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天色還不是很晚,小謝提出要出去走走,我和梅娟自然也是跟著。村子到底不比縣城,到處都是黑咕隆咚的,我們隨意走進一家,已經黑的不辨東西了,他們還沒有點燈。
「老人家,你怎麼也不點上蠟啊!」小謝疑惑地問道。
正在燒柴做飯的老婆婆答道︰「點蠟做什麼,看得見。」
「這麼黑了還看得見?」如梅不相信。
「飯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錢買蠟燭啊!」半天,老婆婆才輕輕地說話,我們听了都一陣難過。從老婆婆家出來,我們就著朦朦朧朧的月光輕輕走著。
「小謝,朝廷真的會再多征收三成賦稅嗎?」。我一想到要賣兒賣女的男子,心里就酸的能滴出水來。
「十有八九是會的!」
「那怎麼辦?」如梅說道。
「……」
「要不?要不,我去求一求……王爺,他不是和皇帝是親戚嗎,也許能幫的上忙。」
「王爺?」如梅鄙夷地看著我︰「真會說笑,你認識王爺?」
我不理她,只是期待的看著小謝,小謝停住步子,深深喘了口氣,說道︰「這也未嘗不可!不過,不是你去找,」小謝扭過頭,看著我︰「而是我去。我去求他將情況奏明聖上,救江寧百姓于水火。」
小謝面容深沉鎮定,目光堅毅深邃,此刻小謝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吃飯慢吞吞,說話低緩,時常會臉紅,溫吞吞的男子,而是心懷慈悲、志向遠大、勇敢果斷、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的身上不是只有柔情似水,更裝著堅忍不拔、天下為家的情懷。我看著他的身影,只覺得那瘦削的身板,是天底下最堅強的依靠!
我心里感動,拉住他的手,下意識地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小謝,我敬佩你!」
小謝看著我,沉吟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正在此時,如梅突然大叫了一聲︰「啊!那里有人!」
小謝和我回過神來,趕緊順著如梅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真的有黑影一閃而過,我的心里「咯 」一下,連忙跑了過去,小謝趕緊跟了上來。
巷口已經空無一人,我抬眼四處張望,依稀看到有身影匍匐在房頂上,我不動神色彎下腰,邊說著︰「我鞋掉了」邊模索著撿起一塊石頭,等站起身時,使勁向那黑影扔了出去,只听一聲若有若無的微嘆,小謝忙問︰「飄飄,你干什麼?」
我冷笑著說︰「沒干什麼!只不過教訓一下房頂上那只討厭的黑貓罷了!」
「哪里有黑貓?」如梅問道。
「要不你爬上去看看?」我斜了如梅一眼,故意問道。如梅立刻不說話了,我「哼」了一聲︰「本姑娘最討厭偷雞模狗的鼠輩,既然應了你,自然會做到!把我逼急了,小心一拍兩散!」
「飄飄,你在說什麼?」小謝很疑惑。
「沒什麼!我說給黑貓听的!」
小謝皺起了眉頭,定定看著我,我沖他笑了笑,拉起他胳膊,說道︰「回去吧,不早了!」
如梅也適時地哼了一聲︰「表哥,天這麼黑了,我有些害怕。」
回到魏老爺家里,我們正要各自休息去,突然魏老爺家伺候我們的小丫頭慘叫了一聲。我們趕緊扭頭︰「怎麼了?」
「柳……柳……姑娘,血……血……!」那孩子已經嚇得說不清話,我低頭看自己,好端端地什麼也沒有啊!
「啊!是血……血……手印!」如梅也慘白著臉,指著我的後背大叫起來!
站在我身前的小謝一個箭步沖到我背後,我連忙問他怎麼了?只見小謝也臉色發青,我趕緊扭回頭,使勁拽著衣服看,小謝一把摁住了我的手,顫著聲音說道︰「別看了,你背上……有……有個……血手印!」
月兌下衣服,攤在桌子上,魏老爺、小謝、如梅還有我圍在一起,仔細打量著,只見我穿的淡青色衣袍上,赫然有個清晰又猙獰的紅色手印,而且那紅色的印跡上,還留著哩哩啦啦往下淌的痕跡。我伸手輕輕沾了一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應該是血,但奇怪的是,那血跡冰涼異常,應該早就凝固了……正想著,只听見謝老爺說到︰「晚飯後,我送你們出門時,還未見柳姑娘背後有這樣的血手印。」
小謝沉思地說道︰「是啊,我們一路走來,除了在老婆婆家稍停了片刻,一直都沒有未見到旁人,更沒有接觸,飄飄背上的血手印到底如何印上去的?」
「會……會……不會……是……是哪個黑影子!」如梅被嚇得不輕,說話還在哆嗦。
我低頭想了想,又伸手比了比,這個血手印掌根到指間將近30厘米,左右最寬處也有18厘米,即使忽略誤差和磨蹭,也算得上是一個較為寬大的手掌。一般正常女性是不可能有如此大手,即便男子,也必定是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人。如果這樣一個男子在自己背上按下那麼大的一個手印,即使他功夫再好,我也不可能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可這手印如此清晰,分明就是生生推在背上。但最蹊蹺的是,今天晚上出去的時間段里,只有小謝、如梅和我有近距離接觸,可是他們絕對不可能跟我開這麼大的玩笑,這血手印就像是從天而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擰著眉頭仔細想,可是一點兒頭緒也沒有,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絕對和鳳靈樓的月娘,還有今晚出現的黑衣人有關,難道他們真的已經到了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出神入化的程度?想到這里,我不寒而栗,生生打了個冷戰。
「飄飄,你別害怕,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小謝看到我緊張的樣子,趕緊出聲安慰,我茫然地點點頭。夜也深了,我們都各自回屋休息,躺在床上,剛要睡下,看到窗外又有人影閃動,我氣不打一處來︰靠!還有完沒完!我柳飄飄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提著花瓶就沖了出去,剛要下手砸,發現那人影沖著我奔了過來,正好!
