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兄沉默了,我有些生氣︰「我是警察,趕緊的!」
「李威,按這位……警察姑娘說的做吧。」
這位李威哆哆嗦嗦地走上前來,呆站在一邊,手腳無措,不知如何下手。我耐心地說︰「別害怕,我負責上身,你負責。我說一、二、三,你就和我向一個方向使勁就好。」
實踐證明,理論起作用的前提是有一個能夠接受信息的腦子。李威剛把手放在尸體腿上,還沒等我喊「一、二、三」就嚇得「媽呀」一聲撒了手,害得我差點爬在尸體上。到底玉樹兄是有文化的,識大體、顧大局,他忙走上前來,蹲在我身邊,沖我點了點頭,我贊許地沖他笑了笑,喊了聲「一、二、三」,尸體被我們翻了過來。
看到尸身的正面,玉樹兄不由得抖了抖,我體貼地說道︰「好了,你如果感覺的不適應,可以到稍遠一點的位置了。剩下的交給我就行。哦,對了,你趕緊找一個手機,給110打電話。」說完,我頭也不抬地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雖然我平時嘻嘻哈哈、懶懶散散,但一工作起來,那是百分百的投入。我在沈陽刑警學院學了四年的法醫學,啥沒見過,上吊、抹脖子、喝毒藥,碎尸、焚尸、變態咱也見過,沒什麼大不了。我先對尸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後才伏子細細觀察。
從外觀上看,這時一名年齡在40至50歲之間的男子,此時尸體面部表情喪失,瞳孔散大,眼微睜,口微張。我用手點按了尸體肱二頭肌位置,並抬起尸體胳膊,發現已經開始出現尸僵變硬的狀況。此刻尸體上肢微彎曲,頭微傾于一側,下肢伸直,足尖略向外翻,拇指向掌心彎曲並被其余四指覆蓋,手呈半握拳狀態。尸體肩部、背部、臀部、小腿後面凸出的部位被壓成扁平狀態。
我仔細觀察尸體面部,發現臉上清晰地印著草席紋,手臂和腳腕處也有清晰的勒痕。尸體表面無外傷,面部表情也成比較自然。暫時看不出他殺痕跡。我習慣性地對身邊的李威說道︰「死亡時間大約2到4個小時前,尸表正常,暫時未發現被侵害痕跡,初步斷定為自然死亡。」
正當我抬起頭,準備招呼大家不要緊張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一個小孩子見我抬頭掃過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正納悶,一名看著體格挺壯實的中年婦女,「嗷」的一聲暈了過去,還有幾個老人,雙腿直哆嗦,眼看就要倒下去。
我趕緊上前,伸手要扶︰「大爺您站好。」這下可好,那大爺當即翻了白眼,暈過去。
我不明所以的望向玉樹兄,只見玉樹兄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睜大了眼楮,嘴巴微張,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我。難道是我臉上沾了東西,我一模臉,沒有啊。姑娘我雖然不是花容月貌,但小有姿色還是真的,要不怎麼擔得起「刑警一枝花」的稱號呢。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這里這麼多土包子,真受不了。我虎威威地走向他,剛要伸手推他,他反應過來,退後一步躲開了,差點兒讓沒準備的我閃了跟頭。
這次還沒等我開口說話,玉樹兄先張嘴了︰「警察姑娘膽識過人,謝某真是自愧不如,佩服佩服!」說著還對我雙手交握伸長了胳膊,彎腰拜了下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好說,好說。」
這個謝某繼續說道︰「在下薊縣縣令姓謝名天齊,子若谷,敢問警察姑娘尊姓大名。」
等等,是哪里出了錯?听他這麼嚴肅認真的說,我的腦子剎那間短路了,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我顫著聲音說道︰「你先別管我叫什麼,你先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候,我說的是年代,朝代」
見他一頭霧水,我啟發到︰「漢朝,劉邦?」
見他莫名其妙,不置可否,我又說︰「三國,曹操?」
他繼續莫名其妙,我又說︰「唐朝,李世民?」
他面色稍變,但依然不置可否,我又說︰「宋朝,趙匡……」
這會還沒等我說完,這個謝某一下子跳了起來,誠惶誠恐地看著我,喊道︰「大膽小民,竟敢直呼我太宗皇帝名諱。」
完了,完了,看來我是穿越了……我心中傷心欲絕,爸爸媽媽、崔頭小李,還有一個月的海底撈,你們都在哪兒啊,誰能趕緊出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啊,此時此刻,我想起了小沈陽的小品「眼楮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豪!」我使勁閉了閉眼,又睜開,還是謝某那張春風臉,又閉又睜開,還是謝某那張春風臉,只不過距離稍微近了些。
我自言自語道︰「我一定是太困了正在做夢,一定是的。睡一覺就好了。」然後自己身子一歪,果真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夢寐以求了好久的寧式床,刷成紅色的木紋,輕沙籠住的床幃,還有枕頭前畫著花鳥魚蟲的屏風,真是美啊!真感謝周公讓我在夢里享受了一把古典家具癮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
