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主位的下方那一排,只有兩個座位。前幾日被風光迎接的格拉迪大祭祀就坐在那,旁邊是一位跟他年紀看似相仿的女人,黑色的長發披散至腰間,火紅色的長袍拖著長長的裙尾,黑色的眼楮透著滄桑,卻極難找到眼角紋。
黑發黑眼?安慕綾不由退了幾步,心中極大震驚。
她曾經……又擁有過黑發黑眼。
難道那個座位上坐著的女人和她一樣,來自同一個地方?
可是,這有可能嗎?她已經來到這個異世十年了,這時候會遇上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
這到底……
「怎麼了?」洛伊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愈發冰涼,不由皺眉。
「那個女人……黑發黑眼……的女人……」仿佛驚了魂般,安慕綾喃喃出聲。
格拉迪似乎察覺了什麼,朝著安慕綾的方向看了一眼,招來貼身的人,吩咐了幾句,笑容詭異,便把目光重新放在擂台上。
與格拉迪同坐一排的雷思麗若有所察,不由得望了過去,黑色的瞳孔驀然一縮,聲音有些冷,「格拉迪,你還是想違抗命運嗎?」。
格拉迪听到她的話,轉過頭,對著她笑道,「雷思麗大祭祀,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
雷思麗冷然哼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要是到最後得不償失,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不禁眼神充滿滄桑,就連聲音也如出一轍,像是經歷無數風霜,「格拉迪,這都是命運你違抗不了的命運緋翼一族,勢必要滅絕于世,你別白費力氣了。」
「看來雷思麗你早就知道了。」格拉迪對她嚴厲的語言不置可否,笑了笑。
不等雷思麗再次開口,坐在最下邊的黛米突然大叫起來,貿然打斷月實力大賽的進行,引得眾人不滿,大有將她驅逐之意。她身旁的切爾西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站起身,「亞特小姐,只是想請大家靜一靜,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有什麼要說的?不能等大賽完了之後」在擂台上只差一招就能分出勝負的奧羝派弟子怒道。
「就是就是」
「等大賽完了,你愛上哪說就上哪說去」
比賽正在興頭上的不少圍觀者紛紛揚言。
切爾西卻沒有半點退縮,但他身份薄弱,即使再加上黛米家族,其他人也不乏名門家族,不佔優勢。
這時格拉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手讓大家安靜,「各位,請听我說。」格拉迪大祭祀的地位,是對于一個帝國來說,僅次于國王陛下的,他說的話,自然沒有人敢多做反抗,似乎很滿意全場很快安靜下來的效果,格拉迪臉上帶著笑容,「切爾西是我收的弟子,他之所以在這時候貿然出聲,定是有不得了的大事。能不能听他先說上一說。」
「格拉迪你」雷思麗怒眼瞪他。
切爾西看了似乎對他身份處于震驚中的黛米,開口「我要說的事,確實很急。不然也不會像格拉迪大祭祀所說,在這個時候貿然開口,這是要惹眾怒的。」
切爾西這分明是借格拉迪的權勢地位造勢。
從恍惚中回過神的安慕綾目光一凜,看著切爾西朝她看了過來,心中便有幾分知曉。原來打的是群起而攻的主意……
能夠參加月實力大賽的,都是眾家族門派派出來的好手,月實力定是不弱,隨便一抓都能抓出向曼青那種八月實力的人。而且有贏家自然有輸家,輸家未必就肯服贏家,正好借個機會強出頭。
不過,滿月修為她安慕綾都不放在眼里,憑什麼會怕他們這些還在十月修為左右晃蕩的人?只是那個格拉迪大祭祀……看她的眼神像是什麼寶貝一樣,她身上有什麼他想要的嗎?難道會是魔法卷軸,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切爾西此時正說得大義凜然,「就是那個女人銀發赤眼的女人」屆時朝安慕綾一指,數千雙眼楮統一看過來,「她不僅偷了亞特家族和神遺家族的秘寶格拉迪大祭祀預言,她是個不詳之人會使用別的力量,會毀了我們大陸」
別人對大祭祀的敬畏不僅來自于權勢地位,還有……預知能力。
「這理由真夠牽強的。」安慕綾努了努嘴,根本不在意切爾西的話,若是這些人都危言聳听找她送死,她自然不會客氣。
對比起聲望滿滿的格拉迪大祭祀而言,她說的話可真是人微言輕,完全不具說服力。