「啊!」
「怎麼是你?!」
小謝捂著頭蹲在了地上,我趕緊蹲下查看,只見小謝額頭鼓起了青紫的大包,一臉痛苦。我趕緊將花瓶放在地上,扶起小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又是……」
小謝只顧著疼,沒有注意到被我吞掉的後半句︰「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小謝呲牙咧嘴地說道。我趕忙將他攙到屋里做好,伸手把門關上,順便給他倒了杯水。
「怎麼樣?還疼嗎?我……我不知道是你……」
「不礙事了……」小謝嘴角還在輕輕抽搐,見我一臉歉意,匆匆對我扯出一個笑容︰「真不礙事了。」
我嘟著嘴,十分抱歉地站著,小謝開口問我︰「飄飄,你可是已經知道是誰害你?」
「啊?!我……不……不知道!」
幸虧燈黑,小謝沒注意到我閃爍的眼神,他嘆了口氣︰「真想不出你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孩子,是誰要害你!」
「是……是啊。」我趕緊答應。
過了一會兒,小謝扭過臉,說道︰「你睡吧,我守著。」
「啊?!不行!不行!那怎麼行?!」
小謝扭過去臉,有些羞臊地說道︰「沒關系,你別害怕,我就在這里,你去里屋睡吧。」
我看著他,心底滑過一絲甜蜜,不由得噗嗤笑了出來,心說以前又不是沒有同床睡過,都這麼多年了,小謝怎麼還是當初那副大義凜然又驚恐羞澀的樣子。
「我不是說你守著不行,而是說你這樣守著不行!」我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樣子。
「什麼?」小謝瞪圓了眼楮,通紅的臉上全是疑惑。我走近他,一副驚恐的樣子,說到︰「你看,今天害我那個人多厲害,咱們三個都沒有發現丁點兒蛛絲馬跡。」
小謝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輕輕點點頭。我繼續忽悠︰「所以,我說你這樣守著我不行!」
「那要不……」小謝似乎明白過來,臉一下子漲成通紅,看著我的眼楮也迅速低了下來。
「要不什麼?」我還是一臉無辜。
「要不我也進里屋去……」小謝說得結結巴巴,臉已經紅成了大蝦。
「好!」我在心里很邪惡滴笑了。
進了里屋,我躺在床上,小謝開始站在一旁,後來又輕輕坐在床邊,他沖我溫暖地笑了笑,說道︰「你安心睡吧!」
「那你呢?」
「我坐著就行!」
「可是明天咱們還要趕路呢!」
「沒關系。」
「什麼沒關系!」我往里面挪了挪,拍著床板說道︰「躺下!」
小謝皺了皺眉頭,臉又狠狠紅了一把,他正猶豫著,我坐了起來︰「那我也不睡了,和你一起坐著!」
「……」小謝伸出手想推我躺下,但剛踫觸到我的衣服,就火燙了一般縮了回去。我又好氣又好笑︰「小謝你扭捏什麼啊,以前咱們又不是沒有同床睡過!」見他不動,只是嘟囔道︰「現在與以前不同了……」
我一撅嘴︰「哼,反正你不睡我就不睡,咱們倆都坐著!」
小謝听我這樣說,掙扎了幾下,想了想,低著頭,轉過身子,緊靠著床邊躺了下來。我「咯咯」一笑,也面向他側著躺下。小謝緊閉著眼楮,兩手搭在胸口上,我想起媽媽說睡覺的時候不能將手放在胸口,否則會做噩夢,就連忙將他一只手提起來,可又實在沒地兒放,就干脆橫過來,放到我的脖子低下,調整了一下,感覺到舒服了,這才舒心滴閉上眼。
