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了別打了住手」任倚婕驚慌地呼喊著。兩個男人的殺氣讓她感覺呼吸非常困難,她沒有想到伊賀音會為了她去殺人,而且說打就打,速度快得驚人。
兩個男人為了她而大打出手,甚至性命相搏,這不是她所希望的事。雖然在二十一世紀,她也曾經是愛做夢的女孩子,渴望著喜歡的男生能為了拯救自己而出頭。可是這並不表示她願意看到有人為了她去殺人,甚至連性命都不要。看到伊賀音受傷,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而看到盛宣煜受傷,她又心疼得仿佛自己跟著受傷了。
隨著兩人掛彩的地方越來越多,她的心就越來越急,自己該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中一個人死去,或者兩人都死去嗎?
不,她承受不起他們中任何一人被另一方殺死的結局,她必須阻止他們繼續打斗下去
「住手听到沒」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大聲喊著,可是聲音卻還是淹沒在兩個男人拼斗的巨大的聲響中。兩個男人誰都沒有理睬她,當然他們也無法理睬她,因為此時任何的分心,都會讓對手的刀擊中自己的要害。
她想沖過去阻止他們,可是刀光織成了一個無形的網,將她與兩個男人隔絕了開來,她根本無法靠近他們。雖然他們各自把對方當作了仇人,但似乎在對她的態度上出奇的一致,均不希望她受到波及。
眼見著事情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突然身後一個雪白的人影如風一般地靠近了她。當她警覺過來回首望去時,一把鋒利的匕首已抵在了她的腰間。
她吃驚地向身後之人望去,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夕陽下,蛋黃色的光芒照耀在那個企圖行刺她的殺手身上,霎那間,她有種錯覺,仿佛上帝犯了個錯誤,將天使與魔鬼重疊在了一起。
伊賀雪奈白衣勝雪,美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如果不是手上拿著一把殺人的匕首,恐怕所有人都會把她當作聖潔的仙子。那看似稚氣未退的明眸中不合時宜地露出殺手的狠厲目光,而曾經令任倚婕覺得分外的可愛的俏臉,此刻寒霜覆蓋的樣子比起腰間那把匕首還令人戰栗。
「雪奈小姐你……你這是……」極度地震驚讓她的話都說不下去了。今日在櫻花館,她已隱約感到雪奈對她的敵意,可是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她生氣的事。為什麼一日之間,那可愛的鄰家女孩會揮刀相向。
「你不是想阻止他們繼續打下去嗎,只要你死了,他們就不會再打了。」雪奈冷冷地說著,聲音中不帶一絲的溫度,仿佛任倚婕死了,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你……你要殺我?為什麼?」
「為了哥哥你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殺了你,不過是讓所有的事回歸到原位。哥哥還是原來的哥哥,盛大人還是原來的盛大人。沒有你,哥哥和盛大人還是好朋友,就算是武學上有所切磋,也絕不會像今日這般以死相拼。沒有你,哥哥會時刻牢記自己的使命,又怎麼會……」說到這里,她下意識地停頓了,眉宇間露出一抹那日在櫻花樹下流露的傷感來。
雪奈的話似乎別有深意,特別是那一句「你是一個不該出現這里的人」仿佛寓意深刻。任倚婕定定地望著她,心里不安地揣測著。難道雪奈已知道她來自未來?而自己的莫名闖入是否給伊賀音帶來了什麼致命的災難?