洛伊深邃的藍眸冷冷望著被煽動的人群,絢麗的締約光瞬間充滿整個廣場。
面對氣勢洶洶的人群,雷思麗瞬間出現在兩方之間,火紅的長群異常鮮艷,她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格拉迪,「這里是聖安姆斯的皇宮,我是聖安姆斯的大祭祀。我說她並不是不祥之人,你們該听我這個大祭祀的,還是听阿特拉斯大祭祀的?」
沒想到事情有變的切爾西,微微變臉,臉上的笑容卻再也笑不出來。
眾人卻都疑惑了,這在搞什麼?兩個大祭祀的說辭怎麼都不一樣?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此時此刻,安慕綾卻沒心思管這些細碎的談話,而是反手握緊洛伊,眼中閃爍著極大的不安。洛伊則是不經意蹙眉,盯著雷思麗。
雷思麗的嗓音,與那天在通道里的神秘黑袍女人……一模一樣。
不會錯的,就是這個聲音……安慕綾身子微微一顫,仿佛就連站著的力氣都要失去了。
雷思麗緩緩轉過身,對著安慕綾微微頷首,目光卻在洛伊身上滯了一下,這里不是通道,沒有力量的壓制,她並不會是這個銀發男子的對手,于是開口道,「我是雷思麗,現在在這個國家的祭祀。」
「通道上的那個人,是你?」雖然已經知道是她,但安慕綾心中還是存在著希翼,不是她
雷思麗卻沒有從正面回答安慕綾,她黑色的眼楮變得有些空洞,遙望著遠處的天空,用滄桑的語言訴說著,「我想你在那個大陸曾听說過一個人,他的名字叫雷納西。那是我的祖先,準確的說,他是我祖父。他也曾來過這片大陸,但是……他沒有你那麼幸運,他被停留在夾層里,過了很多年,甚至……」她語氣稍緩,頓了頓,「甚至超越了人類該有的壽命,而後他的子孫都獲得了夾層所帶來的力量,……幾近無盡的生命。所以祖父最後選擇了自盡,以結束他輝煌過的一生。」
雷納西,那個比她早來這個異世一百年的男人?竟然……是自殺。無盡的生命,很可怕嗎?或許真的很可怕吧,當她得知自己不是人類的時候,也曾無數次恐慌過,只有人類這個種族的生命力才是最薄弱而短暫的。可是自從有洛伊在她身旁陪伴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慶幸自己可以用無盡的生命陪同他一直走下去。
安慕綾紅寶石般璀璨的目光落在洛伊妖嬈的側臉輪廓上,異常溫柔。
「而你,是幸運的。」雷思麗把目光放在安慕綾身上,帶著一種不知何處來的執著,「你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生活的地方,不用像我的祖父一樣,痛苦的選擇死去。」
「你錯了,雷思麗。」安慕綾正視她,毫不畏懼,緋色瞳孔充滿堅定,「雷納西他的痛苦不在于擁有超越人類極限的生命,而是……」身旁一雙大掌給她傳遞溫暖,她繼續說下去,「而是他沒有找到一個能和他一起走到生命盡頭的人。這才是他的痛苦」
她已經有一個能陪自己一起走到生命盡頭的人,這才是她真正的幸運。
還好,還好在覺得生命沒有盡頭是多麼可怕痛苦之前,遇見了你。
而你,正好在生命沒有盡頭是多麼可怕痛苦之前,在我身邊。
「這、這不可能」雷思麗有些失態地厲聲道。
「回不回去,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安慕綾上前逼近一步,看著她。
雷思麗收斂起自己的失態,「不即便是這樣,你的存在也是逆了天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洛伊幽深的藍眸盯著她,在他眼里,雷思麗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兩樣。
「我在通道上的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至于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雷思麗意味深長地看了洛伊一眼,「比如,她的到來……」
話未說完,像是雪花鋪天蓋地飄落整個皇宮,地面迅速結冰,蔓延了整個帝都城。
安慕綾覺得雷思麗意有所指,卻被洛伊拽到他懷里,輕聲哄道,「交給我,好嗎?」。還在微微掙扎的她,等到這句話,頓時沒了動靜。
洛伊繼續模模她的腦袋,低頭細語,「相信我,哪怕與全大陸為敵,我也會護你周全。」
哪怕與全大陸為敵,我也會護你周全。
哪怕與全大陸為敵,我也會護你周全。
哪怕與全大陸為敵,我也會護你周全……
安慕綾滿懷震驚,這句話在耳邊回蕩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