一會兒沒動靜了,我偷偷眯縫著眼,看到小謝扭過頭,正睜著眼楮看我,他的頭悄悄向我靠近、靠近、再靠近,我幾乎能夠感受到他溫熱又急躁的氣息直噴在臉上,我心突然就亂了,再沒有以往和他同床而睡時的鎮定和坦然,只是心砰砰跳個不停,身子也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直到小謝干裂的雙唇貼在我的面頰上,我們倆都非常明顯地一抖,並同時吞咽了口干沫,我悄悄睜開眼,小謝的喉結就在我眼前,喉結下是溫潤的脖頸和微微敞開的衣領,再往下,感覺到那兩顆小紅點直在我眼前晃動……我趕緊閉上眼,狠掐住大腿,冷靜冷靜冷靜……。可是小謝卻很不給力,他偏偏靠近我躺了下來,我們臉對著臉,之間的距離還不到一拳。他的胳膊就在我的脖子下,我的頭幾乎枕著他的肩膀,他的溫熱、他的心跳、他的氣息還有身上淡淡的墨香一股腦都向我涌來,讓我渾身燥熱、心煩意亂、口舌生瘡……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反正醒來的時候很震撼︰我頭枕著小謝的肩窩,像個章魚一樣,手腳並用,左上肢緊緊從小謝的胸口一直摟到後背,左下肢很囂張地伸在小謝的兩腿之間,臉就更別說了,鑽在小謝的臉下,他的嘴唇就在我的鼻子上,我看著他性感的下眼瞼,差點兒又活活暈過去……小謝身子微曲地面向我躺著。他睡著了,不過黑眼圈很重,而且下嘴唇也有一排不是很明顯的牙印……天吶,不會是我半夜變身成大灰狼咬的吧!我大腦抽筋,臉頰發燒,趕緊縮回霸氣的手和彪悍的腿。我稍微一動,小謝就動了動,似乎要醒了。嚇得我趕緊閉上眼,還故意打了幾個呼嚕,心說雖然我柳飄飄不是一個忸怩的人,但這麼香艷的場面,哦也是會害羞的。
幸好小謝沒有醒,我長出了一口氣,正要坐起來,只听門外如梅敲門,很驚慌地喊著︰「柳姐姐,你醒了嗎?我表哥昨兒一宿沒回屋,不會是遇到什麼歹人了吧!」
「放心吧,沒有!」我生怕他驚醒了小謝,只管下意識地喊道。果然,門外一下子安靜了,我腦袋「哄」的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于是又趕緊急急地補充︰「我……我……猜的!」
「哦……」如梅的回答很慘淡,我听她腳步聲慢慢走遠了,才捂著胸口順氣。
「噗嗤」身邊的小謝笑了︰「飄飄,看來你真的不會撒謊啊!」
我訕訕地看向他,余光掃到小謝皺巴巴的衣襟子,明顯有撕扯的痕跡,再看小謝,他支起半邊身子,睡眼惺忪,嘴角還掛著迷死人的笑容,我趕緊扭過頭來,捂住鼻子,真怕鼻血流出來。
「不早了,你快起來吧!」我看了看他,囔囔地說道。小謝臉色一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緊張,他結結巴巴、支支吾吾地說︰「還是……飄飄……先起吧……」
「為什麼?!啊!」我突然明白過來,臉紅得一塌糊涂,一個挺子從床上蹦起來,著急忙慌地說︰「我先,我先!你……再躺會兒!再躺會兒!等沒事兒了再起……」說完,我恨不得暈死過去,听听我這破嘴都說了些什麼啊!
甭管怎麼說,我和小謝終于穿戴好,也洗漱好了。我推開門,正裝模作樣大搖大擺地出去,突然看見門楣上用細小的寸釘釘著著一封信,怕小謝看見,我匆忙拔下來,胡亂塞在懷里。
「飄飄,咱們吃飯去吧。」
「你先去,你先去!我……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
「什麼東西?」小謝趕緊回頭朝屋里看。我有些急躁,月兌口而出︰「我們女孩用的東西你也要看嗎?」。
小謝臉紅了,匆忙說道︰「那……我先去了。」
看他走遠,我又回到屋子關好門,拿出懷里的信,仔細看了起來︰「莫耍花樣,回來後速來鳳靈樓」果然,血手印的事使他們搗的鬼!我氣急了,狠狠就要將信扔在地上跺上幾腳,突然,一股淡淡的像空氣的幽香從信上飄出,我似乎在哪里聞到過,如此想著,又把信拿起來仔細看了又看。存釘扎下去的不深,門楣上只有一個小小的釘孔,可見不是弩或只是弓從遠處射來,而是像人直接用手摁上去的……。
前廳,大家都在吃飯,見我來了,趕緊招呼我坐下。我向身邊的如梅靠了靠,她白了我一眼,說了句︰「不知羞恥!」我只顧著想事情,沒工夫和她斗嘴,低聲問了一句︰「剛才你去找我,看到門上有什麼異常嗎?」。
如梅沒料到我問她這個,明顯一愣,說道︰「什麼異常?」
我縮回身子,怏怏地說了句︰「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