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日之約的最後一天,我早早起來,坐在茅草屋前,張望著小謝的身影。
雖然趙彥玥一臉篤定的樣子,我也知道老神仙本事了得,但小謝在獄中那青白的臉還是讓人擔憂。半年前,我們剛到薊縣時,他已然奄奄一息,僅僅靠著一口氣撐著,沒想到遇見老神仙之後,又奇跡般的康復了。我是個無神論者,信仰的是馬爺爺,總是覺得這迅速的康復有些太過傳奇,可小謝的確完完全全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坐著有些腿麻了,我剛要站起來,只听趙彥玥在身後大呼小叫道︰「別動」
我吃了一驚,這兩個字是警察的大忌。我下意識舉起了雙手,輕輕扭回頭去。
「叫你別動」趙彥玥手里拿著毛筆,見我轉回身,有些氣急敗壞。
「你干嘛呢」我甩著手,走到他跟前。伸脖兒一看,他原來是在畫畫。
「你畫的是什麼啊?」我有些不明白,只見雪白的宣紙上,畫著淡淡的雲,遠遠的山還有一棵光桿樹。「我呢?」他不是讓我別動嗎,怎麼不見我啊?
趙彥玥瞪了我一眼,指了指光桿兒樹下的空當︰「你還坐回去。」
我翻了個白眼,又坐到了剛才的位置︰「我是正對你,還是背對你啊」
「像剛才一樣」
「那樣,就畫不到臉了」
「都一樣」
我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你才都一樣呢」
反正也是坐著,我又開始發呆,要說北京周邊海拔最高的山,應該是靈山。想想單位還曾組織過爬靈山呢,我竟然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經來過。想到這里,我不由感慨,在此之前,我經歷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報考刑警學院,那時正在狂追一部TVB的老片子《刑事偵緝檔案》,被里面的張大勇迷得七葷八素。等真正參加了公安工作,才發現「夢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每天出不完的現場,做不完的實驗。可沒想到也正是因為一場勘驗,我竟然來到了這里,遇到了我最重視的那個人……。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我漸漸忘了時間,直到有兩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山路上,又越來越靠近,越來越清晰。我「蹭」地一下跳起來,不管不顧地迎了上去︰「小謝小謝」
沒有任何一刻,我又如此強烈的歡愉,小謝清瘦俊雅的面龐映在淡薄的雲霧中,似夢似幻,他的眸子燦若星辰,嘴角的笑意勝過盈盈春水,他炯炯地注視著我,緩緩伸開雙臂,我突然明白原來這才是我生生世世尋找渴望的懷抱……。
「小謝」我飛撲進他懷里。
「當心」小謝差點兒被我撞倒。
「咳咳」老神仙很不著調地咳嗽了幾聲。
「你們終于來了」我嘴快咧到耳根,笑看著他們。
小謝幫我輕輕撫了撫耳邊的碎發,溫柔地說道︰「我們在城里耽擱了些時辰。」
「干嘛耽擱?你都不知道,我快要急死了」抓著小謝的衣襟子,我開始撒嬌。
「急?能有多急?」老神仙果然是個不著調的人,他瞥了我一眼,說道︰「不過是年輕人的一時興起別說三天,我們若是一直不來,不出半月,你就等不下去了」
真不知道為何老神仙看我總不順眼,我也氣呼呼地說道︰「哪看等誰,若是我喜歡的人,等一輩子我都願意要是你嘛……」我故意毫不客氣地打量了他幾眼︰「一分鐘我也等不下去」
「飄飄」小謝趕緊勸我。
「哼」我白了老神仙一眼。
我們一邊說,一邊向屋里走去。我這才想起趙彥玥本來是再給我畫背影,不過這時他已經收起了筆墨,坐在桌邊。
「王爺」小謝和老神仙向趙彥玥行禮。
「嗯。」他又恢復了倨傲的神情,微微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說道︰︰「怎麼樣?沒遇到什麼事情吧?」
「這……」老神仙有些吞吐。小謝上前一步,朗聲說道︰「皇上已經發了征遼大將軍戰死的訃告,同時……同時……正在通緝我、飄飄和老神仙。」
趙彥玥揚了揚眉毛,也不驚訝。
「為什麼?」我有些吃驚。
「因為鄭允。」
「他是自殺的」我有些急躁︰「再說,也是他不請自來要害咱們呢」
小謝嘆了口氣低下頭,老神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趙彥玥抬起頭,長嘆一聲︰「二叔,自小您看我長大,為何如此絕情?」
我也幽幽嘆了口氣。老神仙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得早些做打算了。這茅屋雖然隱蔽,但遲早被他們找到。正所謂北有遼狗,南有……」老神仙看了眼趙彥玥,還是咬牙說道︰「我自然閑雲野鶴,無所顧忌,但你們總要做個規劃。」
趙彥玥陷入了沉思,小謝也擰著眉頭,只有我滿不在乎地說道︰「不用規劃了,他倆跟我走就行」
老神仙瞪大眼楮瞅著我,我心說終于有你老小子不明白的時候了我得意洋洋從領口拽出電磁波監測儀,在他們面前一晃,說道︰「咱們可以通過這個寶貝一起離開這里」
