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和小謝「同床共枕」之後,每到小紅不在,我抱著鋪蓋站在小謝門口蹭睡時,雖然小謝還是皺皺眉,鄙視一下,但已經不再一驚一乍,坐臥不安了。只不過,我們倆睡覺的位置發生了變化︰我睡床,小謝睡地下。
這種感覺真好,就像回到了上大學時候的臥談會。反正古人天一黑就睡覺,我們正好有大把時間用來閑聊。原來看著寒酸的小謝,其實是個祖籍江浙,「家有良田萬頃,錢多的沒地方花」的富貴公子,只不過這位公子的媽有點兒多,正房太太、二姨母、三姨母、四姨母……在小謝離開家之前,好像排到了第八位。小謝還有兄弟姐妹十好幾個,不是游手好閑,就是呆傻痴捏,總之在這麼不靠譜的家里,能長出這麼靠譜的小謝完全就是個傳奇!
小謝童鞋從小生長在富貴溫柔鄉,在勾心斗角中茁壯成長,十五歲就中了舉人,十八歲登科及第中了進士,再加上小白臉生的如此儀表堂堂,求親的人絡繹不絕!再一次臥談會中,我們圍繞這個話題,深入探討了男女之間忠貞愛情是怎麼回事。但開展這個浪漫主題的由頭,是一個並不怎麼說得出口的事情。
「小謝,咱們倆睡在一個屋子,你不會東想西想吧?」
「……」
「其實,你要東想西想,我還覺得正常,可你這麼淡定,我就覺得很可疑。」
「……」
女乃女乃的,把我當空氣!
「我20歲,發育正常,雖然有些瘦吧,但還是該有的都有。你呢,21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可咱們倆個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居然對我沒有半點兒歹心……」我「嘖嘖」了幾聲︰「要麼是我太丑,要麼是你有毛病!哎,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啊?」
「柳飄飄,如果你再敢多說一句,我定然將你扔出屋去!」
「……」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小謝,你睡了嗎?睡了嗎?睡了嗎?」。
「……」看來他沒有要扔我出去的意思,我吐了吐舌頭,放下心來。
「小謝,我實在是睡不著,以前我從來沒有十二點前,也就是子時吧,對,就是子時之前睡過覺。」我支起身子,探著身子看向他,他還是仰面躺著,身子直直的像根棍子一樣。
「求你了,再陪我聊五文錢的。」
我見小謝眉毛動了一下,知道他在偷笑。這幾天,我把自己能記得的劉寶瑞、侯寶林還有郭德綱的相聲都講給小謝,我給他講《宰相劉羅鍋》,講到羅鍋子指責乾隆皇帝挖墳掘墓時,小謝皺著眉,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後來,我給他講《斗法》還有《珍珠翡翠白玉湯》,他已經開始背過臉偷笑了,再後來,我給他講郭德綱,他更是笑的不亦樂乎。
「小謝,你這麼年輕,為什麼不愛飲酒不愛娛樂不愛美食不愛美女也不愛說不愛笑,你的青春讓狗吃啦?」
「那你愛飲酒愛娛樂愛說愛笑,你的青春又如何呢?」
「我高興啊!」
「在下也自得其樂。」
「沒看出來。」
「謝某自幼生活在富貴之家,見多了富貴榮華不過是人前裝出來的過眼煙雲,日日珍饈美饌、美人在側又能如何,還不是睡三尺之榻,穿七步之衣。」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也只是對你這種富人而言,你看看薊縣的百姓,不用了,就看看我吧,我從跟著你,啥也沒吃過,白面大米我都不記得什麼味道了。好容易上次做條魚,才倒了你那麼點兒油,好嗎,後半個月就得天天水煮。我都好久沒吃過肉了,就算現在佛祖現身度我,我也說讓我吃頓紅燒肉再去吧!」
