不過40瓦。
「哎,新來的,叫啥子?」。
巫小冕被下的一哆嗦,急忙說了自己的名字!
「呀哈,很乖麼,看來挺識時務」毛子說著,從板兒上坐起身,探頭仔細打量躺在最後邊的巫小冕,看了一會兒,毛子不禁有些失望,要說,等了這麼久他們這才來個新人,本以為能踫到一個磕板兒的,也可以為大家解解悶,可踫到的卻是這麼一個柔弱的主兒,實在是沒意思!
「操,吵什麼吵,還讓不讓睡覺了?」祥子被毛子和巫小冕的說話聲,弄的睡不著,忍不住起來吆喝了一句。
「睡?還睡個鬼,快起來,來了個新物種」毛子一面朝巫小冕挑了挑下巴,一面朝祥子逗樂兒。
一听說是新物種,眾人都醒了過來,光著膀子坐起身來,想瞧瞧怎麼個新鮮法。
「夠了,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課呢」說話的男人,聲音低沉,听上去很有磁性,巫小冕雖然想起身看看是誰,可又沒那個膽子,只好側耳听著。
「聰哥,這新來的,有意思,我頭次見」毛子邊和越聰說話,邊朝越聰擠了過去。
「滾,離我遠點,你身上有股子騷味」越聰,是8號的牢頭,也算最壓茬的,在筒子里也算比較出名的,與9號的張朝陽、雷霆齊名。
「有嗎?」毛子抬起胳膊,仔細嗅了嗅身上,別說,還真有股子尿騷味,︰「操,明明洗澡了啊」。
「睡覺吧」越聰發話,毛子也覺著沒什麼意思,爬回自個兒的位置躺了下來,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監舍里漸漸安靜下來,唯有只是喊聲,巫小冕這才長吁一口氣,心想,不是說監獄里,凡是新進號子的人,都會被欺負的很慘,難道現實和想象是有差距的?
這一夜,巫小冕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刑滿釋放那天,自己個老娘來接自己回家,然後幸福開心的過日子去了。
「操,丫的,起來了,還睡?」巫小冕正做著夢,就被人用腳給踢醒過來,巫小冕睜開眼,坐起身,揉了揉被踢的地方。
「哎,新來的,把被子疊了,順便把茅坑也給刷了」巫小冕記得這個聲音,正是昨晚問自己名字的那個人。
「好」巫小冕答應的痛快,起身後,把亂七八糟的板收拾利落,把眾人的被子疊好後,才拿著刷子去刷茅坑,至于監獄里的茅坑和外邊的有什麼不同?那麼巫小冕會說,就是特別臭。
離早課時間還有一段距離,眾人要先在監舍里呆一會兒,才能到食堂吃飯,越聰靠在牆的一邊,慵懶的閉著眼楮,嘴里隱隱傳來哼著的調子。
「聰哥,你說這小子也忒蔫了,沒意思」程野是越聰的死黨,是犯搶劫殺人進來的,進來時,可沒少讓越聰打,打的多了,就跟越聰身邊謀了參謀一職,才結束了新人生涯。
「蔫點好,聰明」越聰就是那種不愛挑事的人,監獄里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嘖嘖,聰哥,你可不能偏心,想當初我進來的時候,你可把我打了個半死」程野自從跟越聰混熟後,沒大沒小的事情,常有發生。
「你是欠揍」越聰特別喜歡逗程野,你看程野是個搶劫殺人的主兒,那臉長的可水靈,正因為這個原因,越聰就將程野納在身下,成了自己獨享的P眼少。
巫小冕忍著臭味,刷干淨了茅坑後,也到了洗漱時間,巫小冕跟著大隊伍,到了洗漱的地方,這里有雜務人員,在你洗漱的時候,會喊著步驟,讓你倒水,你就得倒水,讓你洗臉才可以洗臉。
這種被控制的洗漱十分痛苦,所以每個服刑的犯人,都會很快的打理好個人衛生,朝食堂奔去。
巫小冕洗漱過後,跟著隊伍到了食堂,領了飯,找了空地兒坐了下來,巫小冕厭惡的瞧著飯缸里的飯,那哪是飯?看上去很像綠豆湯,里邊飄著幾根菜葉,巫小冕用筷子攪了攪,里邊竟然浮起了一層沙粒。
「哪來的皮兒,坐我們的位置?」9號的,李龍率先沖了過來,巫小冕初來乍到,不知道監獄食堂的規矩,都是有「伙食團」的。
巫小冕從椅子上站來起來,端著飯缸,回身走了。
「媽的,這皮兒是新來的?」朝陽是9號的牢頭,跟越聰平級,朝陽離老遠就瞧見,巫小冕身上的牌子號「8」。
「以前沒見過,應該是新來的」李龍放下飯缸,大快朵頤起來。
朝陽的目光,伴隨著巫小冕走了好遠,才收了回來。
「怎麼?陽哥看上了?」李龍塞了一嘴的飯,嘟嘟囔囔的說著。
朝陽瞄了李龍一眼,沒說話,李龍緊跟著說道︰「那小子長的不賴,陽哥有興趣,兄弟我拿盒煙,跟聰子他們換換?」
「太瘦了,操著沒意思」張朝陽的嘴那是出了名的損,被嗆上一句能讓你一天郁悶著。
巫小冕雖端著飯缸坐到了一旁,可也將張朝陽的話听的一清二楚,巫小冕也不是雛了,自然明白話中意思,放低的臉上已經暈紅了一大片。
「哎,新來的,你坐錯位置了,滾那邊去」10號的人來吃飯,瞧見自己的地盤被佔了,也是沒好氣的罵著。
巫小冕瞬間尷尬,端起飯缸站起來躲到一旁。
「聰哥,你說這小子挺女敕的,不過好歹也是咱8號的人啊,別讓人欺負了」程野也是從這個新人過來的,不過那時候要比巫小冕淒慘的多,被揍的幾天起不來,還不能跟獄警告發,只能忍著。
越聰一直冷眼旁觀也不吭聲。
「□媽的,程小子少管閑事,他還不是咱們8號的人呢」毛子那就是個愛看戲的主兒,別說巫小冕不是8號的人,就已經是8號的人,他也會等到巫小冕忍不住在出手。
巫小冕低著頭,目光繞過飯缸落在腳上那雙綠涼鞋上。
「哎,我說新來的,過來坐」張朝陽一直以為,越聰會出聲的,可等了這麼久都不見越聰說話,只好先裝裝好人。
巫小冕很是听話,既然有地方坐,總比站著成為萬眾矚目好。
巫小冕慢慢走了過去,在張朝陽身邊坐了下來,語氣極輕說了聲︰「謝謝」。
「撲哧」李龍笑了起來,嘴里髒話連篇道︰「朝陽,你听到沒,這丫說謝謝呢,我他媽的多久沒听到這個詞了?」說著,李龍挑起小指塞入耳朵挖了挖。
張朝陽自然也跟著笑了起來,確實,在監獄中能听到謝謝這個詞真的很新鮮。
「你吃的這是什麼?」張朝陽細長的雙眼眯成一條縫,那白淨的臉別提多帥氣,當然,除了那光頭外。
「剛打的伙食飯」巫小冕說著,瞅了眼張朝陽飯缸里的飯,一只雞腿加一些青菜,白米飯。
「你家沒給你換鬼子票嗎?」張朝陽說著,伸手將巫小冕的飯缸拉到面前,張口就沖里邊吐了口唾沫,繼續道︰「來,哥們這有鬼子票,去買些好吃的」,說著,張朝陽從大褲衩兜里掏出一張50十的鬼子票拍在巫小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