轉首,她又望了一眼還在酣斗的伊賀音。因著匕首較小,又是抵在腰間,兩個血拼的男人都沒有發現她的危機。如果雪奈這時要對她動手,她相信他們誰也救不了她。當然,若在往日,她的聰明才智以及空手道黑帶的身手可以讓她反擊攻擊者,可是今日,她卻落寞地失了斗志。
雪奈說得沒錯,自己本就不屬于這里,留的時間越長,改變的東西就越多。而只有死了或者回去,那麼所有的事才會回歸到原位。伊賀音本不該卷入這場紛爭,在與盛宣煜這一戰中,無論他是勝是負,他都難逃一死。盛宣煜是朝廷命官,如果他死了,伊賀音從此就會踏上逃亡的道路,而他與雪奈平靜的生活也就此終結。如果真的到了這個地步,追究起來這罪魁禍首不就是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闖入者。
而對于盛宣煜來說,她依然是個禍水。如果她從來沒有闖入到這里,那麼殺害趙大人的凶手也不會這麼輕易地逃月兌了。沒有她的存在,盛宣煜一定會仔細查看現場,從而發現那個隱藏在床下的凶手。可是一切,都因為她的意外出現而撓亂了。如今他在這一戰就算勝出又如何,殺人一樣是要償命的。更何況伊賀音是東瀛遣唐使之子,雖說沒有官職,但畢竟不同于一般的百姓,一旦他死了,定會引起兩國邦交的裂痕,皇帝為了平息眾怒,十有八九會賜他一死。就算此時有人保他,留他一命,他的仕途也會因此前途盡毀。
潸然一笑,她發現自己真的非常多余,于是心灰意冷的她對著雪奈說︰「如果你覺得殺了我,能救你哥哥,那麼請動手吧」
雪奈眉宇間透出一絲詫異,她對死的冷靜,似乎超出了她的預料,原本緊握著匕首的手慢慢猶豫起來。良久,她就這麼冷冰地望著她,蒼白的臉上慢慢地融化著一些看不清的東西。突然,她左手一揚,用手臂從後面死死地勒住她的脖子,而那把尖銳的匕首從腰間轉移到了她的咽喉處。繼而她沖著兩個還在打斗的男人大吼︰「再不住手我就殺了她」
這一吼,如排山倒海,九天驚雷,終于讓兩人男人同時住了手,面色大變。
「雪奈,你瘋了還不放了她」伊賀音怒視著雪奈,喝道。
而盛宣煜也緊張得飛躍過來,卻又不敢太過靠近她們。
「哥哥」雪奈清然的臉上顯出一抹難得的強硬,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威脅他,可是她顧不了這麼多了。「為了這個女人,你難道忘記你的家人,你的使命了嗎?」。
伊賀音惱怒地「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卻是無言以對。
只听雪奈繼續說︰「雖然我很想殺了她,但是我知道她是你喜歡的人,所以……所以我不會傷害她的。」
這句話總算說得兩個男人的心稍稍定了一下。
「那你還不放開她」
「如果你們答應我,不再打下去了,我會放了她的。」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她的要求。然而雪奈手中的匕首仍然沒有移動的跡像。
「任倚娘,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著哥哥與盛大人為了你而兩敗俱傷,為了防止他們再打打殺殺的,今天在這里,你們三個人要做個了斷。哥哥與盛大人,你只能選一個,而不管你選了誰,另外那一個,就必須退出競爭,從此對你死心。如果你們三人答應我這個要求,我就立即放了任姑娘」
風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伊賀雪奈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三人的心頭都是一震,各懷心思,沉默不語,整個山頂上只有幾只倦鳥歸巢的低鳴聲。
任倚婕低沉著頭,默默地閉上眼楮,嘴唇緊咬著,一縷腥咸味緩緩地在口中漾開。脖子上那冰涼的東西刺痛著她,提醒著她此刻必須做出抉擇。雪奈不知是因為伊賀音的面子,還是善良的天性,終究是給了她一次生的機會,可是在兩個男人之間選擇一個,為什麼對她來說會是這麼艱難。
伊賀音是三人中最先打破沉默的人,也許因為他是三人中心理負擔最輕的人,又或者是他天生的自信作祟,他不認為任倚婕會棄他而選擇盛宣煜。因此他第一個表態同意雪奈這個提議。
「好吧。我同意小婕你選吧,你什麼都別怕,心里想跟誰走,就直說。有我在,誰也休想強迫你做任何事」說最後那句話時,他的目光鄙夷地掃了一下盛宣 。
「我反對」盛宣煜陰著臉,強硬而冷酷地說,「本官才沒空陪你們玩這種無聊的游戲。無論她選誰,本官今天都必須帶她回大理寺。伊賀小姐就算當著本官的面殺了她,本官也要將她的尸首帶回去。」
「盛大人,你難道就這麼不在乎任姑娘的命嗎?」。雪奈挑眉反問道,手上一用力,匕首的刀尖已略微劃破了任倚婕的細女敕的脖子。
盛宣煜一驚,頓時接不上話,緊握的手心里滿是滲出的冷汗。即便他嘴上說得多麼冷酷,多麼不在乎她,可他的心騙不了他,那把匕首讓他產生的恐懼感甚至大于伊賀音殺氣十足的短刀。
第一次他有了妥協的想法,這不是他一貫的作風,可是為了讓她活著,他寧願承受著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