我一說起自己的苦,就摟不住,悲憤交加繼續說道︰「你可是該吃的都吃了,該喝的都喝了,以你的身份,估計該體會的也都體會了。哦,你覺得沒意思了,就不讓別人做。看看這個破縣城,所有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沒什麼娛樂活動,也沒什麼商業貿易,更沒什麼人來,一點兒人氣都沒有了,人都傻呆呆的!」
听我說著,小謝扭過了身子,也支起頭看我,目光炯炯的。我越說越來勁,干脆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小謝鋪蓋前,用腳踢了踢他,示意挪過去些,小謝只顧著听我說,沒多想,往旁邊閃了閃身,我一做下去,盤著腿兒,開始噴了。
「小謝,你是一縣之長,要懂得搞經濟,要招商,要活躍人民生活。市場經濟你懂不懂?哎呀,想你也不明白。我簡單地說就是要招商引資,就是要做大做強第三產業,就是要辦教育,創造良好社會環境,吸引人氣!我具體給你分析啊……」。
那一晚,我說得唾沫橫飛,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听說的據說的傳說的都說給了他,小謝听的如痴如醉。也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時候,怎麼睡的,只是醒來時,兩個人摟著胳膊,搭著腿。
還是小謝先醒了,看到我搭在他大腿部的腿,一時有點兒醒不過蒙兒來,他抖抖索索掐掐腿。
「啊呀!誰這麼缺德掐我!」我像個彈簧一樣蹦起來,揉著腿,瞪著睡眠不足的紅眼楮。
「……」
見小謝一臉悲憤交加、失魂落魄的痴呆樣,我有些緊張,大早上沒事兒掐我,他不會是被我噴傻了吧。我蹲在他面前,伸出一個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肱二頭肌。
「小謝……小謝,你怎麼了?」
「……」
我模了模他的額頭,不燒啊!正準備掀他的眼皮,小謝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瞪大眼楮看著我,臉上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小柳……飄飄」,得,我成日本人了。
「昨晚……昨晚……,」小謝咬了咬牙,狠狠地說道︰「我定不負你!」
「你不負我什麼?」
「我會立即休書給雙親,將你我之事稟報二老,請他們做主。」
「咱倆啥事啊?」
「我謝天齊頂天立地,……你我……既然……既然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我自當娶你!」
「啊?」我徹底蝦米了,不過看小謝此時此刻正無比嚴肅又無比凜然地望著我,我的小心靈居然有那麼一絲絲的悸動!不管真心的還是被逼的,這畢竟是第一次有人,而且是帥哥向俺求婚。
也許是我的表情逐漸少了以往的到兒郎當,小謝看著我的眼楮也逐漸柔和起來。
「你為什麼要娶我?」
「我們已經有了……」
我打斷他,追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小謝沒料到我會這麼問,皺了皺眉,不置可否。見他這樣,我的心有些顫抖。
「你若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說這些話。我嫁的人,一定是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我……會一心一意待你。」
「但是你並不喜歡我,也不了解我」,我站起身來,看向屋外,感覺很生氣很受傷︰「謝天齊,拜托你不要怎麼自戀!我承認自己的舉動有些不符合你們這里的習慣!不過我告訴你,我和你一個屋子睡,完全是因為這個院子里沒其他出去!而且我看你又迂腐又傻帽兒又膽小,才勉強屈尊的!如果你認為這就是什麼狗屁肌膚之親,那大可不必。我們江湖兒女,只重感情,不拘小節。再說了,咱倆也沒親!」
