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終究是沒有出現,雖然下午又陸續來了八個十七歲左右的少年應征,但都沒有任何可能會是李的特征。任倚婕被那個奇怪跛足之人困擾了,太多的思緒雜亂無章地堆積在腦中,剪不斷也理不清。不知為何,她總有種預感今日之事不是一個巧合,那個跛足之人一定與吳王府有關。
夜悄悄地來臨,明月躲在烏雲後久久不肯出來。黑暗籠罩著整個長安,讓人有種被被子蒙住的窒息感受,恨不得一把掀開,瞧個究竟。
此時的大理寺靜悄悄的,大多數的衙役已回家休息,只留守了三四個值夜守衛在那里巡邏著。
自從長孫別院回來後,盛宣煜便再也沒有和任倚婕睡在一個屋里了。也許是心里殘留了一些那一晚的疙瘩,又或許是他再不擔心她會逃跑了,總之,此時的她孤身一人獨處在屋內,輾轉反側。
起身,燃起油燈,她從抽屜里又拿出了那塊在趙大人床底下發現的碎布,輕輕地揉捏著。思緒也在這個時匯集到一個交點。
上次的燃燒實驗,證明了這塊碎布的成分是滌綸仿真絲面料,這是一個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東西。那麼它出現了,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它的主人也是和她一樣,是從21世紀穿越過來。
今日那名跛足之人向守衛潑水,這樣子的事在古代當然沒什麼,可如果放在21世紀,那絕對是一種很嚴厲的警告。因為這是在暗示你,今日潑你的是水,而明日就可能是濃硫酸。那麼今日這人究竟是不是21世紀的人呢?她不得而知。
如果凶手不是李,而是一個和她一樣的21世紀闖入者,那麼他又為什麼要殺了趙大人呢?而趙祿又為什麼要為了他而寧死不屈呢?難道這名現代人與吳王府也有著密切的關系?
這一切的迷團如烈火灼燒著她固有的常識。穿越,這是一個超越科學的現象,她至今都還沒有明白自己是怎麼穿越的。思緒不知不覺中回到了那個熟悉的時代。
在21世紀,她是杭州一所重點中學的高三在讀學生,父親任樹堅是杭州市公安局刑偵科重案組組長,母親是一名數學教師,只可惜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車禍去世了。
從小,父親便把她當男孩子一樣地培養,除了學校的教育外,還在七歲那年讓她開始學習空手道。練習空手道非常地辛苦,沒有堅忍不拔的精神根本就堅持不下來。很多和她一起進去學習的孩子都在半年後陸續不來上課了,可是她一學就是十年,每周去三個晚上,未從間斷過。
其間,她也哭過鬧過,吵著要放棄,可是父親的嚴厲讓她不得不早早地收起小孩子的任性。曾幾何時,她也恨過父親,覺得他不近人情,可是當她經歷艱辛從白帶考到黑帶時,她突然發現空手道帶給她的不僅是身體上的強壯與靈活,更教會了她遇難則進,永不言敗的精神。
除了空手道,父親還用一種奇特的方法訓練她的記憶力。那時,父親總喜歡買些拼圖游戲送給她,讓她先看全圖,然後在半小時之內記住所有的細節,接著,將圖收起,讓她憑著記憶將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紙塊拼接起來,最後完成一張完整的圖。
一開始她總是完成不了,可久而久之,在這樣的訓練下,小小年紀的她便養成了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這能力讓她在學校的成績也是一日千里,幾乎所有的老師都把她當成了天才。
與此同時,父親還會在閑瑕時與她探討一些案件。身為重案組組長的任樹堅,從未因為自己的女兒還是個小孩子而小視她。有時遇到疑難案件時,他會把她當成年人一樣,坐下來共同探討。當然公安部有規定,在案件未破之前,任何信息都是高度機密,因此父親會把真實的案件幻化成一個故事,來讓她分析。有時說對了,父親會加以鼓勵,說錯了,父親會耐心地指出她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一抹溫馨的笑在她的臉上浮現,每次想到父親,她都會有一種崇拜與敬仰。這麼多年來,父親單身一人,未再婚娶,有時爺爺女乃女乃催得急了,他總會笑笑說︰「小婕太優秀了,沒有人夠得上資格做小婕的媽媽。」這話雖然不是和她說的,可她听到時,仍會感動得想哭。
原本以為自己就會這樣與父親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卻沒想在半年前發生了一件意外。當時父親接手一件國際文物盜竊大案,卻被人曝出他與此案的頭號罪犯千秋銀曾有密切接觸,甚至舉報人有照片為證,證明父親徇私舞弊,與千秋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因為這份舉報,父親被停止了手上所有工作,回家等待組織上的調查結果。
那些日子,她總能感覺家所在的「臨江家園」小區附近有人秘密監視著他們兩父女。她心里難受極了,有一次恨不得想沖上去揍人,可是父親攔住了她,對她說︰「別沖動!人家這也是工作。我們問心無愧就行了,他們愛監視就讓他們去好了。」
是的,只要問心無愧,相信案子一定能查清的。當時她就是這麼天真地以為的。可是沒想到,沒過多久,父親竟然離奇失蹤了!
記憶中的那一晚,她放學後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是晚上有事,要出去,讓她先去爺爺女乃女乃家吃晚飯。于是她就去了爺爺女乃女乃家,然後大約晚上十點左右回到家。一開門,她便聞到了濃濃的香煙味,她以為父親回來了,可奇怪的是所有房間里都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當時,她想著可能父親又有什麼事跑出去了吧,可是緊接著,她便看到十幾個拿著手槍的便衣刑警破門而入,一瞬間,她意識到出事了。
她被那些便衣刑警帶去了公安局問話,父親的搭檔赫斌一直與她關系挺好,為了防止她有抵觸心理,因此由他來做筆錄。
赫斌二十七歲左右,東北人,濃眉大眼,身材高大而結實。四年前,剛從警校畢業的他便分到了任樹堅的手下當了一名重案組刑警。因著出色的查案能力,很是被任樹堅器重,經常帶在身邊,所以與任倚婕熟識。父親出事後,赫斌是所有父親同事中對她最照顧的一個,經常下了班便來看望她,排解她的煩悶。
「小婕,別緊張,我們只是例行公事,隨便問問,你知道什麼只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她點點頭,沒有出聲。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的心很亂。
「好,那我們開始吧。」他朝她笑了一下,說,「你知道你爸爸現在在哪里嗎?」。
「不知道!」
「你最後什麼時候見過他?」
「今天早上,上學前。」
「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類似于他要去什麼地方的話嗎?」。
「沒有!」
「你今天幾點放學的?」
「4點半。」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
「我去爺爺女乃女乃家吃飯了,所以回來得晚了。這難道也不可以嗎?也需要來向你們匯報嗎?」。她突然來了情緒,沖著赫斌怒喊。父親被人冤枉,被人監視還不夠,現在居然連她都要被審問。不!她受夠了!
「小婕,你冷靜一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了解情況。」
「那我也要了解情況,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赫斌盯著她的眸子,評估著她是否有在演戲,大約半分鐘後,他緩緩地說出一句話︰「你爸他失蹤了!」
心在這一刻收縮了,眼淚毫無預兆地流淌下來。
從赫斌的那句話開始,她命運就此改變了。[bookid=1966109,bookname=《無宅不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