「這是什麼?」老神仙看著上面閃著綠光跳動的數字,伸手就要模上來。
我虎著臉喊道︰「別動,動壞了你賠不起」
見老神仙撇著嘴走到一邊,我對趙彥玥和小謝說道︰「你們看,我就是通過這個玩意來的上面跳動的數字顯示咱們這里電磁波的異常指數。我觀察過,每逢月中的時候,電磁波都會有異常的波動,再過五天,便是十五,到那個時候,我再把這個‘再造’按鈕按下,咱們就可以回去啦」我越說越興奮,爸爸、媽媽、歡歡,我終于要回家了還拐帶了兩個大帥哥
趙彥玥和小謝相視一下,兩人臉上都沒什麼喜悅興奮的神色,一旁的老神仙倒是頗有興趣的樣子。
正當我哦興沖沖地看著他倆時,小謝身子明顯晃了晃,向後倒去。
「怎麼了?」我眼尖手快,趕緊去扶。老神仙噌地一下飛身過來,他慌忙拿起小謝手腕把脈,眉頭越擰越緊。
「怎麼回事啊?」我已經快哭出來了。
「不礙事,想是累了。」小謝用力回握住我的手。
「老神仙,到底怎麼樣?」我不信小謝,直接向老神仙問去。只見他猶豫了一下,說道︰「累著了」
「那你快歇著,我去做飯」我趕緊將小謝歸置到床上,看他閉眼躺下後,才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廚房。
不一會兒老神仙走了進來,他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說了句︰「我來做,你進去照顧他吧。」
我轉眼看向老神仙,只覺得他沉著一張臉,神情不辨。我開口問道︰「小謝真的是累的嗎?」。
老神仙鬢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抬眼看我道︰「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要是不信,干嘛再問」
嘿我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將正填的柴火扔在地上,大步沖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只見趙彥玥坐在一旁,正和小謝說話。他此刻神情關切,小謝也一臉膠著。嗯?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相互看著不順眼嗎?我渾身抖了抖,故意吭 兩聲走了進去。
趙彥玥見我進去,迅速站了起來,小謝也立刻躺好。我心中更加疑惑,他們兩個鬼鬼祟祟地干什麼抬眼皺著眉打量了他們二人好半天,我獰笑著出聲︰「要不我出去待會兒?」
趙彥玥一摔袍子說了句︰「胡言亂語。」便走了出去。
小謝也苦笑著搖搖頭。我噘著嘴走到他身前坐下,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雖然蒼白,但那雙漂亮的眸子還是很明亮的
「我不喜歡這樣。」我開口說道。
「什麼樣?」小謝疑惑地問道。
我直視著他,咬牙說道︰「我希望和你無話不談,咱們兩個之間彼此坦誠,沒有秘密」
小謝有些發怔,他垂下眼楮,慢慢說道︰「我沒什麼事情瞞著你。」
「才不是呢」我粗聲粗氣打斷他︰「我都看見你們倆在竊竊私語了」
小謝臉有些紅,喃喃說道︰「你想多了。」
我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你快點兒好起來吧,咱們就能早些回去了。」
沒想到老神仙的手藝那麼好,不僅如此,他還告訴我光桿樹下有一壇老酒。我興高采烈地挖了出來,四個人圍在一起,很是熱鬧。
「真沒想到,咱們三個還有同桌把酒言歡的時刻」我很不靠譜滴說了一句,本來高高興興的氣氛,霎那間冷靜了。我皺著眉,顫抖地說道︰「我……是說……我和小謝和老神仙。」
「咳咳」老神仙一口酒噴出去三尺遠,他鄙夷地看向我。我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沖著老神仙說道︰「我想死你了」
老神仙渾身一抖,筷子差點兒掉地下。
趙彥玥「哈哈」大笑︰「飄飄,我早說過看你吃飯特別有趣」
小謝也彎著眼楮笑了,尷尬的氣氛這才淡了些。趙彥玥倒了一杯酒,伸向小謝。我可以按住,問向老神仙︰「小謝能喝嗎?」。
老神仙無所謂地點點頭,我這才松開手。只听趙彥玥對著小謝說道︰「小謝,我總覺得你這個人太迂腐,可是今日,我忽然發現迂腐原也有迂腐的好處,剛正不阿、勇往直前,」說著他舉起杯子︰「來,我敬你這個迂腐人一杯。」
小謝笑了笑,將酒一飲而盡。他復有酌滿,端起酒杯說道︰「王爺,我也總覺得你這個人太過狡猾,可是今日,我也突然發現狡猾也有狡猾的好處,精明睿智、足智多謀,我也敬您這個狡猾人一杯。」
趙彥玥毫不猶豫,一口喝下,他倆都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這麼和諧的一幕,讓我十分欣慰,我也拿起杯子,想起崔頭最常說的一段祝酒詞︰「只要感情好,不管喝多少;只要感情深,假的也當真;只要感情有,什麼都是酒。來,咱們一起喝一杯」
他們三個愣了半刻,立即發出雷鳴般的笑聲,我微窘,趕緊一仰脖,將酒倒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