不知怎麼的,我越說心里越難過。說完,我還狠狠踢了他一腳︰「快起來,我還得卷鋪蓋卷回去呢,謝大傻!」
整個上午我都不刻意躲避小謝,不去看坐在大敞著門里看狗屁文件的他,不去听在院里子和王頭安排事情的他,也不沖著正在被胖嬸兒大獻殷情他幸災樂禍地調笑。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在這巴掌大的小院子里,進進出出就這麼倆人。在游廊見了,我「哼」了一聲,扭頭使勁撞著他走了;過門檻時,一個進一個出,我故意堵著他;院子里正巧踫上我們同時打開房門,我更是隔空狠狠白他一眼,「 」地把門關上。小紅看著疑惑,但迫于我的婬威也不敢問。我一天都氣鼓鼓的,最後,拿著跳繩到前廳找王頭他們呆著去了。
坐在衙役房里,我扭頭,看見小謝的房門打開著,他正對著門坐著,活像一尊門神,我心有不甘地收回眼楮,心說我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喜歡上小謝了?不可能,我與他見面到現在不過半個月,就算我是花痴吧,但對于古代人,我卻從沒有過非分之想,反正我是要回去的!那是怎麼了?我擰著眉頭,扣著腳下的土,對了,是傷自尊了!我這個大美女在前,小謝居然無動于衷,還那麼勉強,哼,我是恨他有眼無珠!對,就是!如此想著,心里才釋然起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吳阿滿跑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張金家的大丫頭被殺了!」
一听這話,我嗖地蹦跳了起來︰「在哪?」
「南門外排水溝。」
我撒丫子就跑,王頭見我沒命似的,沖我喊道︰「柳姑娘,你急什麼啊?!」
「我先去了,你們快點兒。」我邊跑邊說︰「對了,給我拿上針線、劃粉、卷尺、油紙還有圍布!」
現場是在城外一條農田排水溝旁邊,我到之時,已經有好多老百姓在圍觀,一個面目滄桑的老婦人正撲在尸體上「我的兒啊,我的兒啊」痛哭。
我趕緊上前,拉起老婦人,說︰「阿姨,您不要動尸體,這樣會破壞證據的。您先到一旁哭,容我檢查一遍。」
那老婦人像見鬼一樣看著我,我對她說︰「我知道您難過,我也很難過,但您這樣會影響我判斷情況、搜集證據,為您女兒報仇的!您先在一旁好嗎?」。
听我這麼一說,馬上有幾個好心的人上來攙住老婦人。我點頭示謝後,轉向尸體,還是畢恭畢敬鞠了一個躬,然後認真觀察起來。
現場位于城南500米處一條由西向東的農田排水溝里。水溝寬1.5米,而尸體是被掩埋在小水溝東面拐彎處的溝堤下。掩埋倉促,土層很淺,身體上還覆蓋著沙石和雜草。埋尸地四周是空曠的田地,此時正值初秋,很多農民在自己田里剜地除草,西北邊還緊挨著一高粱地。
再看尸體被泥土掩埋,撥開土層雜草,可見死者仰臥在地,頭朝西、腳朝北。頭部還被一件灰白布衫包著。外圍現場勘驗發現,在尸體位置西北20米處的高粱地里有一片高粱倒伏。
從外表上看,死者還很年輕,上身土黃色對襟襖裙,內穿白色布褂,在襖裙的下面是一條淡黃色的中褲。襖裙的右襟被拉開,褲子的腰帶有匆忙系扣的痕跡,但褲腰被拉至肚臍以下。
正在這時,王頭來了,我讓一部分人在外圍進行勘察,尋找蛛絲馬跡,找到了就拿劃粉圈起來,然後讓幾個人拉起圍布,將群眾圍在外面。安排妥當,我正要蹲下,看見小謝也走了過來,手上拿著我要的針線和油布。我沒說話,蹲在了尸體旁邊。
尸斑呈暗紅色,主要分布于頸部、 尾部及兩大腿後側。我伸手摁了摁,見不褪色,表示尸僵已緩解,死亡應該已經有3.4個小時了。死者面部兩眉間有二處斜形的裂創,裂創非常深,幾乎已達顱骨;右側面頰自下而上可見一條狀皮下出血,一直到達發鬢中;頭頂還有一小指大小的頭皮裂創,所有創口創緣均不整齊。
我皺了皺眉,小謝趕緊問道︰「怎麼了?」
「手段太殘忍了,怎麼能對一個女孩子下這麼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