「姑娘,您醒啦。」
「誒,啊?!」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忙坐起身,只見眼前一個12、3歲的小女孩,穿著粗布衣服,頭上簡單挽了兩個發包,此時此刻正怯生生的,捧著一個粗苯大碗站在我的面前。
「你,你是人是鬼?」我嚇得抱緊被子,縮在床角。
「我叫小紅,是謝太爺讓我來照顧姑娘的。」
「謝太爺?」我好想不認識什麼太爺啊,只依稀記得有個叫謝什麼齊的年輕男子……哦,對了,是姓謝的縣太爺。
「小紅,你,你不是騙我的吧。」我試探地問道。
「騙您什麼?」
這孩子真是實誠,這話听起來,就像侮辱我一文不值一樣。不過轉頭一想,的確,誰會來騙我啊,還布這麼大的局。我訕笑了一下,說道︰「小紅,你過來,讓我模一下。」
聞言,小紅明顯肉顫了一下,但還是一步三挪地走了過來,我扣住她的手腕一抹,有脈搏,又把手貼住她的胸口,有跳動,確定小紅是個活生生的小姑娘之後,我長出了一口氣,好巧不巧,正好看見了謝太爺站在門外。見我看他,謝太爺馬上背過身去,還故作姿態地輕咳了一聲,說道︰「警察姑娘,謝某可否進去問姑娘幾個問題。」
「死心眼」,我淡淡地哼了一聲︰「哦,好。」
謝太爺這才轉過身來,低頭走過來,只不過路過小紅時,臉明顯一紅,腳步明顯一滯。
「姑娘精神可大好?」
「哦」
「……姑娘言談舉止甚是灑月兌,這仵作之能更是讓人驚嘆。謝某敢問姑娘芳名,若是早有大名,還望姑娘如實告知,謝某也好不要輕慢了姑娘。」
「這話說的,要是我沒有大名,你是不是早將我掃地出門了?」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嘀咕道︰「封建思想」。
謝太爺明顯一怔,也許我說道他無法辯駁,臉頓時通紅,但隨即又說道︰「姑娘教訓的是。」
別看我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但最是嘴硬心軟,見謝太爺如此低聲下氣,我也不落忍,開口說道︰「我叫柳飄飄,是個警察,哦,就是你們說的捕快。但是我不抓人,我只負責驗尸,發現證據,為打擊破案服務。你滴明白?」我連比劃帶說,生怕自己解釋不清楚。
不過看起來,謝太爺似乎腦子還比較好使,接受能力比較快,他「哦」了一聲後,點了點頭︰「那姑娘從何而來,家在何處呢?」
不說還行,一說我就忍不住了,眼淚就像打開的自來水龍頭,嘩嘩的。謝太爺見我這般模樣,也心有不忍,柔聲勸道︰「想必姑娘定是有難言之苦。」
「我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處,要到哪兒去。」我淚眼婆娑︰「我本來在一個坑道里勘察,結果地震了,等我醒來,就這樣。我也想回家,我也想父親母親,我也想崔頭……,嗚……哇哇……」我呼天搶地的痛哭,謝太爺緊張的小臉煞白,還不是回頭張望在門前探頭探腦的其他人。
等我哭夠了,謝太爺才開口說話。不打斷別人這一點我比較喜歡,現在這個時代,誰都自認為比別人牛,誰都只顧著自說自話,能夠認真傾听的人已經不多見了。
「柳姑娘……」
「叫我小柳或者飄飄就行。」
聞言,謝太爺身子又是一抖,思考了半天才開口︰「小柳姑娘,那你今後打算如何?」
「不知道。」
「……」
「對了,你是縣太爺吧。」
「隆恩浩蕩,不才正式薊縣縣令。」
又拽文,我心里鄙視了一下︰「那你這里缺不缺人?我可以當個仵作。」
「這,恐怕不行。我朝尚無女子做官的先例。」
「女扮男裝呢?」
「這是欺君之罪,更是不可。」
「那你這里總有個位置能留下我吧。我要求不多,三餐管夠就行,如果再能發些零花錢,就更好了。」
「那小柳姑娘會做什麼呢?」
「呃……這個,這個嘛,我……」我搜腸刮肚地想自己能用得上的特長︰游泳肯定不行,唱歌這兒也不是地方,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張嘴兒就問︰「謝太爺,您結婚了嗎,哦,我的意思是您娶親了嗎?」。
听我這麼一說,謝太爺立刻額頭劃過三道黑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謝某……」
「長話短說,哎呀,算了,還是我說吧。我首先不當丫頭,不當小妾,您不能使喚我、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我生性自由,無拘無束,您不能限制我的自由,還要尊重我的生活喜歡、個人隱私和興趣愛好還有,我雖然留在府里,但不是白吃白喝,更不食嗟來之食,所以你要給我安排一個職位,讓我掙得其所,吃的有尊嚴!」我一口氣說完,不容他細想,緊緊逼問道︰「可以嗎?」。
謝太爺明顯還沒品味完我說的話,被我這麼一問,更是暈了頭,我端出審問罪犯的氣勢,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猶豫不絕,要是同意你就點個頭,快呀!」
事實證明,有理不再聲高這句話是有問題的,在我的呵斥下,謝太爺迷迷糊糊就點頭了。我趁熱打鐵,拿起毛筆,以畫符的方式將我說的話寫了下來,最後還補充了一句︰以上所說,我已全部看過,並完全理解,情況屬實,本人同意。還如法炮制,逼著謝太爺簽字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